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家大屋与缪氏家族
秦建平
在芜湖古城花街中段,有一座其貌不扬的古建筑,人们称之为“缪家大屋”,又称“楠木厅”,位于原花街44号。
据相关资料记载,缪家大屋坐东朝西,原本是四进二层楼房,每进二楼皆以回廊相通(俗称“走马楼”),砖木结构,抬梁式建筑。现存建筑面阔三间,两进进深。屋内有八根粗大的立柱,全部是名贵的楠木,从上到下,通体一样粗,是缪家大屋的一大亮点,在芜湖古城独一无二。缪家大屋的天井廊庑屋顶上的拱轩,乍看是一个完整的拱轩,但实际上是半拱,但因做法特别,拱轩插入横梁之中,所以看上去就是一个完整的拱轩,这在芜湖古城建筑中也是仅此一家,别无二处。设计者这种既省料又美观的创新手法和高超工艺,让后人叹为观止。
缪家大屋又称“又谦楼”。据金天翮(1874—1947)《缪阗传》记载:“缪阗字可斋,一字又谦,号绰韩,芜湖人也。曾祖孔昭,河南按察使。祖晖吉,福建建宁府知府。父元益,江苏徐州府知府。”根据这一记载,屋主当为繆阗,建筑年代当在清光绪年间。
根据金天翮提供的线索,经查阅民国版《芜湖县志》,缪氏家族传承有序,记载清晰,自明至清,竟有八代人在册,青史留名。
第一代:缪金,是缪阗的太祖,江宁王府典仪。万历三年(1575),芜湖县由于无城墙而遭沙寇何旺劫库,缪金建议创造城墙并带头捐资助工,自造城墙若干丈,受到“勒石被奖”。万历九年(1581),芜湖县奉旨清丈田地,权限推举他为“总耆”。当时土地“隐占甚多”,他秉公办事,不徇私情也不惧强权。凡他处事,都是出于公心。县衙每每邀请乡饮大宾,他都能够参加,“享有寿考”。
第二代缪懋卿,是缪阗的烈祖。《县志》记载他“性温厚,乐善不倦。”每逢歉收年份,与其兄缪召卿都会拿出粮食赈灾,救活了很多人。有上门求贷借钱的,都慷慨给予,人家来还账的时候,兄弟俩丝毫没有要人家感恩戴德。当时的官府“屡加旌异,举乡饮宾”。乡饮宾为德高望重之人,兄弟俩都名副其实。埙、篪、叶这些乐器都能吹奏,而缪懋卿尤其注重书籍,择师训子,深情厚意,极其诚挚。子大中。
第三代缪大中,乡进士,康熙元年(1662)恩贡,是缪阗的天祖。《县志》称其“家贫事亲,尽菽水欢。穷年力学,制行醇谨,晚客京邸,馆大京兆郭承祚家,病卒。”后以孙缪孔昭,赠通议大夫、河南按察使司按察使。复以曾孙繆其吉,晋赠通奉大夫,山东布政使司布政使。子士麟。
第四代缪士麟,是缪阗的高祖。《县志》称其“国学有隐德。”后以子缪孔昭,赠通议大夫、河南按察使司按察使。复以孙繆其吉,晋赠通奉大夫,山东布政使司布政使。
第五代缪孔昭,是缪阗的曾祖。《县志》称其“少英迈,长于干略,喜劳苦任事。”康熙年间,西陲用兵,他主动请缨担任领运官,将粮食送至前线查罕叟儿军前,往返数万里。后论功行赏,任命为知县,可即时上任。康熙己亥年(1719)选授河南氾水县令,该县位于黄河之滨,难治之号,名闻遐迩。他上任次年,即根据上级指令开始整治黄河。当时中牟县三处决堤,上级处理了一些官员,河督传令调人夫五千,令他监管二十四处物料。水灾过后,满目疮痍,他多方筹措,相继开展整治。上级传令官员各人负责一段,当时有的工段拥有州县官员多人,而他独自一人负责一个决口的修复。
