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生是哪部电视剧人物,宋长生修车是哪部电视

首页 > 影视动漫 > 作者:YD1662023-05-21 12:34:10

宋长生是哪部电视剧人物,宋长生修车是哪部电视(1)

本故事已由作者:禧年,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谈客”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阮阮遇见长生那年,不过十岁。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绕过了山路十八弯,行到了晚霞栖息处,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奶奶蹲下来,细细抚摸着她的脑袋,无比温柔地说:“阮阮,以后没有奶奶,到了这里,可不能任性了。”

该交代的在家里已经交代了无数次,她到底年龄小,还是一脸懵懂地点了头。

那程老头儿接待了她们,他穿一件长衫,像一个穿越过来的古人。他似乎很喜欢阮阮,于是奶奶拍拍她的肩膀,她立刻会意了,脆生生地来了一句:“师傅好。”

这时候刚好楼上下来个男孩,程老头儿指指他给阮阮认识:“他叫宋长生,是你的师兄。”

是傍晚时分了,长生带她出了门,小楼似乎要与天边的云霞连接了去。他先是觑她一眼,再上上下下打量她好一会儿,才道了句:“豆芽菜。”

“还是棵长头发的豆芽菜。”他声音里带着揶揄的味道。

她个子是真矮,头发也是真的长,梳着常年不变的麻花辫,黑乎乎一把,晃荡到小腿处。一双杏仁眼圆溜溜的带着股稚气,就那样怯生生地看着他。

阮阮被一个人这样嘲笑,想反击,可盯着他看了半天,除了发现这个人生得那样俊俏外,再无所获。

“你……草包。”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她竟然鬼使神差来了这么一句。

长生立刻就僵住了,脸上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红晕,继而是止不住的大笑:“豆芽菜啊豆芽菜,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变相夸我好看吗?”

阮阮心里一紧,心中那点促狭的小心思被发现,脸颊忽地就热了起来,她拍拍脸,垂下头转身就跑。

那长辫在晚风里摆啊摆,像霞光里翩跹飞过的蝶,长生就这样,慢慢地,慢慢地,弯了嘴角。

“嘿,豆芽菜,师傅认了你,我还没认你呢。”他朝她背影大喊。

其实这话长生说得不甚在意,可阮阮却当了真,奶奶告诉她不要任性,可她一来就得罪了师兄,这可如何是好?

到了晚上,程老头儿歇得早,阮阮躺着怎么都睡不着,最后小心翼翼地起床。待长生开了门,她手朝前伸,低垂着脑袋说:“师兄,这个给你,我们和好好不好?”

那是一个小小的娃娃,裙角处都有些脏了,再看看她那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长生的心倏然软了下来:“行啦,我勉为其难让你做我师妹吧。”

“真的吗?”阮阮眼睛转了转,甜甜地问。

“那还有假。”长生看着她,小小一团的女孩,眉眼带着稚气,可笑起来是那样好看。

“阮阮。”她细声细气又一本正经地伸出手,声音甜得像是嚼了块奶糖,“师兄,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阮阮,大名就是阮阮。”

“长生。”他模仿着她的语气,“大名宋长生。”

2

七灵山闭塞,交通不便,阮阮来了后就几乎没有下去。

她知道奶奶把她带到这里的目的。奶奶年纪越来越大,一个老人养活一个小孩实在太不容易了,而程老头儿无儿无女,刚好要收个徒弟,于是索性把她送到这里来。

程老头儿是个颇受敬重的人,他守着一方茶园,一忙就是一辈子,将茶视为他的生命。他坚持全手工制茶,烹出的茶香郁若兰,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每年春秋两季,爱茶人慕名而来,如此他开了一家茶馆,专供逐渐失传的黄茶。

阮阮在这里,有饭吃,有学上,有师傅教她,有师兄陪她,也是幸福自在。

而临近年关,阮阮总会回去。这年她十二岁,跟着奶奶在狭小的厨房里忙来忙去,忽地听见窗户玻璃有泠泠的敲击声,便寻了声过去。

居然是长生。

天色渐黑,他几乎缩成了茫茫天地间小小的墨点,可阮阮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那道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我饿了,想吃你煮的面。”

