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沧浪之水》后,思想上很震撼,这是一本写出官场真实面目的好书,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
全书给人狠狠的上了两堂课:
一、“面子和尊严是一个人最难放下的,也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二、“权能生财,财能生势,生生不息。”抛开这两者,多谈一句都是废话,人生没有任何意义,更是愧对妻子,愧对儿女。
有精神信念上的坚持和追求是好事,但是首先要建立在生存的基础之上,建立在自我强大之上,否则你所谓的善良和仁义只是感动自己而已,你的自尊就是一种非常可笑的牺牲品。人不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是很多时候要随波逐流,融入历史大趋势。
回想起自己的出生环境和骨子里的那点小清高和自卑,与书中主人公池大为在某些方面产生了深度的共鸣。环境确实很重要,上一代人的思维很可能会深刻影响到下一代。不同的是,池大为本身就是一块官场圈子里的料,是一个很有悟性,很有能力的人,在意识到清高、善良和讲道理在官场中是根本无用之后,及时调整心态,抓住机遇,之后在官场里一路顺风顺水,步步高升,一直做到了卫生厅厅长。
池大为的前半生就是清高、自卑、矛盾、软弱、无能的综合体,淋漓尽致。一路跌跌撞撞的经历,在理想与现实中苦苦挣扎的心路历程,是普通人的生活写照,有很多的参照意义。虽然说的是官场和政治,但终究讲的还是人性。
池大为以研究生的身份进入卫生厅的时候,这个学历在当时是妥妥的高等人才,按理说是前途无量的。但是因为太过于理想主义,在会上提建议得罪了领导,从此被调到了边缘部门,一待就是六年。这六年里其他同事都高升了,他还是个小小的办事员,尝遍各种心酸后,内心的价值观开始慢慢崩塌,再加上儿子上学和生病的无能为力,住房问题长时间无法得到解决的苦恼,妻子的唠叨和刺激,雪上加霜,终于决定开始改变。后来借一个巧妙的机缘,成为了马厅长的心腹,从此光明的仕途之路势不可挡。
1、池大为的人生转折点是马厅长女儿渺渺的那一场生病,以及尹玉娥搬石头砸自己脚的那次向舒少华的推荐联名告状,从而风云际会的改变了他的一生。不然他这一辈子也许永远都不会有出头之日,这是命运里无法复制的一个天赐良机。
2、晏老师是池大为的人生诸葛,妥妥的人生指明灯,所有的分析没有一次出错,可以说没有晏老师的指导,池大为不可能那么快跳出思维的捆绑。
3、大学对象许小蔓是池大为的催化剂,在人生最关键时刻给池大为带来了最完美的神助攻。大学谈恋爱挑选的对象也很重要啊。
书中的很多道理,非常现实,非常深刻。
一、什么是自由?到底谁更自由?
大学聚会时,曾经的大学对象许小蔓已经是处长,再次找机会刺激了池大为一把,“我现在去哪都是飞机来飞机去。到底谁更自由?你连卧铺都舍不得买,你谈什么人生自由?”自由就是有钱,有权,有身份,有地位。池大为嘴上没说啥,但心里很受打击。当他后来做了厅长以后,凭着骨子里的那点良心,重新调查了血吸虫发病率,得到了政府拨款造福百姓。这是他以前作为无名之辈是绝对办不到的事情,这才是权利给他带来的真正自由。
二、尊严又是什么?
儿子生病,喉咙喊破,眼角摔破,报自己在医学会里的名字,没有人认识,人家就一句话,没听过。人家只听说过某厅长,某处长,某科长。
妻子董柳各方面积分都比人高,但还是申请不到房子。你没钱没权讲什么道理?道理不是给你这种人来讲的。
不低头求人,你池大为儿子能进机关幼儿园?
钱,最庸俗的东西,但它是最有用最实在的东西,现得才是赢。
钱,是一个人最大的底气,是保障生活的重要来源,是身体安康的靠山,是为子女前程护航的法宝,是人情世故的通行证。
面对生命的无常,钱可以让你体面的欣赏这花花世界,日出日落,花开花谢。
生活的不如意,很大程度上都是缺少人民币。家有余粮心不慌,卡里有存款,才配得上幸福的生活。
三、人到底是什么?
书中多次提到,“总是个人吧”,“是人就是这样……”
有感情就必然有偏好。池大为以前反感圈子文化,但是等他坐到厅长的位置,他也是照样想办法铲除异己,不这样做的话,那些不跟自己一心的人就可能形成一股政治力量,对他的仕途产生不利影响。人是感情动物,必然喜欢听好听的话,喜欢那些吹捧自己的人,想要严于律己,特别是在巨大的诱惑包围下,谈何容易?
