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魔掌追魂难与敌 苦心为友怨何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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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羊牧劳以全力扑击展元修的时候,铁摩勒与司空拔那—对却已经分出胜负。原来薛 红线年纪虽然最小,人却十分机灵,她身躯矮细,趁着司空拔横执降魔杵,正在架着铁摩勒 长剑的时候,冷不防的钻过去便是一剑,这一剑正中司空拔的后腿,司空拔立脚不牢,被铁 摩勒运劲一推,降魔杵倒打回来,登时打得他头颅开花,脑浆进裂!
铁摩勒立即赶来,这一来正是时候,羊牧劳凌空击下,铁摩勒大喝一声,左掌右掌同时 发出,展元修也突然一个长身,运足了十成功力,同时发掌。
羊牧劳功夫也真了得,人未落地,在半空中便先踢出一脚,他的鞋尖上镶有铁片,但听 得“当”的一声,铁摩勒的长剑竟给他踢飞,可是铁摩勒那一掌却和他硬碰上了!
羊牧劳身形未稳,双掌分敌二人,铁摩勒功力和他相差无几,展元修的掌法又飘忽之 极,但听得“蓬”的一声,羊牧劳单掌接不了铁摩勒的掌力,被震得摇摇晃晃,他的右掌便 稍稍打歪,展元修一掌从他的掌缘擦过,“卜”的一声,趁势打去,正中他的胸口!
展元修这一掌拼了性命的,饶是羊牧劳内功深湛,也给打得他五脏翻腾,眼睛发黑,但 听得他“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便喷出来,身不由己的往前冲出几步,正巧与一个赶来援救 的武士撞个满怀,把那武士撞得四脚朝天。
薛红线在地上拾起了铁摩勒那柄青钢剑,叫道:“王叔叔,你的剑!”铁摩勒笑道: “红线,多谢你啦。从今之后,你不要叫我王叔叔了,我姓铁,我的真名叫摩勒。”薛红线 大喜道:“原来你就是摩勒叔叔,王姑姑早就提过你的名字了。”
展元修也道:“铁兄,多谢你啦!”王燕羽笑道:“你们别再客套了,赶快趁此时机, 闯出去吧。”
司空拔被*,羊牧劳受伤,安禄山的禁卫军有一大半已经慌了,只有一小半还听指挥, 在副统领洪大存率领之下掩*过来。铁摩勒大喝一声:“挡我者死!”横剑乱劈,一马当 先,便冲*出去!聂锋也紧随着铁摩勒冲出去叫道:“弟兄们,留点香火之情,日后还好相 见!”聂锋以前曾做过安禄山禁卫军的副总管,他素来对手下甚好,禁卫军听得他这么叫 喊,十个人中竟有五六个跑开。
洪大存向来与聂锋不睦,大怒喝道:“聂锋,你已背叛主公,还有什么香火之情?”挺 起长矛,斜刺里冲来,便向聂锋挑去。
铁摩勒怒道:“聂将军,我替你*这为虎作伥的奸贼!”旋风也似的一个转身,抡起长 剑,当作大刀来使,使出“独臂华山”的恶招,“咔嚓”一声,把洪大存那根长矛斫成两 段,第二剑正待劈下,聂锋叫道:“铁兄且慢下手!”疾忙抢上,轻抒猿臂,将洪大存一把 抓了过来,朗声说道:“你不念香火之情,我还念同僚之谊!”用了一个巧劲,将洪大存一 抛,抛出数丈开外。洪大存手下见聂锋义气深重,登时也都散了。
余下的一班卫士,有些是王伯通的旧部,不愿与王燕羽作对,有些与聂锋素有交情,虽 然被迫上前,却只是虚张声势,还有一小部分本想截击邀功的,见铁摩勒如此凶猛,也吓得 踌躇不前。