在七灵山每次夜里长生饿了,总会把阮阮摇起来,然后她便会睡眼蒙眬地为他做一碗白水面。不知为何,长生总吃这个也不腻烦。

倘若外面天再亮那么一点,便能看到男孩耳根处的红润和声音中的紧张。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当面呈上来的时候,她笑嘻嘻地说:“快过年啦,我给你放了两个蛋呢。”

一碗面吃完,长生稳稳当当打了两个饱嗝,然后轻轻拉阮阮的衣角,示意跟他出去。

他将藏得严实的东西递给她,不甚在意地说道:“送你的新年礼物。”

他声音暖软,在她心底掀起一阵温柔的风。阮阮接过那礼物,发现竟然是那种只有电视上才会出现的,金发碧眼的国外娃娃。她惊喜得哇的一声大叫起来:“师兄,你真好!”

长生无所谓地耸耸肩:“昨天和师傅下山,看到就买了。”

阮阮忽地想起了什么,眨巴着眼睛问他:“那你是专程来给我送礼物的?”

被戳中心事他大概有些难堪,动作明显滞了滞,语气僵硬地说:“你这小丫头,给你什么收便是了。”旋即他摸着肚子又说,“反正我刚才是真饿了。”

而阮阮仍然悄声嘀咕着:“吃得那么慢,一看就是吃饱了来的。”

这时候奶奶走过来,不经意问了一句:“长生,你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吗?”

男孩不擅长撒谎,脸很快涨成了猪肝色。

“阮阮,快收拾了东西,我送你们回去吧,要不然你师傅该一个人啦!”

“那奶奶该怎么办呢?”还是长生心细。

“奶奶没关系的,你们可以过些日子再来看我。”

这是阮阮第一个在外过的新年,程老头儿开心,特意开了罐埋在树底下的好酒。他细细品了一口,回甘悠长,紧皱的眉舒展开来,可半晌却只道了句:“这酒虽好,究竟不如我的茶香啊!”

长生一脸正气:“师傅,你不要说谎,这坛酒你只有逢年过节才舍得拿出来。阮阮单纯,你骗骗她还成,可我还在这儿呢。”

“你这小子,是不是欠打?”程老头儿微微拧着眉头,作势要打他。

长生也赶紧找救兵,他一把抓住了阮阮的小细胳膊:“阮阮,还不快点儿拉住师傅?”

灯火萦竽的小屋很快热闹了起来,三人的笑声飞到了房顶,飞到了茶园,飞到了看不到的远方,开出了永不凋谢的花朵。

3

每年清明前后,总会有爱茶人住进茶园,同茶农同吃同住。一来是为了品到最新的茶,二来是体会一盏好茶背后的艰辛。

这次来的是一个穿西装的中年人,他说话的时候总会扶扶眼镜,看起来派头十足。

男人被师傅称为姜教授,阮阮总喜欢盯着他看。他嘴唇一张一合,喋喋不休,吐出的是新观点,是新世界,如潮水一般覆盖住她的眼。

可师傅因清明采茶任务过重,前几日就病倒了。他腰痛得厉害,躺在床上起不来,所以带姜教授去茶园的任务交到了他们手上。

在这里待了两年,她已学到不少东西。于是她一本正经地告诉姜教授:“采茶的时候力度要把握好,七分力气,要掰,不能掐,三厘米左右。”

姜教授笑眯眯地点了头,认认真真地对待每一棵茶树。他又问:“你师傅为何会选择在这里开辟茶园?”

阮阮的小脑袋瓜转了转,对答如流:“土层深,有水源,背风口,近交通。”

她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其实没有近交通啦,因为我们的茶一般不外销。”

姜教授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嘴里也说着:“小丫头,将来必有出息。”

这时候长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拍一拍胸脯,骄傲地说道:“也不看看是谁的小师妹。”

可程老头儿看到他们采的茶之后,川字眉皱得更紧,竟然不顾腰疼,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去了茶园。

他的茶,要采就采最好的。

姜教授叹息着:“现在茶园的机器采摘针对的是大宗生产,程师傅要求的精细恐怕是达不到了。如果可以发明一种机器,可以完全达到程师傅的要求,他就不用这么累了。”

阮阮的眼睛却瞬间有了神采,她想起师傅红肿的腰部,粗粝的双手,她想起土地绵软的温度,想起无数茶农在日光下晒得黑透了的脸。她想了很多很多,最后怔怔地问:“真的可以吗?”