四、权与钱,权与色
有了权,出轨根本不需要你主动,别人会帮你安排好,而且是精心的策划,优质的服务,你的问题比策划人他自己的问题还要重要,他替你自己忧虑得多了。没有权,孟晓敏会给你池大为投怀送抱?
有了权,股票内部*、各种内部信息、各种收购与交易建设,都是源源不断的给你送上门,坐躺收钱。
书的结尾重新引用了故乡和沉睡的父亲,寓意着池大为在忏悔随波逐流的自己。但实际上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历史潮流。这是大势所趋,他已脱离不了现实,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阅读过程中记录了原文的一些经典语录,值得反复回味:
1、他心里有几张脸谱,对什么人用什么脸谱,随时掏出来贴在脸上。
2、他拿去了你就没有了。别人不会说你池大为清高,只会说他丁小槐有本事,现在的人都是睁了一双狗眼看人。我在厅里看了这么多年,也看清了一些事,要是有张文凭,我就要干一番事业。人生一世做什么,就是争那口气,争那粒芝麻。
3、他老人家也太不识相了,以前人家尊你是尊你那个权,被尊久了他就产生了幻觉,以为人家真的是尊他这个人,跟他是朋友。没权了就得把自尊心甩到厕所里去,也别抱怨什么世态炎凉,是这回事。
4、大多数时候虚拟的尊严比真实的尊严更有尊严。
5、今天才知道了世界上的道理可以像捏软泥一样捏成人们愿意的形状,就看谁来捏了。
6、你面前不是一个人,是一条规则。如果是一个人,换一个人就改变了一切。是一条规则,换了谁也不行。
7、在一个机关说你是技术型人才,就等于说你是一个工具,不配当领导。说你是人才,你还能有意见?软刀子不见血,*伤力却不弱。我是个小人物,我不能说自己,要等着别人来说,说的权力在别人手里。
8、当了领导,他错也错得对,反正对不对不由你说了算。你这么倔着,这一辈子你怎么办?你永远不改,就永远在这个位子上,永远在这个位子上,永远都是错的。
9、有水平的人不要做那副嘴脸,但总要不动声色地体会了意图,顺着去想去做,想达到目标不付出那是不可能的。说到高贵,这个世界只有一种高贵,上去了不高贵也是高贵,下来了高贵也是不高贵。高贵不高贵要看现实,不能看自己的感觉。
10、你刚从学校毕业,血性未凉,书生意气,反过来说是教条主义严重,守着几条原则以为那是真的。殊不知人间真实从来不从原则出发,利害才是真的,原则只是一种装饰,一种说法。这样都几千几万年了,不会因谁而改变。
11、殷纣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他也只有一只普通的胃,秦始皇筑阿房宫为室,他也只有五尺之躯,而理想的人生,应该是审美的人生。读到这些话我心有所动,再去读古人的书,真惭愧自己根基太浅定力太差,几句话就把*煽了起来,与先贤们不能比啊。几千年过去了,无限的时间在今天像几页教科书一样被一只苍白的手轻轻翻过。我们只有到先贤的生命褶皱中去访微探幽,才可以感觉到些许的沉重,感觉到历史的雪山融化之时那似有似无的簌簌之声。不朽的灵魂在虚无之中盈盈飞动,留下一道道优美飘逸的弧线。他们是为了纯粹的心灵的理由而坚守的人,在空旷寂寞苍凉广阔的历史瞬间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这样想着,我又平静了下来,有一种双脚踩在结结实实的地面上的沉稳感。
12、有时候想起来人生真是一场喜剧,上亿条精虫只有你跑在前面变成了人,其余的兄弟姐妹都被冲到厕所里去了。反过来一想又是一场悲剧,精心照顾自己的器官一辈子,它还是要背叛你,一天老一天最后携你逝去。
13、通过董柳我悟出一个道理,一个人在他特别关注的事情上,由于情感还有利益的遮蔽,总会有盲点,使他不能客观地去认识事情。人就是有偏见,有了偏见就不可能有客观性,也不可能有自觉的公正。我用这种观点去看周围的人,发现同样是有效的一种观察方式。
14、世人都有一些生活原则,可又都本能地把自己当做这些原则的例外,原则的手电筒都是用来照别人的。自我是人性的盲点,人太爱自己,本能地从自我的立场去体验一切,评判一切,本能地排斥那些对自己不利的东西。人们对事情的态度总是由自己的情感和利益决定的,没有什么客观性可言。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赞成和反对,可那些缘故的依据又是什么?不论事情转了多少个弯,说到底那些缘故只能是自己。偏见无法依据逻辑来矫正,它本身就是一个逻辑起点,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15、有些东西,一定要在那个位子上才会有,否则什么都没有,连尊严感都没有。我的体会是尊严不能建筑在一种空洞的骄傲之上。世界就是这样冷漠,甚至说无耻。北京这样,哪里都这样,不存在一种诗意的空间,说到底还是人性太无耻了。
16、现在是什么年代,个体生存的年代,生存是生存年代的最高法则,是绝对命令,我们的前面除了生存什么都没有。当一切都在现实的平面上展开的时候,那些虚幻的东西,什么什么精神,其实很苍白,也许迷人,但还是苍白,不能跟现实发生真正有效的联系!