第二年四月,决口完工后,仍归氾水县任职。后又调任兰阳(今河南兰考),该地亦是位于黄河之滨要冲,屡遭水患。破堤后的农民无田可耕,水毁后的田地遍布砂砾,种下去的庄稼颗粒不收,老百姓流离失所,奔走他乡。缪孔昭到任之后,即拟定十条修缮建议报告河督,由河督发给各州县,大家一起动手整治修缮,从此以后,河堤得以保全加固。然后,他又清丈田亩,招集流民,给他们种籽、牲口,帮老百姓复业。该县原定要交田粮赋税若干,后因滨河田地荒芜,为减轻老百姓负担,他三次上报减免,“辞甚剀切”,但均未得到批准,于是他就称病辞职。后来,知府了解了情况,便来安慰他,并帮该县免除五百一十顷七十八亩多田的田粮赋税。他又号召官员富户捐款捐物,垫补民欠,兴学课士,尊师重教,成绩最为显著。该县百姓为其立生祠,门额题字为“缪青天”。
后来因“失察”被弹劾,他力辩伸冤而洗白,很快就擢升禹州知州兼代管许州,任职期间,俱有实政,颇受赞颂。升登州太守五个月,即升任河南开归道,中途升河南按察使。到任之后,立即对遗留案件进行清理,获得宽典的就有数百人,当时号称“平反”。乾隆元年(1736),皇上传旨,改补京堂官,后来因为没有位置,遂请假归家。
家居期间,恬淡生活,谦恭谨慎,与世无争,与物无杵。期间,督修县学宫,任劳任怨,掌管款物支出,尤为谨慎。辛未岁(1751),皇帝南巡,他奉旨到山东界迎驾,恩赐鸿胪寺正卿。壬申(1752)秋卒于家中,享年七十三岁。有子其吉、晖吉、习吉、引吉等。其中长子繆其吉,仕至山东布政使,《芜湖县志》有传;五子缪习吉,邑庠例贡,任云南镇南州知州,以军功赏戴花翎;七子缪引吉,监生,任湖北云梦县知县,《芜湖县志》亦有传。
第六代缪晖吉,是繆阗的祖父,为缪孔昭第六子。《县志》称其“性仁厚,有才干”。年轻时,随其长兄繆其吉在京师学习,按照《川运例议》规定,选任山东济南同知,但因长兄升授山东布政使而回避,改调河南,补开封通判,受命管理内黄县事。当官数年,颇有政声。后升福建建宁府知府兼管福州,此时正值全省清查历代弊案欠账,府中大员及州县有很多犯法欠账者,仅建宁一府,亏欠就不下十余万。缪晖吉立即自己掏钱,尽倾其囊,并向亲友借钱代为弥补,使得他的下属得到保全,像他这样毁家纾难的人,实在非常感人。五十三岁时“卒于官”。子元益。
第七代繆元益,是繆阗的父亲,时任户部员外郎。
第八代繆阗。民国版《芜湖县志》记载为:“缪阗,字可斋,任甘肃平庆泾道。”据1993版《芜湖市志》记载:“曾官为工部屯田司,后改任云南凉州知州,又升白盐井提举司、澄江府知府及甘肃平庆泾道。”繆阗最为人称道的,并不是他的宦迹,而在于他音律方面的贡献。繆阗因为自幼喜爱音乐,其父便聘请琴师,向他传授声乐知识。他非常喜爱《律吕相生图》,“欲明其理”。但中国古乐,前秦书不传,论律自汉班固始。古律有十二而只用其七,虚存其度者五。历代皆有人欲探究考证其声律对应关系,但都无果而终。繆阗苦苦追求而不得,为此蓄疑三十余年。咸丰十年(1860),他因事由云南入京,途中遇到马君衢。马君衢看他所带行李,除琴之外,别无长物,详谈过后,遂结同好。繆阗因此有机会遍阅马君衢所藏之谱,又在客馆苦思冥想,反复玩绎,茅塞顿开,撰《律吕通今图说》一卷(藏北京图书馆),又作《律易》。同治年间,重修此书,合名为《庚癸原音》,对音调定程、弦徽宣秘,皆有新解。
