写在前面的话
三毛(1943年3月26日—1991年1月4日),本名陈平,祖籍浙江舟山市定海区,出生于重庆市南岸区黄桷垭,中国台湾当代女作家、旅行家。
三毛在1989年-1990年两年时间里,先后来过中国大陆三次。最后一次是在1990年7月,一路从北京、乌鲁木齐、喀什、成都转拉萨、...最后一站来到了四川成都。来成都以后,她主动联系当地对台事务部门,希望和成都的主要媒体记者见见面。这是她来中国大陆第一次主动与媒体记者见面(她说,之前到中国大陆所到之处都是躲避或者拒绝媒体采访的)。于是,就有了下面系列访谈实录......
第一次见面是在1990年9月19日下午,在成都锦江宾馆会客室,安排的部分省级媒体对口记者参加的见面活动。
第二次是笔者单独约定的见面,是在第二天(9月20日)的下午,在成都锦江宾馆三毛下榻的房间进行的聊天式访谈。
这次见面以后,三毛离开了成都直接回到了台湾。三个月以后的的1991年1月2日,因子宫内膜肥厚,三毛住进台湾荣民总医院,并于1月3日完成了手术;4日清晨,医院女工发现了被尼龙丝袜吊颈的三毛遗体,现场未发现遗书,法医推断三毛的死亡时间是1月4日凌晨2点,终年47岁。消息传来以后,令人震惊、唏嘘和惋惜...
当时的这两次访谈,笔者都全程做了近五个小时的录音。事后,成都几个媒体都按照“规定动作”的主题,做了两岸文化交流内容的部分报道。三毛不幸离世之时,笔者感到与三毛的这两次访谈成为了绝版的重要记录和史料,于是,就将当时的录音“原汁原味”用信签纸记录了下来,一共有 43页约1.5万余字。 现在,将当时访谈的全部内容公开发表,一是作为那个时代关于这位非凡女性的一段见证和史料。二是缅怀已经离开我们已经三十年、我们“文青时代”的偶像——三毛!
当时,根据录音整理的手稿(部分)
第一部分:台湾女作家陈平女士(三毛)会见成都部分媒体记者采访实录
时间:1990年9月19日下午15:00至17:00
地点:成都锦江宾馆一楼会客厅
记:指媒体人员(9人)
陈:指陈平女士(三毛)
(注: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两岸交流还没有今天这样频繁,相互的了解也不多。媒体记者都是按照当时“套路”的思维模式在提问、交流。今天看起来,有些问题都还比较生硬或幼稚。但是,毕竟是那个时代的真实还原。)
在访谈现场的三毛。她特别强调,平时就是牛仔便装,今天的打扮是为了尊重大家。
记:你现在是第3次回大陆,是旅游、探亲,还是访友?
陈:我是这样子讲,到中国(大陆)来,不算是旅游,因为旅游全世界都可以跑,而且我都跑了20多年了。全世界的地方我要去的都已去过了,有些地方我没有去,我也不愿意去。可是回到中国(大陆)来,如果说是旅游,是说不过去的,因为意义不同。我绝对不能说是单纯为了玩而回来的。从开放以后(注:台湾国民党政府是在1987年10月,逐步放开赴大陆探亲旅游的,结束了两岸近四十年不相往来的历史),我就没有去过别的国家了。我们全家人,亲戚、朋友,就是一心的往这块土地上跑,大家都有好多次了,不断地回来。虽然用了一个“旅游”的名字,但是我们心里面挂着的那个东西,意义是不同的。我回家,我有空我就——回家!我就是这样子,我觉得这算回家。也不是我一个人,台湾许多人都是重复的回来。
记:你是从哪一年开始回来的?
陈:我是去年回来的(1989年),4月4日清明节,第一次回到江南,到了上海、浙江,这是爸爸妈妈的出生地。
我希望大家多多发问,不要有什么忌讳。我的个性是蛮真诚的、蛮坦率的,所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
记:请问三毛芳龄多少?
陈:这个不能问,你自己估计。为什么?因为我们是一种创作工作者,书里面留下的一种印象非常重要,那个印象,就是一个读者的再创造。给他一个想象的空间。就说他想你是几岁,就是几岁,所以这一点不能问。你看我头发都有白了,就晓得我几岁了。
记:我前不久在一本书上看到你在台湾被车撞了,很严重,伤得很厉害。在家里谁也不见,收到许多热情读者的慰问信,还有大陆的...
陈:从4楼悬空摔到3楼的,很厉害,4根肋骨断掉了。医生告诉我,“三毛,从此不可以背背包了啰...”。其实我并不是一个专业的创作工作者,我在台湾算作一个单独走天涯的一个女性的代表。现在我穿的这身,是出于对各位的礼貌,不然我昨天晚上去吃“鬼饮食”(注:成都对夜晚街边吃各种小食的称呼)的时候,就不这样,(今天)这个形象就不像三毛的样子。
所以医生说从此不可背背包时,就像是一种人生事业的结束,那时有一点难过。过了5个月之后,单肩背背包走了,又来了。从此我就用右边背,左边伤了右边背嘛?还是能够走天涯,完全是一种精神的意志力。
记:当时你接到了多少热心读者的来信?
陈:我现在大概是一个礼拜有1000多封信,台湾一半,大陆一半来信,海外的只占1/10。
记:你都全看了吗?
陈:我看,我不一定回。我挑重点的回,如果赞美我、爱慕我的信,我就不回。如果是有一种急需要的问题,我就要回。
全中国都有读者写信给我,我蛮受感动的,所以人家集邮者都说三毛大陆的邮票最多。
记:三毛,你在受伤之后,还在继续创作吗?
陈:有一个大导演叫严浩,《似水流年》就是他拍摄的。他要找我编剧,等了三年,我就没有编。摔伤的那一天,我正好就和他、林青霞、秦汉在一起,我说没有办法,我要到印度去了。讲了没两个钟头我就摔了。摔了以后,严导演开心的不得了,说这个人摔了,就不能走了。大概摔了一个月之后,我就开始编写了一个电影,一天用十多个小时来写,5个月我就完成了我的第2部电影,就是林青霞、秦汉主演的《滚滚红尘》。这是林青霞和秦汉在银幕上分手10多年后,再度携手的第一部电影,他们很喜欢这部电影。我的第一部电影是一个法国电影,描写越战的,立场不同,不大好讲了。
记:你对你的作品最满意的是哪一部?
陈:我最满意的是我的人生,而不是我记录在文字里面或者创作出来的歌词、轻歌剧、电影...我的文字是多元性的。你说我最满意的作品,就是我自己创造出来的一种生活,这是我最满意的,是没有文字的。
记:你走了这么多的国家,除了中国这个家以外,对你影响最大,印象最深的是哪些地方?
陈:我觉得是在西班牙,而且它对我整个的命运有很重要的作用。可是它已经过去了,它在我的生命里,已经过去了...可它在我的生命里面是很重要的,其次是欧洲。我一共跑了59个国家,但我觉得,对我影响最深的还是西班牙,还有中国。
记:你说你永远只穿牛仔裤...
陈:我永远是牛仔裤,大裤子、旅行包、球鞋。冬天披下头或扎辫子。今天把头发盘起来了,是为了尊重你们。
我这次是从新疆过来的,已经快两个月了。从北京到新疆,再到巴基斯坦,再回到中国。没有想到有成都这一站。后来一想,当天晚上决定,第二天就跑到成都来了。从成都又跑到西藏去了4天,这又回到了成都...
三毛坐在成都街头路边 摄影:肖全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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