“只是目前技术达不到,如果以后可以就好了,你如果有兴趣就好好学习物理吧,将来读了大学专门研究这个!”

到了晚上,阮阮和长生爬到房顶,她托着腮不说话。

“你还在想白天的事情?”

“是啊,师兄,或许我能做点什么。”她咕哝着,软软糯糯的声音低了下去,“可是……我不能呀。”

长生知道她想的什么,从她被送来的那天起,她就与七灵山的这片茶园捆绑在一起了。他拍拍她的小脑袋:“你忘了吗,还有我呢,我可以陪在师傅身边,我会好好跟他学的。”

“可是,你明明最喜欢画画……”她疑惑,喃喃问道。长生的爷爷是程老头儿的至交,因着这层关系,他才被送到这里,说是让他学会心静。阮阮知道,他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回到原本的天地去。

“其实我都很喜欢。”他眼神清澈而宁静,像夜幕下静静淌过的小溪,他露出一个明净清浅的笑容给她看,“阮阮,你想想未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该有多好。”

她真的太小了,总觉得未来是遥不可及的事情。可在这晚的天幕下,她开始思考远方,思考那个叫作梦想的东西。

只是她没想过,仅仅这么一瞬间,却伴随了她的一生,陪她走过昳丽的岁月,跨越千千万万的山河。

4

时间就像长了翅膀,如鸽子一般扑棱飞过。阮阮的身高如树木拔节,变得亭亭玉立,她也正式成为高中大军里的一员。

这个年龄的少男少女,总是怀揣着懵懂玲珑的心思。长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瘦高个,眉眼好看,白衬衫被他穿得有模有样。渐渐开始有人悄悄问她长生有没有女朋友。她实话实说后,总会有大把信封塞进她怀里。

这天放学后,她一股脑把信封和礼物交给长生,然后气呼呼地跑开。她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只是一想到如果长生答应了其中的某个人,那么就不再属于她,心里便不自觉压上一层涩意。只是阮阮从来不去想,长生又何时属于她了?

长生推着自行车,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觉地露出浅笑。他忽地想起,初遇她的那天,她长辫甩啊甩,带来了一阵清甜的风,不知怎么就柔柔吹到了他心底。

——

自那年后,姜教授每年都来。

姜教授比程老头儿小一辈,可他们之间却更像相熟的朋友。阮阮每年都会盼着他早点儿来,再早点儿来,因为姜教授总会带给她大千世界最新潮的讯息。

程老头儿的黄茶最为出名,这也是姜教授最爱的一种。做黄茶分为“*青”“揉捻”“闷黄”“干燥”四个步骤,“闷黄”听起来简单,可倘若一个不小心,整批茶都要作废,所以市面上纯正的黄茶越来越少。

程老头儿真的可以称之为老手了,选材精细不说,做茶过程也极其谨慎,三十六小时的发酵全程盯着,锅子和温度要选好,就连那水都必须是最干净爽口的山泉水。

七十几个春秋,几万个日日夜夜,他将生命与热情一腔付之。杯盏里涌动的不是茶水,而是匠人诚挚的心意。

程老头儿为姜教授呈上了今年的第一杯茶,色泽明亮淡雅,就像中国古画不经意渲染的墨迹。

姜教授细抿了会儿,道了句:“浑然天成的淡黄,清淡又不失馥郁。好茶!”

