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8日上午，德清县公民道德教育馆里，一场追忆松芳老人座谈会正在举行。
五天前，14日的深夜，江南古镇新市，92岁的“拉煤老人”陆松芳离开了人世。
在老人生前的拉煤车旁，大家放下朵朵白菊，寄托哀思。
而网上，全国网友更是刷屏致敬——“痛别！”“一路走好！”“高风亮节！”“精神长存！”
陆松芳走的那晚，恰逢冷空气来袭，气温跌破零度。但他留下的那份遗产，却温暖着寒夜里的人心。
群众献上白菊寄托哀思。共享联盟·德清白羽摄
一辆扎眼的木制老式拉煤车——
小镇里，最富有的穷人
追忆座谈会现场，简朴而肃穆。但陆松芳老人的大幅照片下，一辆木制老式拉煤车分外醒目。被煤灰染黑的把手上，缠着些碎布条，车上整齐码放着数箱煤饼。
再次看到熟悉的拉煤车，陆松芳志愿服务队队长沈丽洁热泪盈眶：“这辆车见证了陆松芳老人半生辛劳，也是支持他善意的物质来源。”
陆松芳是德清县新市镇厚皋村人，曾长期在新市送煤饼为生。他的出名，源于一桩义举。
2008年5月12日，汶川大地震，举国震惊。14日，一个佝偻着身子、手上沾着煤渣的老人，拿着1000元现金和一万元的存折来到新市镇南昌社区，表示要捐款给受灾群众。这位老人就是陆松芳，那年他78岁。
社区原*翟永梅至今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劝说老人的场景：“你的钱赚来不容易，可以少捐点。”
送煤饼的活又脏又累，一车煤饼400公斤左右，一天下来收入只有40元左右。
但看到电视新闻里的灾区情况，陆松芳执意要捐，他说四川人民和我们浙江人民是阿哥阿弟一样的。他们有困难，我们应当帮助他们。树要根好，人要心好，做人良心第一。”
“树要根好，人要心好”，这8个字，也是陆松芳老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因为捐款不收存折，老人特意去银行排队取出现金，又把11000元塞进了募捐箱。当天捐完款，陆松芳又赶着去拉煤饼了。
11000元，这是陆松芳弯腰拉50万斤煤、行走两千里的辛苦钱。
陆松芳。德清县委宣传部供图
这位一口气捐出万元的老人，对自己却很“抠”。新衣服不舍得穿，荤菜不舍得吃。
翟永梅去过陆松芳住处多次，看到他经常白米饭加素菜就是一顿，或者喝碗白粥配点咸菜、腐乳。“我小时候吃百家饭，现在我用用够了，能吃饱就可以。”老人不以为然地说。
陆松芳的善行和他生活的反差，触动了内心的柔软。现场的讲述，再一次勾起了大家的回忆。
“老陆很朴实，助人为乐很纯粹，从不期待获得回报，我心里由衷钦佩！”省道德模范马福建和陆松芳相识于一场道德模范颁奖晚会。
他俩很有共同语言。马福建说，因为自己也常年在养老院服务老人，特别理解一位高龄老人天天拉煤多不容易：“一个人做好事不难，难的是坚持这么多年。老陆赚钱不容易，但特别有做好事的胸怀。和他接触过就知道，他骨子里就是一位善良的人。”
挣最干净的钱——
最黑的手，最红的心
有网友评论说，陆松芳老人“拉最黑的煤，挣最干净的钱，做最纯粹的事，树最高尚的德。”
他的手，经常粘满煤灰，黑黢黢的。但他的一颗红心，却数十年如一日，不染尘埃。
老人没什么文化，也不用手机，邻居章桂凤的手机，曾是他多年的送煤饼“热线”。
停不下来的拉煤车，歇不下的善。这些年，陆松芳佝偻的身子，边拉煤边行善。雅安地震发生后，他捐出1.2万元善款；新市修大桥他捐了600元；梅林村造凉亭9000元……
陆松芳老人捐款。德清县委宣传部供图
2008年度浙江骄傲年度特别人物、“2008感动中国”候选人、第二届“全国道德模范提名奖”获得者、首届浙江省道德模范……面对接踵而至的荣誉，陆松芳老人看得很淡，觉得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依旧脚踏实地拉煤饼。
2019年，88岁高龄的陆松芳终于肯歇息了。为了让老人更好地安度晚年，2020年当地政府又出资将送他到海阳新市东升老年公寓照料。
“他会把政府慰问的东西分给其他老人。听说以前每年过年的时候去分水果。”老年公寓负责人马兴培说。
陆松芳的孙女婿沈国兴说，爷爷就是这样一个很纯粹的人，他的大半生，都在奉献。
2020年疫情发生后，陆松芳又坐不住了。徒步走到了镇政府，拿出自己攒下来的慰问金2万元，要支援疫情防控一线。“现在老了，不拉煤了，退休金每个月都发，够用了。”
他的善良发自内心。
他拉的煤点亮了我们心中那盏灯——
“卖炭翁”的遗产
当下，我们该怎样送别陆松芳？很多人扪心自问。
座谈会的现场，出现了好多张稚嫩的脸庞。这是德清县公民道德教育馆的小小讲解员们。
“我们做讲解时，经常讲起陆爷爷的故事。他对我们而言，熟悉又陌生。”小小讲解员陈畅说，平时讲的都是陆爷爷广为人知的故事，这次听到了很多小故事：他觉得浪费粮食可耻；他拉煤途中看到路上有香蕉皮会停下车去捡……“这些细节让我心目中陆爷爷的形象更丰满。”
六年级的谢奕萌是馆里的首批小小讲解员之一。“在这里讲了几十次陆爷爷的故事。他生活中一点点‘抠’，拿钱帮助别人却特别阔绰。虽然我们和陆爷爷有近80岁的年龄差，但我们特别理解他的善心善举。”谢奕萌说，他们愿意接过爱心接力棒，把陆爷爷这份助人为乐的“善心”延续下去。
“我们希望通过小小讲解员，让更多人知道包括陆松芳老人在内的高尚事迹，把美德传承下去。”德清公益小天使发起人周桃兰表示。
除了口口相传，还有身体力行。
“他拉的煤点亮了我们心中那盏灯。陆松芳老人一生清苦，但留给我们的精神财富却无比丰富。”沈丽洁说。
在陆松芳的影响带动下，新市镇前年成立了陆松芳志愿服务队，现有志愿者100余人，队员绝大部分是年轻人。
不仅如此，2009年，陆松芳用1.5万元设立“松芳助人为乐奖”。钱虽不多，但通过这种方式，助人为乐的接力棒传达下去，至今已有15人获奖。
这些年，德清建立精神富有长效机制，崇德向善的社会风尚进一步形成。
陶羽卒是德清县清禾公益“德者有得”志愿服务项目组的志愿者，平时每逢节假日，他们都会上门探望陆松芳老人。2021年1月，陆松芳因病住院时，志愿者们轮流排班前往医院照顾他。
那个拉煤车的背影已经远去，但他留下的光和温暖将长存。
老陆，一路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