缪氏家族中列入《芜湖县志•人物志》的还有繆其吉、缪引吉。缪其吉,字敬亭,号月林。“少敏慧,读书辄了大义,尤耽吟咏。”由于父亲缪孔昭的原因,他被授予山西洪铜县(即洪洞县)令。该县位于交通枢纽,来往应差事务繁多。对于应酬费用,过去都是在民间摊派,繆其吉到任之后,即行改革,民心大悦。很快就调任凤台县,转任潞安同知,升任平阳太守,调太原府。在太原府,他负责承审外府州县各种存案疑案,案卷很多,经他之手,平反昭雪者甚多,《太原府志》上有记载。后升冀宁道,引见皇帝后,极受眷顾,皇帝赏他大缎貂皮、紫金锭、《乐善堂集》等物件,在当时是很稀少的。山西省钱局造币,过去都是由富户经办,大小官员上下其手,多寡不均,其间弊端甚多。繆其吉接任之后,调查了解情况,遂向上级报告,由官方发给典铺,孳息以资公费,自此以后,商民无派办之忧。甲午年间(1774),因母亲去世“丁内艰”离职回老家。庚子(1780)服满后补任河东道。其时正值水灾,他上任后,即拨付府库若干金,委托州县先行赈灾,然后再向上申请赈灾款项。他在途中曾有一诗:“几家破屋颓垣里,惟听男啼女哭声”,并将此诗寄送朝廷大官朱公,说明灾害严重,如果一定要先行申报,等朝廷赈灾批复后再赈民,那就都饿死了。后改任河东运使,升任四川按察使。此时正值金川军需刚刚建立,命案盗案甚多,他立即下令必须在规定期限内,在各州县交界处,于赶场时,会同侦查匪徒踪迹,积案亦清。
四年后,升山东布政使司。当时运河拥塞,转漕稽核检查现象很多。繆其吉前往视察,了解情况后,立即向河督申请,予以通融措置。经过他的努力,当地河防都得到好处。己酉年(1789),皇帝东巡,他一改旧章,全部费用由官方承担。当年秋天,准备前往京城祝皇帝八十岁生日,但沿途受到暑热,到达京都就生病,回家途中卒于通州。年六十。当年遭受早祲(不正之气),他听闻家乡有贫乏者饿死,遂派人送三千金回家乡,买贵卖贱,缓解家乡的困难。直到三千金全部用完,家乡人都受到他的恩惠。听到他去世的消息,多为他流涕。有子缪俊,任河南同知;子缪伟,任南河通判;子缪隽,任清淮里河同知。
缪引吉,字秋坪。《芜湖县志》称其“多惠政”。在他任职期间,有县民家童养媳忽然为狐狸所惑,渐渐成疾,家里请了道士等予以祈祷禳灾,均无效果。于是他们就到缪引吉处来求援,缪引吉先是叫他们去求张真人,但他们以“家贫路远”为由,哀求不已。缪引吉对他们甚是怜悯,遂斋戒沐浴,亲书牒文前往城隍庙,宿于坛旁,通宵达旦。第二天早上,县民带着他的童养媳和一个死狐狸来到县衙,说他们家夜里听到击刺声,黎明时分,他们起床,看见有狐狸被砍死在院子里,女子的毛病立即就痊愈了。这在当时,引起轰动,都在传颂缪引吉“至诚感神”。
缪家大屋实际上也是一个大家族,除了以上缪氏家族直系亲属之外,民国版《芜湖县志》上还记载了一批缪姓人士,计有缪元德(嘉庆年间恩贡)、缪元馨(监生、捐藏饷议叙布政司经历加级、授奉直大夫。复捐楚饷,议叙赏给知府职衔;其父缪乐扬以子元馨,议叙布政司经历,加二级急公,赠奉直大夫)、缪元辅(监生、甘肃崇信县知县)、缪元湢(监生、分发南河候补通判)、缪元淳(江苏里河同知)、缪元庆(陕西朝邑县水利厅)、缪元丰(陕西宜君县马栏镇巡检)、缪仁卿(浙江宁波府松门卫)、缪侗(监生、候选县丞)、缪隽(江苏扬州府粮捕通判)、缪登甲(江苏铜沛同知)、缪杰(浙江布政司经历)、缪镕(江苏淮安府高堰通判)、缪銮(邑庠例监)、缪鎜(江西赣州府知事)、缪镛(奉宸苑闸官)、缪矜(道光辛卯科举人)、缪焜(乾隆五十四年府学恩贡)、缪彭龄(江苏苏州府知府)、缪荣钺(浙江定海县知县)、缪宝钧(甘肃秦州直隶州)、缪世德(淮南草堰场大使)、缪延恩(候补知府,任淮北监掣同知,历署淮南泰坝、淮北海州盐运分司)、缪枝春(广东主簿,历署陆丰、花县典史)、缪郅逢(广东雷琼道丰裕库大使),其中就不乏属于缪家大屋(繆氏家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