一行人便从禁苑的角门*出,薛红线回头一看,见那羊牧劳像石像般的凝立场中,双手 抱拳,仰面朝天,形状甚怪,薛红线大为纳罕,说道:“聂表叔,你瞧,那老魔头的怪模 样。”聂锋一看,已知羊牧劳正在默运玄功,封穴疗伤,急忙说道:“不必答他,快快随我 出去。”铁摩勒心中一动,却见王燕羽摇了摇头,原来王燕羽鉴貌察色,已知铁摩勒的心 意,怕他还想回去*羊牧劳,故此摇头阻止。铁摩勒知道羊牧劳内功深厚,自己回去也未必 便有把握*他,心里想道:“不可为我一人之事,连累大家。倒不如趁他运功疗伤的时候, 早早离开这龙潭虎穴。”
骊山上本来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但聂锋乃安禄山手下的大将,以前又做过“禁卫 军”的副统领,站岗的都认识他,见他率众奔米,一时之间,哪想得到他是已经背叛了的? 有一两个胆大的问他,他便说道:“刚才园子里发现刺客,我是迫刺客去的。你们要紧守岗 位,切不可离开!”这些站岗的当然不敢拦阻,待到后面的人追来,他们早巳去得远了。
下到半山,岗“肖已疏,聂锋方才松了口气。正自踌躇向何方逃走,忽听得马蹄之声, 有如暴风骤雨,回头一看,只见一彪人马,从山上冲下来,当前一骑,不是别人,正是羊牧 劳。原来羊牧劳仗着玄功,封穴止血,又敷了上好的金疮药,服下了千年的老参,气血调 匀,已如未受伤一般。其时安禄山也已躲进密室,不须这么多武士保护,他调拨了本事最高 的八个“御前待卫”,由羊牧劳率领,乘了青海进贡来的御马,下山急迫。
转眼之间,羊牧劳率领的这彪人马已经追到,铁摩勒大怒喝道:“好,咱们再来决个死 战!”
羊牧劳哈哈笑道:“你这小子,胆量倒是不小,老夫今日就成全了你吧!”把手一挥, 八名侍卫部跳下了马背,从两翼包抄而来。
聂锋心头一凛,说道:“他们布的是一字长蛇阵,首尾相连,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 应,击中间则首尾皆应。这八个人都非庸手,更有老魔头从中策应,实是不容轻敌。铁兄 弟,你不可妄动。”
聂锋这边有四个大人,两个孩子,若被对方的长蛇阵掩*过来,大人还可抵御,小孩却 是可虑。聂锋是大将之材,懂得行军布阵之道,当下便叫四个大人各占一方,结成了四方阵 和对方的长蛇阵对抗,两个孩子则在方阵之中,伺隙出击。
正在两阵对圆,即将厮*之际,忽听得有一个极为刺耳的声音说道:“羊老三,你这是 捣什么鬼,你不认得我的儿子和徒弟么?”话声未了,山坳里已闪出一个人来,正是展元修 的母亲展大娘!
王燕羽连忙叫道:“师父,你快来!我正要带元哥回家见你,羊叔叔却说他不该逃跑, 要捉他回去呢。元哥刚才几乎受他伤了!”
原来展元修自从知道师妹对铁摩勒有情之后,本已意冷心灰,不想再见师妹了,可是一 缕情丝,终难割舍;尤其当他知道了师妹居在长安之后,更是放心不下,心想:“我与她虽 然做不成天妻,但也不能眼看她误人歧途。”他还以为是王燕羽贪恋荣华富贵,故此到长安 来依附父亲,做安禄山所封的什么国公府的“郡主”呢。因此一念,他便也偷人长安,暗会 师妹。
两师兄妹见面之后,展元修才知道师妹的苦心,她不但是想劝父亲改邪归正,而且还襄 助卢夫人暗中策划,有所图谋的。结果,展元修没有劝得师妹离开,反而被师妹劝得他留下 了。他改姓换名,由王燕羽荐他到“禁卫军”中当了一名小队长,要不是今日发生了这件意 外之事,还没有谁知道他呢。
展大娘是那日与王燕羽相会之后,才知道儿子的消息的。但“禁卫军”军令森严,很不 容易告假。展大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她探听得安禄山今日在骊山宏张盛宴,想必儿 子也要在园中执役,她又恃着与羊牧劳相识,便闯了来。哪知未进离宫,先在半山撞见了羊 牧劳追捕她的儿子。
展大娘听了徒弟的投诉,不禁怒道:“羊老三,你刁;看僧面看佛面,怎的欺侮起我的 儿子来了?我的儿子不稀罕当刊‘么禁卫军了,我现在就来接他回去,你敢不放人么?”