17、市场也好,官场也好,那里奉行的是另外一套法则,操作主义的法则,每一次操作都是为了让别人出局而自己入局。
18、城市的空气中散发着一种气息,令人微醺的气息。在不知不觉之中,它改变了一切,也改变了人。当你意识到这是一种潜在的征服而想反抗的时候,却失去了反抗的理由。一切都是那样自然平和却不可逆转地展开着,展开之中有一种神秘的力量,瓦解性极强的力量,使一切深刻性都变得苍白,甚至滑稽。最深刻的思索也改变不了最简单的事实,因此最简单的事实有着最深刻的内涵。
19、终于渐渐地明白了时间的后面唯一的真实就是虚无。
20、这时我意识到了用无神论来证明宗教的虚妄,是没有最后的说服力的,人们需要归宿,需要终极,需要最后的依据。如果人间没有,就在天国创造出来。上帝的问题其实是人间的问题,永恒的问题其实是现实的问题。
21、宗教是弱者的安慰,是走投无路中的道路。而且,人总是要死去的,宗教是通往永恒的唯一道路。因此,神圣性不是从上帝开始的,而是从人们对上帝的需要开始的,人们需要一个神话。
22、人一辈子踏中了一步,满盘皆赢,否则满盘皆输。这输赢之间的差别,不是钱可以测量的。人达到了一定的境界,好处直往你身上钻,门板都挡不住。到了那个境界,心想事成有如神助,一切的一切自动跳到眼前来了,荣华富贵何足挂齿,不然那顶帽子会魅力无穷?什么叫做踏中一步?就是要跟上一个关键人物。一个小小的科长、处长,省里组织部门不会管吧,全凭掌门人的一个念头。他一个念头,你两重天地,你说这个人有多重要吧。”
23、我在一旁听着,感到董柳已经掌握了跟上层人物说话的精髓,不能凭空说,凭空说人家会感到别扭,但不妨依据一个事实作出相当的夸张,人性的弱点使人乐意接受这种夸张。
24、在圈子里活动,最重要的就是对周围的人特别是大人物的心思了如指掌,要吃透他们。我的悟性就是凭着本能准确把握那些无法言说却又意义重大的事情,这些大事情都发生在小地方比如酒桌上。对似乎是不经意的一句话,有时候我为了分析它后面的内容,其中的感情色彩、用词的分寸,要进行长时间的思考,把各种人物关系都考虑进去。
25、我和董柳在一旁把世界看得清清楚楚,人跟人就是不一样。这种不一样也很简单,就是看一个人处在什么位子上。生活有很多相对独立的圈子,一个人在这个圈子中的地位,还有他能够得到的利益,是按照他与核心人物的关系来确定的。核心人物手中有若干顶帽子,帽子下面有一切因此他是资源之源,他能够相当随意而又合理合法地把资源分配到自己所认可的位置上去。权就是全,其辐射面是那样的广,辐射力又是那样的强,这是一切的一切,是人生的大根本。
26、酒能填平人与人之间的陌生感,拉近人们之间的距离。
27、反抗世俗就是反抗潮流,反抗历史的合理趋势。这不是历史的悲剧,而是抗拒者的悲剧。看潮流还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看那些美人倒进谁的怀里去了。
28、市场只承认眼前的利益,不承认万古千秋,这就摧毁了全部的神圣感。孔子在我心中已经死去,在这一代人心中也已经死去,因此我说知识分子也已经死去,你说是不是?”我说:“细想之下,如果不自作多情,我们应该有勇气承认天下已经渺远,自己也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于是自我便是世界。想掩盖这一点的人正是对这一点感受最深的人。”
29、在圈子里呆久了,我形成了一种看人看事的眼光,这就是从利益关系去分析一个人对某件事情的态度,这是最可靠的,而友谊人格和道德的眼光都不太牢靠。圈子里的友谊是在精心计算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不具有民间友谊的自发性,一旦你不在其位,友谊就终结了。这种思维经过了多次的检验,几乎是百试不爽。这使我把世界看得更清楚些,而对人性的评价却更低了。
30、人到一定的份上,就是有人会把自己没想到的问题想到。
