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爱
作者 | 沈汝贤
上世纪80年代，老山战争得到了全国人民的大力支持，慰问信就像雪片一样飞向老山前线，信中竟有一只丘比特箭穿越巴山蜀水很奇妙的射中了我的战友，成就了一段让人赞叹的爱情佳话《远方的爱》。
先说女主人公张文莉是位品学兼优的高三学生还是班长，长相美丽大方楚楚动人，家住重庆市里，父母是双职工，典型的城市人。男主人公李正伟时任某部高机连二排长，是位中等个的年轻军人，他性格温和，为人真诚，学习上进，做事扎实，老家是山东鲁西南的偏僻农村，父母务农。对于两人恋爱，女方父母先是反对，在市里谈个对象不好吗？非那么远找一个山东农村的，跟个当兵的两地分居，生活的难处很多，这是心疼女儿。男方父母则认为找个大城市媳妇，靠不住不放心。平心而论，两人的条件是有些门不当户不对，双方老人也都是为孩子好。可就是这么一对年轻人，虽相隔千山万水，然终成眷属美满幸福。
有人会问，是什么样的缘分促成了这段婚姻佳话？当你读完《远方的爱》，就会明白，噢，原来是千里姻缘一“信”牵！
时光回到1985年7月的老山战场，我们高机连正在新寨阵地执行军工任务，我任连队指导员李正伟是二排长，当时任务紧张，我们坐在一起的空很少。一天李正伟收到山东矿业学院弟弟的来信，内附弟弟李栋画的一张葡萄画。晚饭后他拿给我看，我对书画有点爱好，我说这画画的还可以，主要是葡萄画的寓意美好，代表吉祥、硕果累累，还多子多福，在阵地上能收到这画，是家人希望你平安、立功、有好运气，在面临生死的战场上，但愿希望成真！
1985年8月17日我连二排四班六班配备两挺高射机枪，奉命编入五九七团偏马火力队，从新寨军工阵地出发时我与李正伟握手送行，叮嘱安全第一，并说有葡萄画的祝福，运气会好的！
位于八里河东山半腰的偏马火力队阵地，当时被称为老山前线的“上甘岭”，在这里他们一直坚守到1986年四月兰州军区部队接防（中间下阵地休整一次）。
在偏马火力阵地上，他们分别住在5号洞和6号洞，6号洞实为机枪工事掩体，里边住人，靠外架着两挺高射机枪，白天按团指令，以平射火力支援前沿战斗。平时，人员除坚持射击岗位的都在洞里隐蔽着，以避免炮击伤亡。
猫耳洞里生活是艰苦而又单调的，战士们是一群20岁左右好动的小伙子，都是对爱情产生渴望的年龄。那时连个收音机都没有，看信就成了一项最大的享受和娱乐活动，谈着恋爱的战士总一遍遍的看着家乡女友的来信，其思念之情是难以言喻的。而多数战士则翻看全国各地小学到大学学生写给前线的慰问信，更愿意看女生的来信（从名字上判断），都是年轻人嘛，理解万岁！
1986年元月的一天，拂晓前有3名战士到山下的物资点去背弹药和食品，捎回一大捆慰问信，还有3封家信。慰问信就放在子弹箱上，战士们随便拿，每人好几封，最后剩下三封，李正伟顺手拿在手里看了看。这天阳光明媚，一扫数日的阴蒙天气，大家的心情不错。二排长看了前两封，没啥印象，最后一封是来自重庆市某中学的慰问信，待打开信使他眼晴一亮，这是一封字迹娟秀的信，信中除了表达对前线将士的崇敬心情，还引用了晚清著名革命者熊享瀚写的诗句：“大地春如海，男儿国是家；龙灯花鼓夜，长剑走天涯”。落款张文莉，看名字是位女生，而是一位有才气有理想的女生。要知道李正伟高中毕业，爱好文学，是连队的文化人，看着有诗句的来信似乎增加了几分佩服找到了共同语言。当时，倒也没往深处想，只是出于礼节，也是对学生慰问的一种答谢，遂决定给这位女生回信。这也是李正伟有生以来第一次给女性写信。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第一次”竟是迈向“远方的爱”第一步。
后来才知道，张文莉受家庭熏陶，从小就崇拜英雄，敬重军人。1979年她上小学五年级时，就曾到第三军医大学重庆新桥医院，慰问过对越自卫反击战下来的伤员，也写过慰问信，从没收到回信。唯这次收到了李正伟从老山前线猫耳洞里寄来的回信，信封上有老山前线35283部队71分队的地址。信中不但介绍了老山前线战斗生活情况，还鼓励同学们好好学习不断进步等等。那么多同学写了慰问信，就她收到了回信，使她很惊喜。张文莉虽未踏入社会，读高三的少女是情感朦胧的年龄，看着李正伟这个名字，内心的军人情素立时升温，这是个什么样的军人？性格爽快的小张想，马上过年了，春节是个万家团圆的节日，军人还战斗在前线，既然有地址姓名，何不直接写一封春节慰问信寄给这位军人，说明前线来信收到了，表达感谢之意！因学校放了寒假，信封上的地址干脆写上家庭地址。小张的信有地址有收信人姓名，从投入重庆一个小小的邮筒起就受到了法律保护，在年除夕很准确的送到了李正伟手里。这下他不淡定了，竟然来回对上了号，人往往以心理思维导向想事情，全国各地成千上万的慰问信碾转千山万水，飞到老山前线分发到各个阵地，单单南国才女的信飞进了偏马火力队5号猫耳洞李正伟手里。这对还未尝过恋爱滋味的年轻军人来说，无疑燃起了心中对幸福的渴望。世间还有这么巧的事？难道这是天赐良缘？还是葡萄画的祝福好运成真？老山可以作证！
