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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最近奇怪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岑福想了好久,还是说了出来。
陆绎放下卷宗,抬头笑道,“发现什么了?”
“连续一个月,三位五品级以上官员进了昭狱,什么都没审出来,只求速死,这,太反常了,”
“还会陆续出现这种情况,”
“这是为何?大人难道猜出什么了?”
“岑福,在此之前,可有官员如他们一般自请入昭狱的?”
岑福不假思索地回道,“卑职自跟随大人进入锦衣卫以来,便未曾发生过此等情况,”
陆绎笑了一下,“你去查查这几位官员的家眷,”
岑福有些疑惑,不知陆绎何意,但还是照办了。
接近黄昏时分,岑福风尘仆仆回来了。
“大人,卑职已调查明白,这事儿真是奇了,”
陆绎似乎早已料到,随口问道,“怎生奇怪?”
“这几位官员都是因贪自请入狱,数量巨大,虽说主动上缴了贪银,但是按我大明律例也应处以绞刑,其家眷应流放,可是,他们的家眷竟然早已搬离京城回到老家,并未有任何波及,似乎这一切早就安置好了,”
陆绎放下笔,站起身,“不错,效率很高,”
岑福惊讶于陆绎的反应,“大,大人,您不觉得奇怪吗?这不符合常理啊?”
“有什么奇怪的?如此处置,你倒是说说看,谁会有这么大的权利?”
岑福略一思考,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不会吧?这又是为何?”
陆绎笑笑,“信不信由你,可是,做不做却不由你,走吧,回府,”
岑福跟着陆绎往外走,却怎么也想不通。
府门口,门子没有像往常一样规规矩矩站着,猫着腰,头冲门里,屁股还一颠儿一颠儿的,显然在笑,却又不敢笑太大声。
陆绎略微皱眉,“这是怎么了?”
门子大概光顾着玩乐,没有听到。
岑福上前一步,拍了拍门子屁股,问道,“干什么呢?”
门子吓得一激灵,差点趴在地上,赶紧直起身,行了礼,结结巴巴地道,“两位大人回来了,小的一时失态,请大人责罚,”
岑福看了陆绎一眼,陆绎没说话,负着手抬脚进了府。
“不好了,不好了,快来救人呐,”院中传来的是昭儿焦急的声音。
陆绎和岑福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院中荷花池边,“昭儿,怎么了?”
“爹爹,叔叔,成儿掉进去了,”
“什么?”
陆绎和岑福一时情急,顾不得许多,双双跳进荷花池,摸了个遍,也未见成儿。
昭儿掩饰不住想大笑,捂着嘴强忍着。
陆绎和岑福从水里钻出来,站在池中,池水只到二人腰身处。
陆绎突然意识到上当了,和岑福对视了一眼,双双一跃而起,一身水淋淋地看着昭儿。
陆昭被盯得浑身冒汗,后退了几步,带着哭腔问道,“爹爹,叔叔,成儿呢?”
陆绎一腔怒火,看着四周岁的陆昭,却怎么也发不出来,来回走了几步,指了指岑福,“你,交给你了,狠狠收拾,不许留情,”说完转身就走。
岑福“啊?”了一声,随即冲着陆绎背影说道,“关一天算了,不给吃饭,”
陆昭听得一缩脖儿。
陆绎怒道,“我叫你不许留情!”
岑福耸了耸肩,“昭儿,淘气过了啊,还敢耍弄爹爹和叔叔,看,爹爹气着了,叔叔呢倒是想维护你,可是叔叔也怕你爹爹,”
昭儿满不在乎,还在嬉皮笑脸,小手拉了拉岑福,“叔叔,快,跟我来,还有热闹瞧呢,”
岑福被陆昭拽着,跟在陆绎身后。
陆绎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
“爹爹,成儿差点见不到您了,呜呜呜……”是陆成的声音,哭哭唧唧的。
陆绎一看,陆成浑身上下湿透了,还滴着水,赶忙蹲下来问道,“成儿,这是怎么了?”
“我和昭儿在院中玩耍,不小心掉进荷花池,我爬呀爬呀,总算爬出来了,可是我找不到家了,”
陆绎一听,回头去看,陆昭本来在嘻嘻笑,见爹爹回头,立刻憋了回去。
陆绎纳闷,“成儿,你真的掉进去了?你是怎么爬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拼了命,爹爹,他们是谁?”成儿用手指着陆昭和岑福。
“他们?岑福叔叔和昭儿啊,”
“岑福叔叔是谁?昭儿又是谁?”成儿一脸无辜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陆绎一把抱住成儿,“你不认得他们了?”