羊牧劳与展大娘的丈夫当年是称兄道弟、并驾齐名的两大魔头,深知展大娘的脾气,当 下欲抑先扬,哈哈笑道:“展大嫂,多年不见,恭喜你真好眼力,收了这么聪明伶俐的徒 儿!”展大娘怔了一怔,说道:“羊老三,我与你说我儿子的事情,你怎么扯到我的徒弟身 上来了?”
羊牧劳慢条斯理地说道:“你的徒弟有编故事的天才,我是不胜佩服之至!”展大娘双 眼一翻,慢道:“难道她是说谎么:“王燕羽正要砌辞分辨,展大娘瞪了她一眼,说道: “让你羊叔叔先说,你忙什么?”
羊牧劳用手一指铁摩勒,说道:“展大嫂,你刚才问我认不认得令郎,现在我也问你认 不认得这个小子。”展大娘道:“他是磨镜老人的徒弟,烧变了灰,我也认得。”羊牧劳 道:“既然认得,这就好说了。今日之事,都是这小子引起的。这小子刚才大闹禁苑,意图 行刺皇上,我身为大内总管,怎能不理?令徒与令郎却要庇护这小子,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磨镜老人与你有*夫之仇,想来你不至于忘记前仇,为了徒弟而放过这小子吧?”
展大娘认出了铁摩勒之后,早已愠怒于胸,也猜到了王燕羽对他旧情未断,这时听了羊 牧劳一番说话,气得几乎炸了,登时爆发起来,大怒喝道:“都是你这小子,害得我一家人 不和,好,我今日先把你毙了!”话声未了,箭一般的向铁摩勒冲来。
可是她人还未到,展元修与王燕羽已不约而同地跃出方阵,一人一边,架住了展大娘的 双臂,展元修叫道:“娘,且慢动手!”展大娘怒道:“不肖的奴才!你要丢尽我的颜面 吗?”展元修道:“我与铁兄已交上了朋友,娘要*他,请先*我!”王燕羽说道:“师 父,咱们的家事,关起门来,慢慢再说。但今日我与元哥受了外人的欺负,你老人家难道反 要帮忙外人,当众示弱吗?”
羊牧劳连忙说道:“大嫂,你是女中豪杰,素来果断英明,怎的今日就糊涂了?家事可 以慢慢再理,目前这小子乃是你仇人的徒弟,你放过了他,以后再要找他,可就难了。不过 话说回来,大嫂,要是你为了儿女之情,爱屋及乌,投鼠忌器,连带这小子你也要庇护起 来,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了,你要听令徒的话,打我骂我,我都由你!”
羊牧劳这番带刺的说话,比王燕羽说的更厉害得多,尤其那“儿女女之情”四字,更为 刺耳,可以解释作展大娘的溺爱儿女之情,也可解释作王燕羽与铁摩勒的“儿女之情”。若 作后一解释,那就无异是说展大娘眼睁睁的看着徒弟勾引仇人,而自己还在给徒弟牵着鼻子 走:
展元修道:“妈,我还记得爹爹有这么一条家训,咱们做什么恶事都可以,但却不可依 附公门。这姓羊的是安禄山的鹰犬,咱们犯得上帮他的忙吗?妈,你若是要儿子的话,就请 你别管这里的事丁。”
展大娘虽然凶恶,但她只有这一个儿子,她看儿子说话的神气,显然已是下了决心,要 是自己当着他的面*了铁摩勒,只怕母子俩就要一生不和!
展大娘气得面色发青,终于咬了咬牙,说道:“好,我不管这里的事,也不许你们管, 你们都随我回去!”顿了一顿,再转过来对羊牧劳道:“羊老三,我不想分你的功劳,这姓 铁的小于留给你吧!”