程老头儿得意地笑了,他的茶,一定是最好的。

像是犹豫了好久,姜教授变戏法般地从身后拿出来一叠白纸:“其实这几年我们一直在商榷这件事情,我们团队打算出高价买下这里。我知道这是你一辈子的使命,所以你也不必离开,我们高薪聘请你,做我们的总监。”

“一个亿。怎么样,出价够高了吧。”姜教授倒是颇有自信。

听到这儿,阮阮都明白了。每年想买下这里的人不计其数,他们都想拿到程老头儿的做茶秘方,其实哪有什么秘方,不过是一份几十年如一日的坚守罢了,他们都不懂,也不想懂。而姜教授与他人不同的地方就是,他想拿的不是秘方,而是程老头儿响当当的名声。

“姜教授。”程老头儿之前总是称呼他“小姜”,这下连称谓都变了,“我呢,敬重你是个教授,而且又爱茶,所以交了你这个朋友。可是我没想过,你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

他叹了口气,声音沙哑:“真是让我失望啊!”

“我也是为你好,你的茶馆和茶园根本不盈利,我能把这里做大,让全世界都知道,更能让你赚到数不尽的钱财!”

“这泡茶呢就像人生,”听他那样说,程老头儿甚至都没有生气,依旧不徐不疾的,“开始茶叶会浮起来,这是年轻时候的状态,可到了最后,茶叶沉底,这是谦虚稳重,这也是老了。”

他闭目,然后微笑:“我年轻时候都没想过要怎么样,何况现在呢。”

5

月光雾沌沌的,晚风掠过梧桐树,把树影筛成一条一条,窗前一大片斑驳。

“师兄,你说大人的世界总是这样的吗?”等到夜深人静了,她才敢悄悄地问。

“这个看人吧,你看我们师傅不就是正直了一辈子吗?”他笑了笑,“你的物理是不是又没及格,我看你天天跑去实验室,是不是去偷懒了?”

“师兄,怎么会呢。”她咕哝着,嗓音压了些委屈,声音也是软软糯糯的,“我在实验室当然是做实验了,只不过我脑子不够聪明呀,可是我真的很努力了啊。”

“不过我相信,勤能补拙。”她又笑了起来,眼睛里似乎藏着星星。

长生勾勾她的鼻子,忽地抿嘴一笑:“我饿了。”

“好嘞。”她应声起来,如常去准备一份白水面。

阮阮念高三那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长生休了学,不再参加高考,他收拾了东西,那些伴随他高中三年的行囊,也不过寥寥到两只手就能拎起。

斜阳西垂,风从很远的地方吹来,阮阮竟然觉得有些冷:“师兄,真的要这样吗?”

长生走近她,依旧是那温煦的语调:“是啊,只有这样才能专心陪师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师兄,我是说。”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哽咽地问,“你……难道不是因为我吗?”

经过她两年多的努力,物理成绩居然神奇地提了上来。照这个势头,考重本不成问题,所以师兄为了让她安心走出去,索性把自己全身心交托茶园。

“傻丫头。”他似是无奈地笑了笑,又叹息了声,“叫你不要看那么多偶像剧你偏不听……”

“师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她微微笑着,脸颊写满了自信。

而茶园自从出了姜教授那档子事儿后,程老头儿便不再欢迎任何爱茶人前来同住,只开放那家茶馆。

只不过谁都没想到,姜教授又来了,不过这次他带着一份政府的文书,趾高气扬地赶来。

“政府已经同意了,会把整个七灵山改为生态新区,到时候所有的茶农都要搬走,而你们能得到一笔赔偿金,不过可比我之前提的少多了。当初不签约,现在后悔了吧!”

听到这个消息,程老头儿脚下重心不稳,差点儿晕了过去。七灵山是他的骨,茶园是他的魂,把这两样夺了去,岂不是要了他的老命?

程老头儿皱着眉头在茶园里待了两天,末了他拍拍长生的肩膀,说他即将出远门一趟,让他好好照顾茶园。

长生点了头,可瞧着他的背影,心里涩得说不出话。

然而还不到一周,长生便收到了程老头儿的死讯。

是真的太累了,才突发的脑溢血。只是这一倒,就是黄泉路上走,阴曹地府行,他用自己的命换来了七灵山的命。

长生跪在冰凉凉的医院地板上怎么也不肯起来,如果他知道会是这个结局,他怎么也会拉住师傅。

他掷地有声,朝着程老头儿的尸体深深鞠了一躬:“我会照顾好茶园,用生命浇灌。一生不负,直到死去。”