31、我想,说一千道一万,有了更高位子的人就该有更多的利益,大家都是这样想的。不论用什么方式,这一点一定要体现出来。路径可能千千万,目的地只能是一个,这也是游戏规则。我想堵他们的路,违背规则了。说到底道理是道理,事情是事情,碰上了事情,道理说上千千万又万万千也没有用,最后还是要回到那个唯一的结果上来。
32、在白色地带和黑色地带之间,有一个灰色地带,这是权力者的利益空间,又是他们的运作空间。这个空间经过长期的安排,已经形成了默契,众志成城,铜墙铁壁,想打破是不可能的。利益就是利益,就是生存空间。争取空间的冲动是人生的大根本,不是几条道德可能压抑,几点理性可能约束,几个榜样可能说服的。在重大的利益面前,大道理说上几卡车也没有用,苍白。这不是谁道德不道德的问题,更不是谁学习没学习,懂不懂道理的问题。与黑色地带不同,灰色地带有自己的说法,小金库,大房子,都是工作需要,怎么样?当然小人物也有他们自己的说法。利益关系不同,说法就不同,归根结底,说法还是要按着游戏规则来说。
33、我犹豫了几天,真要放弃我觉得下不了台,只怪自己一开始太自信了。这时我看清楚了,我的自信来自一种幻觉,以为自己拒贿了,人格形象树起来了,大家就会跟我走。天下哪有这样的事?不要说我只是一个凡人,就算我是上帝,只要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也会有勇气站到上帝对面去。要是小人物也有这样的勇气就好了,没有。
34、这里有一种势,谁也无法阻挡,这又是一个局,无人可以超越。以前我灰头土脸觉得自己扮演的角色是被预设了的,痛心但却无奈,今天红光满面觉得自己扮演的角色还是被预设的,仍然十分无奈。我经历了千山万水千难万险千辛万苦走到今天,本来是为了做点事的,但事情却由不得我。
35、圈子好像是个黑洞,好像有一种神秘的魔力安排了一切,进去了就身不由己。
36、她点头说:“那些虚的东西像天边的浮云,你看那么重干什么,傻!”现得才是赢家,得不到就是输了,永远输了,好人已经意义暧昧,君子是个笑柄,以权谋私名正言顺,能捞而不捞就是矫情就是沽名钓誉,这就是一些人的思维方式。
37、这让我体会到了一种精神优势。与人交往时的这种优势感,实在是太珍贵了,哪怕是对亲戚,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地赢得这种感觉。想当年无论谁请我吃饭我都心存感激,可今天对方要不是个人物我根本就不会去,这中间的距离,就是人生的滋味所在啊。如果我再上一层楼,谁跟我吃过饭说过话有过交往,都可以成为他引为骄傲的资本和谈资,逢人便告,那滋味就更有滋味了。这进步的魅力实在不可抗拒啊!
38、我没有想到灰色地带宽阔到这种程度,简直是一望无际。坐在这个位子上,对人的考验实在是太残酷了,只需动一个念头就可以得到上百万几百万的钱,在这种时候要求一个人心如止水,这可能吗?人毕竟不是神啊!如果我下决心做这件事,没有人能够阻挡我,我可以不动声色地安排一切。
39、我感到身体中有一个无法准确指出的部位在源源地释放能量,推动着自己向前走去,我已经不由自主。
40、这时我感到按自己的情感本能做出的判断和从这个位子作出的判断是截然不同的,而且前者须服从后者。
41、我们今日的成功超出了当年的想象,可真诚和信念却只存在于回忆之中。只要将目光转向现实,思维就本能地驶向另一条轨道。
42、悲剧在时间的巨掌中已经注定,我们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进入了铺就的轨道。对我们而言,这个事实只能接受,而无须讨论也无法抗拒。
43、我在村里走了一圈,没有很大的变化,山还是山,树还是树,房子也还是那样简陋。若不是人的兴衰,时间就像没有从这里经过。
44、明知这是一种幻觉,我仍在幻觉中沉醉。
45、站在这里,我相信世界上有着一种不可描述的声音,不可解释的力量,那是超越经验的价值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