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名:汪若海,今年18岁,来到看守所已经两天,除了第一天被牢头用巴掌和脚让他重新好好掌握做人的道理外,然后用偷偷带进来的钱,去监狱小卖部买条好烟孝敬过去,日子随即变的平静。
在这里大家都在防着什么,平时无话,互相交谈也少,最后这默契被一个人打破。
老古怪,人称:怪爷,这是他头一天入监向牢头自我介绍的,俩人走到在偏僻处嘀咕了一下,最后牢头放过了这个自称“爷”家伙,施施然走开。
日子还是比较无聊的,除了睡觉就是睡觉,作为保留开心节目之一,就是盼着“新人”来到,被牢头狠狠地修理,怪爷竟然被删除掉了,让大家很是奇怪,一般又没钱,又不会做人的,大家还是很想“看节目”的。
四十个人大通铺,在这里个人空间就是奢望,牢头用手指着我,对着怪爷道,你睡这里,靠墙边。怪爷冲我一乐,小兄弟,打扰了,外漏的黄牙让我一阵恶心。
小兄弟,借个烟抽,怪爷挤眉道。我从身上掏出一根扔给他,并没有说话。怪爷一把抓过,急不可待放在嘴里,火、火。我又把火柴扔给他,随着烟雾升起,只见怪爷的面目舒展开来,一脸享受。
这里并没有外界想象的那样严重,有钱可以当大爷,当然不听话爱闹事除外,其他还是很放松的。
一来二去,我与怪爷熟悉了,他很健谈,而且见识不少,天上地下一顿侃,让枯燥的生活平添几许快乐。
怪爷是与人打架进来,据他说这人睡了他老婆,怪爷发狠剁了奸夫半个手掌。我淡淡地听着,作为听者,是称职的,我发现怪爷只是需要一个听众。
小兄弟,以后咱们互相照应一下,一看你就是个有出息的人,呵呵。我暗骂,TM都这样了,还有出息。你别不信,坐牢也是一种锻炼,精神上得到升华,怪爷说道。我问道,知道故意伤害判多少年吗?怪爷冲我挤眉弄眼笑道,小兄弟,我会从这堂堂正正走出去,信吗?我扭头不再搭理他。
怪爷倒是没有说错,一个月后,怪爷被“政府”叫了出去,回来后稍微收拾一下对大家说道:我回家了,江湖有缘再见。大家一脸惊愕,这是什么道理?怪爷又回首对我呲牙道,汪兄弟,这段时间你我比较投缘,记得出来找我,呵呵,说完扭头向外走去。后来牢头私下给我说过几句,怪不得上头有人,这也是牢头不敢动他的原因。
又过了俩月,我竟然也奇迹般地放了出去,看着门外站立憔悴的母亲和小妹一阵激动。我终于出来了,自由空气是香甜的。
我从床上伸展了腰身,打了一个慵懒的哈气,回来已经有半个月了,除了吃饭上厕所就是躺在床上,我又静静地思考了一下,准备下床吃饭。
母亲简梅早已将饭菜做好,怕放凉一直在锅里用热水温着,早已经上班去了,妹妹上学了。
母亲是个持家的好女人,一直为这个家辛勤操劳,为兄妹俩的吃食发愁,在那个年代,普遍是大家是吃不饱的,缺少油水。
岁月摧残仿佛绕过了简梅,没有因为生活艰难早早爬满皱纹,依旧温婉美丽。母亲年龄不大。
我曾经劝过母亲辞职,拍着胸脯说保证家里吃喝不愁,但简梅望着渐渐长大的儿子温柔地笑着,就当一个玩笑话,不干活吃啥。
在我被几个民警带走那天,简梅觉得天就要塌下来,民警被母亲不断追问下,只是说盗窃大案,让简梅有点心理准备。
我穿梭在一个个胡同中,时刻提防着有人跟随,七扭八拐的终于又回到了胡同口前,装作随意地用不知哪里捡到木条点着墙砖,一步一顿,离家门口还有不远处顿住,见左右无人,用手指用力扣开其中一块砖,一阵掏弄,将里面不小的塑料包拿出来飞快的揣进怀里,接着将砖放了回去,我长吁一口气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逡巡一下,钻回家里,锁紧门栓。
看看家里没人后,回到自己屋子里,将塑料袋打开,一堆钞票映入眼帘,汪若海抽出其中十几张,将其余的重新包好,放到床下,然后哼着小曲接着出门去了。
从门市部出来,我在售货员诧异的眼光中,花光了手里的钱,已经多了一堆吃食和衣服,晃动身形,向家里走去。
正要穿过马路时,没来由的肩头让人拍了一下,有人说道:你犯事了,跟我走。我没有回头,心内却一批慌乱,摆出跑的架势。来人哈哈大笑,我回头定定神,看见怪爷正古怪地看着我,我强装镇定说道,怪爷,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怪爷道:哈哈,你小子害怕什么,大白天的,今天没事,去你家坐坐。
我顿时苦了一下,怎么,不行,怪爷看着我语气不善地说道,我连忙换了笑脸说道:怎么不行,请都请不到。
我领着怪爷回到家中,这时母亲已经下班回来,正在厨房忙活,整个厨房烟气四溢,我连忙说道:妈,我回来了,我买了东西,你先看看,东西切切就行,不用做饭,我朋友来了。
母亲看到我手里提着一堆东西,又看了一眼显着有些年纪的怪爷,嗔怪说道,有朋友来不及说,来,先去里屋坐,小海,倒杯水。我点点头。
母亲又将儿子拽进厨房,低声怒骂道,你哪里来的钱?朋友给的,母亲的威慑力还是蛮强大的,他是不是你那里面的朋友。是,我回道,以后少往家带,你才多大?他看着有三十岁了,看着就不像好人?