阮阮放了月假,回来后看到的却是这番光景,院内空寂且森然,冷得像是加了层冰壳子。她浑身颤抖如筛糠,最后哭着倒在了长生怀里:“师兄,师傅是那样好,是那样好……”

天大地大,路是那样远,她在泪眼迷离中看不清前路。

少年人的臂膀是那样有力,他拥她更紧,半晌沉沉道:“没关系,以后,以后我们相依为命。”

程老头儿的尸体被埋在了茶园,埋在了他真正的归属地,这个无儿无女的老人,将自己最后的生命也献给了一生的事业。

他们两个坐在茶园里,坐着虚无的天地,坐着一地的哀恸,坐进了深不见底的悲伤里。腿脚微微蜷曲,乌黑的笑眼底下分明是泪意。怎么一眨眼,天就黑了呢。

6

那年六月,阮阮高考,是意料之内的与重点大学失之交臂。

她哭着说“不读了不读了”,而长生在一旁皱着眉头,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呢。无非就是复读一年的学费、生活费该怎么办,退一万步,就算考上了,大学的学费又该如何?

于是他走上前,重重拍拍她:“书是一定要读下去的,师傅的茶园还等着你的机器呢。”

那天晚上,阮阮没睡着,无意间发现长生在画着一幅又一幅画。

那时夜已深,月凉如水,映着少年的眉眼,熠熠生辉。长生是拿过很多绘画大奖的,画的画质量自不必多说。他拿过玻璃框,细细裱上,他看着手中的作品,满意地一笑,然后准备下一个。

十几天后,长生手里拿着一叠钞票,骄傲地告诉阮阮,学费不用担心了。

她脑子转得快,立刻问他:“你是卖了那些画吗?”

见他不答话,阮阮鼻子一酸,眼泪却是不受阻拦地流了下来:“师兄不是说过,梦想永远不会卖吗?”

“可是那已经不是我的梦想了啊,”他冲她笑,温柔地帮她擦干眼泪,“乖,这样就丑啦。”

阮阮后来想,师兄都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也要做点儿什么,于是她决定卖掉自己的长发,谁料长生在最后的关头把她拉走,他气呼呼地说:“这长辫子我买了!”

阮阮看着他一派认真的模样,忽地就笑了。

于是第二年,阮阮卯足了劲学,取得了理综全省第一的好成绩。当拿到清华大学机械工程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时,长生似乎比她还开心。

月隐星疏,月光缩成了小小的一团,那是临行前的最后一个夜晚,谁都没有去睡。

“豆芽菜,”他第一次这么叫她,最后一次也这么叫她,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以前我妈说有卧蚕的女孩子笑起来漂亮,你好像就有。”

他忽而靠近她,身上的香气飘忽传来,加上他无意喷洒的鼻息,让她的心怦怦大跳。

“早已不是当年的豆芽菜了啊,”他夸她,“仔细一看你还是很漂亮的。”

她的脸颊晕开一抹红色,这时他又说:“怎么办,我好像饿了。”

阮阮别过头,不让他看她:“我今天不想做。”

“我是你师兄,”他眼中带着攫人的笑意,“听话。”

等面盛好了,阮阮忽然问:“师兄,你为什么老是吃白水面,还不腻烦?”

长生无奈地答:“傻瓜,因为你只会做白水面呀。”

阮阮心底泛起一阵阵柔波,须臾,她眼前朦胧起来,时光有千般万般好,才把她的男孩雕琢成这样好的少年。

第二天,他送她去车站,他们依依不舍,可面对成长却都是无可奈何。最后她在他脸上印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他讶然,只见少女抬起头,笑靥如花,像细雨中打湿的玫瑰。

于是他的手掌覆过来,轻轻地摩挲她长长的发辫,正午阳光正酣畅,有一股股热气在沸腾。两人微微笑着,不说话,只那样站着,就十分美好。

那天的最后,他在日光汹涌下与她挥挥手。她看向他,隔着车窗细细描绘他的眉眼,那时的男孩啊,早已长身玉立。

他们都没有流泪,无悲亦无喜,更无需说再见。大抵是笃定,哪怕时光落了灰,隔着千山万水,他们也一定能再见。

7

那是2010年的新年,阮阮终于放了假回来。她已经像是个城市的大姑娘了,没有半分扭捏的姿态,长生就眯着眼对她笑。

阮阮回来带了只小盒子,里面是一部智能手机。那时候智能手机才刚刚流行,交到长生手里的时候,他摇着头怎么都不肯收下。

他好像很不开心:“这东西很贵吧,怎么能浪费这个钱?”