成儿摇摇头,“我只记得爹爹,其他都不记得了,这是哪里呀?爹爹,我在这里转了半天了,爹爹带我回家吧,给成儿换一件干爽的衣服可好?成儿好难受,”
陆绎心里一痛,一把抱起成儿,“成儿,爹爹这就带你回家,给你换干净的衣服,”
陆昭跑上来,哭唧唧地问道,“成儿,你不认得昭儿了吗?我是哥哥,爹爹,成儿是不是傻了,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陆绎抱着成儿往前走,摸了摸昭儿的头,“爹爹错怪你了,”
陆成趴在爹爹肩上,冲着陆昭一个劲儿使鬼脸儿。陆昭挑着眉毛,忍着笑。
岑福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咬了咬牙,“这算彻底完了,这通戏耍下来,我是救不了了,我得赶紧去找嫂夫人,”岑福想着,赶紧闪身,一溜烟跑向后院。
“叔叔,叔叔,”岑福刚到后院,就听见奶声奶气的声音,低头一看,蹲下身子问道,“敬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娘,不见了,敬儿怕,”二十个月的陆敬说话也是很溜,边说便摆着小手。
“你娘不见了?怎么会?小姨和妹妹呢?”
“都不见了,”
“嗯?”岑福纳闷,“敬儿,怎么会都不见了呢?走,叔叔抱着你去找她们,”
陆敬两条小腿儿向后倒腾了几步,“湿,不,”
岑福看着自己一身湿淋淋的,有点儿尴尬地笑道,“好,叔叔不抱,一起走,”说着伸手去拉陆敬。
此时,陆绎抱着成儿,身旁跟着昭儿,也来到近前。
“昭儿,去唤娘亲,岑福,赶紧换了衣服,去请林姨来,”
岑福应了一声,陆昭却突然捂着肚子滚在地上,“疼,好疼,”
陆绎和岑福还没做出反应,陆绎怀里的陆成也“哎哟”一声,“疼,我肚子也好疼,”
陆敬见两位哥哥如此,也索性躺在地上,手没捂肚子,嘴里也跟着喊,“疼,疼,”
这一下可急坏了陆绎和岑福,两人手忙脚乱将三个娃娃捞在怀里,迅速进了屋。
“今夏,今夏,”
“云儿,云儿,”
任凭两人怎样呼喊,也没见人。
“兄长,这是怎么了?我去找找,”
陆绎此时倒冷静下来,看着在床上打滚儿的三个娃娃,总觉得有些怪异,“他们不像在哭,倒是像憋着笑不敢笑,在极力掩饰什么,”
陆绎板了脸,问道,“还装?装到什么时候?”
三个娃娃从捂着肚子改到捂脸,指甲缝里互相使着眼色。
陆绎和岑福都看在眼里,知道此番彻底被三个娃娃戏耍了。正要发作,便听见门“啪嗒”一声被推开,紧跟着传来袁今夏的声音,“敬儿,你倒是找不找了,快把我们闷住了,哎,大人,岑福,你们回来了,可看见昭儿、成儿和敬儿?”袁今夏身后跟着云儿,怀里抱着八个月大的月儿。
陆绎和岑福双双回身站住,将三个娃娃挡在身后,陆绎问道,“夫人,你刚才说敬儿找什么?”
“敬儿在陪妹妹玩捉迷藏,让我们仨藏起来,直到他找到为止,这都快半个时辰了,月儿都睡着了,咦?你们两个怎么浑身湿淋淋的?发生什么了?”
陆绎这个气呀,咬牙切齿。
岑福五官也扭曲到了一块。
袁今夏定睛看去,三个娃娃趴在两人身后,一个劲儿冲她嘻嘻笑,还作着揖,显然在求助,袁今夏知道定是三个娃娃淘气,作弄陆绎和岑福了,轻轻叹了一声。
云儿也已看到,笑着抱了睡着的云儿去安置。
陆绎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岑福,今日谁说情都不可以,狠狠收拾,绝不许留情,”说完一甩袖子出去了。
三个娃娃看见爹爹甩袖子时掉落的水珠,还嘻嘻笑呢。
袁今夏一跺脚,“你们啊,看这回谁还能救得了你们,”赶紧出门追陆绎,一路上陪尽了笑脸,陆绎也没吐口饶过那三个娃娃。
岑福下不去手打,给陆成找了干爽衣服换上,将三个淘气包扔进柴房,嘱咐下人,“不许开门,不许送饭,”
“还来真的呀?叔叔,叔叔,叔叔……”三个娃娃晃着柴房的门,不停地叫喊。
陆绎换了衣服,气还没消,负着手,走来走去。
袁今夏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跟着转,“大人,都是我的错,您饶了昭儿他们吧?”
陆绎一摆手,示意袁今夏别说了。
“大人,求求您了,昭儿和成儿倒还吃得消,可敬儿才二十个月,他怎么受得了……”
“夫人,惯子如*子,似他们此等顽劣,不管怕是不行了,”
袁今夏眼见着陆绎下定了决心,嘟囔道,“大人幼时不也曾如此淘气?倒是子随父,都是陆家的好儿郎,”
陆绎一听,“夫人提醒我了,不打一顿怎能长记性?”说完抬脚就出去了。
袁今夏瞪圆了眼睛,“什么?要打一顿?”赶紧提了衣裙跟了上去。
于是,头一次听见陆府有娃娃真心哭了一回,还是三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