军人不愧是军人，想归想，节日期间的防御不能分心，更不能马虎，当排长的就在射击位置上顶班，夜间替岗让战士们多休息。抽了点空急忙给张文莉回了第二封信，当然这封信是经过细心思考写成的。
其实，张文莉给李正伟的信寄出后，小张并没抱多大希望会收到李的二次回信，可还是翘首以盼想见到信。在元宵节的锣鼓声中，小张还真收到了第二封回信，这封信少些大道理，多了些关怀询问。也说不上为什么，她老是拿着信翻来覆去的看，总想从字里行间看到对方的音容笑貌，不知不觉间小张对军人的崇拜情结似乎感觉亲近起来……
就这样写信成了他们精神生活的一部分，战场上二排荣立集体功，李正伟荣立三等功，小张评为三好学生的事，他们都愿意在信里说一说，互相鼓励。1986年部队凯旋明水，小张也高中毕业上了大学。期间，由于重庆与山东路途遥远，他们仍没有见面的机会，还是用信交流感情，从大道理说到家庭、工作、生活、爱好、未来，从“巧遇”到相知、相恋、相爱历经6年漫长的岁月。
李正伟与张文莉是啥时候建立恋爱关系的，连他们自己也搞不清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信，是爱的桥梁是感情的纽带，也是爱情发展的一条主线，那个年代在他俩的情感世界里，信起到了红娘的作用。试想远隔千山万水之外的一对恋人，在写信的一刹那，感情冲动的一瞬间，是怎样的激情涌流，泪水盈眶。这一摞摞的情书（见图一），就是两位主人公真诚相爱的很好见证。
1988年张文莉参加工作，李正伟心思，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虽然和文莉在信中彼此表明了心迹，但总得见面才行，再说也应该去拜见未来的岳父母大人，尊请长辈的理解。于是，他利用探家时间，带着心中的美好，决定去和多情的南国淑女相见，坐了两天两夜的绿皮火车，在焦急中到达重庆，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文莉，拜见了她的父母，老人通过交谈认为准女婿是个诚实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表示赞同女儿的决定。双老清楚女儿的性格，从小乐观外向有主见，毕竟在城市长大没吃过苦，还得嘱咐两句：婚姻是过日子不像谈恋爱那么轻松，婚后两地分居相距遥远，见一次面不容易，等有了孩子，这其中的酸甜苦辣谁也替不了你，得有个思想准备，既然你选择了军人，那就不应该后悔。老人的话语重心长，文莉叫一声爸妈，请放心，女儿不会看错人，我俩是真诚的，什么苦我们也能承受！听到这些李正伟心里热乎乎的，这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好人家，从而对“家”充满了憧憬。
后来小张也到部队看望过未婚夫，亲身感受到军营火热的战斗生活，在连部看到已是连队指导员的李正伟带领战士们摸爬滚打获得的各种奖状锦旗，顿感欣慰，看来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远方的爱”终成正果。
1990年李正伟与张文莉在部队举行了简朴而隆重的婚礼。婚礼上来宾让她们谈谈恋爱经过，新娘子不愧是才女又有文艺天赋，竟然用清脆甜美的歌声表达对恋爱过程中的感受，赢得在场的干部战士阵阵热烈的掌声。那是徐小凤经常唱的明月千里寄相思：
月色茫茫照四周，
天边新月如钩，
回忆往事恍如梦，
重寻梦境何处寻？
人隔千里路悠悠，
未曾遥向心已愁，
请明月代问候；
思恋的人儿泪长流……
她们的恋爱故事，被军队报刊书籍先后刊载，成为干部战士传颂的一段爱情佳话。
1995年她们有了孩子，1997年李正伟转业到重庆市农业部门工作，从而结束了两地分居生活。现在，他们夫妻二人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做出了不凡的业绩，孩子正在北京学习，称得上家庭美满幸福。
说到幸福，女主人公曾有段精彩的感想：幸福二字，脱口而出简单，然而却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和自信说出来的。它不是涂山女望穿秋水化作的望夫石，不是孟姜女为夫悲泣的眼泪，更不是当下所谓异地恋的魔咒。山水阻隔，千里相聚，来自远方的爱，是上天对我们的恩赐，同时，幸福也是我们两人相濡以沫，坚持努力的结果，世间所有的幸福，无非如此。珍惜当下，把握生活，我们就会走向幸福，拥有幸福。
沈汝贤，临朐县冶源井头村人，1951年2月生，部队转业，现已退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