阮阮笑了笑:“可以上网啊,我们可以用这个聊天,方便多啦。”

长生眉头一皱:“电话不是也可以吗,我每天忙着做茶,哪有时间用这个东西。”

见他坚决,她也没再坚持,片刻之后,便把东西收了起来。她一低头,发现他手掌粗糙了好多,那是日复一日劳作的痕迹,而这些……本该是她来完成的。

她身子有些僵,不由自主颤颤说道:“那……师兄,你现在还画画吗?”

长生微一晃神,声音有点儿沙哑:“茶馆忙得很,哪还有时间画画呀。”

她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嗯”了一声,又随意找了些话题,就这么搪塞过去了。

除夕夜,他们包了水饺,外面的鞭炮声噼里啪啦一阵高过一阵,电视里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她眉眼欢欣,说着在北京的见闻。

电话突然响了,待接完后,她不好意思起来:“过完年我就要走了,教授有个课题,想带带我……”

不等她说完,长生已经了然,便点了头:“正好,过了年我也忙起来了。你这丫头在这儿,也净给我添乱。”

转眼又是2013年的暑假,阮阮在收到美国耶鲁大学的offer时激动地跳了起来,她紧紧搂住长生的脖子,有盈盈热泪流了下来:“师兄,我成功啦,是全额奖学金,我终于可以完成我的梦想啦!”

她抬起头来。他凝望她,就像看着一朵玻璃做的花,稍不留神就碎了。他苦笑着说恭喜,他的小姑娘长大了,注定要远航,要去更远的地方。

于是最后的最后,在绯红的天幕下,两人对望,却是遥不可及。

“再见。”

“再见。”

风里有花香,远处霞光漫天,热气在蒸腾,火车在鸣笛,亦如当年的模样。阮阮不想落泪,可还是禁不住红了眼眶。往后的岁月,道一声再见,伏惟珍重,言尽于此,可也只能如此了。

8

第二年的四月,阮阮以学生代表的身份去哈佛大学演讲。她打败一众白人,无疑为中国留学生争了口气,这是出国以来的第一份荣耀,下意识的,她想要和长生分享。

可是长生这几年又把与爱茶者同住的活动添了来,一年一度的盛会是怎么都走不开,阮阮叹口气无可奈何。不过长生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偷跑了回来。

阮阮眉眼都带着笑,可长生却不乐意了:“这不是放大假,你这不是胡闹吗!”

她赶紧凑到他身旁:“我马上过生日了呀,师兄,我好久都没回来啦。”

阮阮想要讨好长生,她笑嘻嘻的:“我煮面好不好?在国外我可是学到了很多种呢……”

长生摇头拒绝,他眉头紧锁:“阮阮,以后不能这样,你才到那边多久,好不容易考上了,难道就这样断送前程吗?”

“我没有!”她觉得他把事情夸大了,可后来怎么解释他都不听。

长生进了屋不再言语,于是两人都闷闷不乐。她一个人抱着膝盖坐了整整一夜,她甚至愤愤地想,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可后来听说发生地震的时候,她连假都没请就匆匆跑了回来。她风尘仆仆,满脸都是风霜,这次地震波及范围大,死伤无数,而长生因为外出幸免于难。

茶园就不一样了,成了一片废墟,像无数次在电视上看到的那样,满目疮痍,断壁残垣。

她推推长生的手肘,小心翼翼地问:“茶园没了,你跟我去美国好不好?我们以后好好生活……”

话的后半段还没来得及说,长生腾地站了起来,他狠狠凶她:“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茶园没了还可以再建,人心没了就真的找不回来了。你在资本主义国家待久了,就理所当然忘了师傅的教诲了吗?!”