怪爷打量着不大的屋子,望着墙上照片里的男人问道,你爸?我点点头,出什么事了,车祸,我回答道。
怪爷展颜一笑,小子,你别那么拘谨,我低头不说话,这是简梅走了进来抱歉说道,家乱,怪爷眼睛一亮,来回上下打量,口中连声说道,没事、没事。
我是头一次这样正式的上酒桌,父亲在世时是不允许我们喝酒、抽烟的,随着他的故去,我逐渐成了家中“顶梁柱”。父亲对我常常因为我学习不好,或者又和谁打架啥的问题大发雷霆,上演“全武行”,母亲护着我时经常受我拖累,身上也经常青紫一片,妹妹那是还小,只是抱着母亲哭。
喝酒间隙,怪爷突然低声道,小海,你母亲长得“盘”(脸)够俊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呵呵。我已经有了醉意,听着瞋怒说道:不许动歪心思,怪爷哈哈一笑,拍着我肩头,跟你开玩笑,哈哈。小海,跟你说件事,你知道你为啥能出来吗?我摇头表示不知道,是我找的我舅舅,派出所所长。你还以为怎么回事,就你涉及的案子,估计一年都出不来。
怪爷得意看着我,一副赶紧来感谢我的脸色,而我确实有点意外和感动:原来是这样,恩人那,怪爷说道,我也不瞒你,本来你那事数额比较大,但他们没有实际证据,不过你小子,够黑的。说完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我说道,是,他们抓错了人。怪爷没在追问,喝完酒,散场。
怪爷打着饱哏说道,你先回吧,我会找你的,说完,晃晃走了,见他走远,我回到家里,跟母亲把事情学了一下,简梅感激道,真应该好好谢谢人家,我点头应承。
怪爷成了我家的常客,母亲后来也没在说什么,看他言行举止比较正常,也不是好勇斗狠地之辈,也就比较漠然了。如果我不回来,也会好酒好菜的招呼。我将钱拿给了母亲一些,贴补家里伙食,母亲妹妹太瘦了,我直接跟母亲说是借的,母亲竟然也信了。
怪爷也从不空手串门,一边跟母亲聊着家常,一边熟练地炒着菜,竟然很好吃。
简梅慢慢也了解了这个男人的生平,对于他媳妇的出轨行为表示愤怒并对砍手事件表示谅解,一个男人遇见青青草原这种事都会不顾一切的,简梅心内想到,女人同情心不禁有些泛滥,那个男人的故意伤害、伤人致残则故意忽略。
我曾不止一次提醒母亲要提防这个男人,因为我深知这个男人的绰号不是平白无故来得,必有缘由。
不知不觉中又到了下一个冬季,人们从舒展衣服中又穿回厚厚的棉袄,我又眼见着妹妹对于怪爷来到满口“叔叔”叫着,随着我的家人对于怪爷越发显得亲近。母亲对于怪爷有些亲近的话语没有了明显的排斥,反倒乐在其中的意思。眼见的亲人不在对我亲密,我也有点泛酸,越发对怪爷没了好脸色。
怪爷曾经找我谈过一次,中心意思就是想成为我的后爸,我没有搭理他。怪爷现在开了一个公司,每天都是忙碌的样子,他询问我能去他的公司帮忙吗,我还是拒绝了。
我每天浑浑噩噩,每天体会着烟不离手、酒不离口的糜烂生活,母亲对于我沾染的恶习很是对我发过几回火,但看我无动于衷的表情,不禁气馁。
我愿意成为蛀虫,那次盗窃让我觉得腰缠万贯、心满意足,现在看来一般的数字,但那个年代可是一笔巨款。我没有再犯案的意思,我深知对于我这个在警局挂号的人,再犯就是数罪并罚,警察现在只是没有明确证据,能把我放了就是佐证,我很清楚这一点。
怪爷终于向我母亲求婚,看着就像水到渠成一般,家也在怪爷要求下换了新居,父亲留下来的老房子也没有卖(当时也没人买)。
婚礼上,我在一群“吃瓜群众”集体要求下,不情愿地喊着怪爷“爸爸”,大家一起鼓起掌来。母亲则娇羞地在众人催促下与怪爷喝了一杯交杯酒。
那天婚礼持续到了很晚,我注意到了其中几个人气质很特别,没有怎么喝酒,也没有调戏新娘,就那么静静抽着烟,看着人群。我感到很奇怪。
日子不断过去,怪爷、母亲也回到了以前的岁月,母亲已经辞职,不去厂子上班,专心在家伺候我们,而我不听劝阻去了老房子居住,母亲后来看劝不动,也不劝了。
那天怪爷来到老房子找我,说自己开的公司的事情,我还是耐心地听着,怪爷说缺少资金,马上快入不敷出等等。
我开口问道:你需要多少,看我能帮你吗?怪爷说了数,我摇头说道,没有这么多,这有一半,说着,在怪爷注视下,我收起床上铺卷,土炕被我扣开几块土砖,我拿起里面的步包裹,回头塞给怪爷说道,你先用吧。
我记得怪爷脸瞬间变成猪肝色,面色扭曲、可怕,被强留在我永远的记忆当中,甚至比回忆我亲爸在世的声容还要鲜明。
后来,我在干警嘴里得知,怪爷就是警察的卧底,因为我盗窃数额巨大,又属于电力工程款,在没有证据前提下,他被派了任务,接近我,找回钱,这也是我为什么能从看守所出来原因之一。
我不记得我怎么被带上车,估计是早已埋伏好了。
很快我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母亲简梅和妹妹哭得跟泪人一样。在得知我的全部情况后,她与怪爷果断地离婚,但肚子已经有了怪爷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