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上海后,他们在鲁迅的帮助下,不断发表、出版作品,渐渐有了名气,再也不用为生计而发愁。
可如胡风所言,这时他们“反而没有患难与共时那么融洽,那么相爱了”。
两人性格迥异,萧红敏感细腻,极度自尊,受到委屈不愿意开口;
而萧军粗狂豪放,大男子主义,很难体察到萧红的心境变化。
在困难时期,两人能相互包容;
安定之后,性格的不协调便被慢慢放大。
当然最让萧红苦恼的,还是萧军那“爱的哲学”。
初次见面,萧红就问萧军所持有的“爱的哲学”,萧军满不在乎地说:“谈什么哲学,哲学,爱便爱,不爱便丢开!”
萧红一生都被萧军“爱的哲学”所折磨,因为她想要的是永恒不变的爱情和无微不至的关怀,可萧军追求的却是当时当地的快乐和互不拖累的洒脱。
萧军也是这样践行他的“爱的哲学”的,早在哈尔滨时期,就与房东的女儿、陈涓等女子暧昧不清。
到上海后又与陈涓、玛丽等女子发生恋情。
爱人一次次的背叛让萧红痛苦不堪。
二萧成名后,萧军的社会地位提高了,交际圈变广泛了,朋友也增多了,一个更宽广的世界向他打开。
可萧红的世界里,只有萧军一个,一旦情感不利,萧红的整个世界就会坍塌。
因为感情受挫,萧红伤感哀怨不已,写作事业也受到影响。
她意识到自己需要时间疗伤,动身去了日本。
分开之后,萧红又忍不住想念萧军,时常给他去信,对他嘘寒问暖,可此时萧军却与朋友的妻子有染。
这对萧红无疑是巨大的打击,也直接导致了他们无法弥补的情感裂痕。
萧军大概没想到,当初自己救助的无名孕妇,如今在名声、成就上大有盖过他之势。
鲁迅夸赞萧红是“当今中国最有前途的女作家”;
聂绀弩说她是才女;
胡风和端木也承认,萧军是靠勤奋写作,而萧红是靠天分写作。
萧红的文学水平是要高于萧军的。萧军却从不承认,反而时常贬损萧红。
一次萧军的朋友们来做客,萧红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
可萧军却趁她睡觉之际,在背后诋毁她。
他说:“她的散文有什么好呢?”
朋友们马上附和:“结构却也不坚实!”
萧红悲哀地意识到,只因自己是女人,所以无论如何出色,也无法得到男人的客观评价,好像女人就该低男人一等似的。
第二天黎明时分,萧红愤而离家出走,到一所画院当住宿生。
得知她有丈夫之后,画院主持竟然说“你丈夫不允许,我们是不收的”。
女性是男性的附庸,即使是名女人,也仍然是丈夫的附庸。
事实上,萧红很早就感受到来自男权社会的压力。
她不想再做萧军的附属物,如果持有与萧军不同的文艺观点,她会直白地说出来,和萧军针锋相对。
两人时常发生争吵,甚至还发展到家暴的程度。
萧军曾说萧红“没有妻性”,大概他想要的,是一个温柔顺从的家庭主妇,而非有天赋、有见解的女作家。
为了让两人能够冷静下来,萧红独自一人去了北平,和萧军依然时有通信,只是来信的内容不再含情脉脉。
萧军对自己的出轨行为丝毫不感到愧疚,萧红向他诉说自己仍无法摆脱苦闷时,他以大男子主义的口吻对萧红进行理性规劝,竟然说:
“我现在的感情虽然很不好,但是我们正应该珍惜它们,这是给我们从事艺术的人很宝贵的贡献……我希望你也要在这时机好好分析它,承受它,获得它的给予……”
言外之意,这次宝贵的出轨行为,是上天赐予的文艺素材,应当好好珍惜。
萧红没那么坚强,心境早已濒临绝望,可萧军仍大大咧咧地让她勇敢面对生活。
这就像你被人扎了一刀,都快血尽身亡了,别人还在劝你“要坚强起来”,而这别人,就是捅你刀子的人。
简直无法理喻。
萧红想要的不多,或许只是他的一句“对不起”,可骄傲自大的萧军连道歉都吝于给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