“可茶园哪那么好建,我也只是提个建议啊。”她软软糯糯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生于斯,长于斯,未来也必死于斯。”他抚抚她的脑袋,叹口气,语气软了很多,缓缓道,“我会守着这儿,守着师傅,看着茶园一点一点兴盛。人做一件事是要坚持到底的,认真地完成自己的梦想吧,七灵山有我,你勇敢地向前走。”

“你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他咬字很重,一字一顿,可眼底有泪光浮现。

再也不要回来,再也不要回来……不想一语成谶,织了一张网,成了挟制她的魔障。

9

这是很多年之后的事了。

阮阮微笑着在黑板上写下一行粉笔字,金发碧眼的学生们眼神中充满了钦佩,这位来自中国的伟大女士,25岁就被评为教授。如今在机械研究总院担当要职,虽两鬓斑白,也是万分受人尊敬。

下课后,助理告诉她,受捐助的茶园师傅开始怎么也不肯收,后来提出条件要求匿捐者必须收下这份礼物。

助理皱皱眉,似是怎么也不明白天下为何会有这等傻人。其实说起来,阮教授也是个傻人,当初力排众议非要研究这个,这中间根本没什么利润。

助理走后,她思忖许久,终于打开那份远渡重洋的礼物——那是幅画卷,她徐徐展开。

画的背景是巍峨秀丽的青青高山。那是一方盎然茶园,有个弯腰耕种的老头,和一对嬉笑玩闹的少男少女。那时天光正暖,细雨霏霏,他们都笑意恬然。

画卷的最后他这样写:临了作品,仅送阮阮。

阮阮倏然想起,她前几天看到一档匠人节目,里面最后一个嘉宾邀请的就是长生。节目的末了,主持人问:“你尝过最美味的东西应该是自己亲手烹饪的茶吧?”

孰料他淡笑着答:“是一碗白水面。”

那时的长生皮肤黝黑,眼角早已生了皱纹,只是眉眼依旧俊朗,挡不住旧时英气。

她知道,他已经变成了下一个程老头儿。恍惚之中,瘦弱的身躯化为了天地间的一沙鸥。

阮阮抚着画,那些年小小的快乐,已经密密地分布在她体内的每一个角落,溶于血长于骨,成为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每每午夜梦回之际,都像是有驼铃在颤颤摇颠。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终于大滴大滴地滑落。晕湿了青山,晕湿了茶园,晕湿了当年的少男少女,晕湿了记忆里的呢喃……

在地球的另一端,长生偏坐在茶园一隅,看着机器人代他在茶园里回旋。那年的小姑娘呀,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承诺。他坐着,看着,笑着笑着就哭了。

他想起那一碗碗饱含真意的白水面,他想起盛夏时节少年粗粝了双手,一幅一幅地作画、裱框,只要能供他的小姑娘读书,卖了梦想又如何,倾尽人生又如何?

而阮阮永远也不会知道,在他们分崩离析的午后,他曾无意替阮阮接过一通来自美国的电话。那头语气郑重,说阮阮这次私自离校,错过的是一场属于她的专利授予仪式,如果继续这样,她的全额奖学金将会被取消。

他苦笑,她如今远渡重洋,已手可摘星辰,这是多少人穷尽一生都触不到的美梦,而她却因他徘徊。

于是他默默做了一个决定,那天的最后,他斩钉截铁,不回头看她泪眼蒙眬,说出了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狠话——你再也不要回来。

不要回来——安心做你想做的事情,你值得更好的地方,更远的未来。

尾声

时光将他们的故事缠绕成一个虚幻而透明的茧,不过寥寥数语,便已娓娓道尽了一生。

他果真随了他的名,长生,长生。哪怕九十九岁的时候,他仍然笑得像个顽童,他给孩子们讲,讲她的信仰,他的坚守,讲那个长辫子的姑娘,讲那些旖旎的往事,却独独不提情爱。

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她终身未嫁,他终身未娶。

99岁痴情老头一生未娶,苦守70年,等一个回不来的人。

在太平洋彼岸的那头,白鸽扑棱展翅掠过粼粼大海。她闭起眼睛,睫毛轻颤,唤起最后一个名字——

长生,长生。(作品名:《长生,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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