展元修还想说话,展大娘双臂平伸,一手一个,将他和王燕羽抓牢,狠声说道:“你们 若然不肯随我回去,那我也就要先*掉这小子了。”展元修没法,只好让他的母亲拖着走。
羊牧劳拱手笑道:“大嫂慢慢走,恕我不远送了。我料理了这小子,再来向你请罪。” 展、王二人一走,铁摩勒这边的实力差不多减了一半,羊牧劳合八名“龙骑卫士”之力,所 要对付的只是聂锋、铁摩勒与两个小孩子,那自是稳操胜算了。所以羊牧劳已无需再激展大 娘来给他帮忙
展大娘拖着儿子和徒弟刚走出两步,忽见山拗里又闪出两个人来,走在前面的是个江湖 郎中打扮的老头,后面跟着的是个长得很秀丽的少女。
那少女娇声笑道:“王家姐姐,真是巧呀,想不到在此时此地,竟又碰见了你!怎么, 你就走了么?”接着又扬声叫道:“摩勒,你好么?你想不到我会来找你吧?你的运气倒真 不错,每次遇难,总会有人帮忙!”
铁摩勒见这两人,当真是惊喜交集。原来说话的这个少女正是他的未婚妻韩芷芬,那江 湖郎中打扮的老头,乃是他的岳父,天下第一点穴名家韩湛。
韩芷芬话中有刺,王燕羽听了十分难受,也便冷冷的“回敬”过去:“韩姐姐,你来得 正是时候,快上去帮忙吧,要不然你的丈夫可要给人家抢走啦!”韩芷芬笑道:“你是说这 姓羊的老魔头么,我倒放心得很,凭他这点能力,还抢不了我的丈夫。”展大娘正自没好 气,见韩芷芬正走过来,侧目斜睨着她(其实韩芷芬这目光是射向王燕羽的);便即勃然怒 道:“你是什么人,在我面前敢这样大模大样?”韩芒芳道:“我是什么人,你问你的徒弟 好了”奇怪,好端端的你发什么脾气,你瞧着我不顺眼么?”展大娘“哼”了一声,捏牢了 王燕羽的手臂喝问道:“快说,她是什么人?”
王燕羽未曾说话,羊牧劳已在叫道:“大嫂,你不认得这位鼎鼎大名的天下第一点穴 手,韩老先生么?他和磨镜老人乃是莫逆之交,又是这位铁、铁少侠的岳丈大人。”
韩湛微笑道:“羊大总管,你给老朽脸上贴金,实是愧不敢当。不错,咱俩父女是来寻 觅小婿的,小女脾气不好,且又赶路匆忙,若有礼节不周之处,还望你展大娘大度包容。”
展大娘吃了一惊,心道:“原来这个不起眼的老头竟是韩湛!他的女儿又是铁摩勒的未 婚妻!”
王燕羽忽道:“元哥,咱们的事该告诉妈了。”王燕羽突如其来的插上这么一句话,展 大娘不禁诧道:“什么事情?”
王燕羽脸上一片娇红,羞怯怯的低声说道:“我和元哥已经讲好了,只等你老人家替我 们选一个日子。这位韩姐姐是我的好朋友!难得意外相逢,妈,你也请她来喝杯喜酒好 吗?”
展元修呆了一呆,失声叫道:“羽妹,你……”王燕羽捏着他的手,若不胜情似的娇嗔 说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好吗?怪难为情的。”展元修神迷意荡,话也就说不出来了。他做 梦山想不到王燕羽会对他如此,他到长安以来,根本就没有和王燕羽谈过半句婚事,他是早 已绝望的了。然而王燕羽现在却说是与他早已讲好了的。“这是骗我呢?还是我在做梦?” 他看看师妹的神情,却又似是一片真情流露,虚假不来。
王燕羽这时的心情复杂之极,她说的乃是假话,但却非全是假意,原来有三个原因,第 一,她知道与铁摩勒结合已是绝无可能,而韩芷芬又恰巧在这时候到来,对她冷嘲热讽,故 此她急于要向韩芷芬表白。她这活实在是说给韩芷芬听的。第二,她怕师父被羊牧劳所煽 动,又要枝节横生,因此就以婚事为由,转移她的注意,也可以令她快些离开此地。第三, 在这几个月来,她也越来越感到师兄对她的真情,感到师兄的人品与武功都不在铁摩勒之 下。为了她,他不惜留在长安,屈身在“禁卫军”中作个小卒;为了她,他与铁摩勒化敌为 友,宁愿为了袒护铁摩勒而违抗母亲,这都是难能可贵的地方。因之,即使不是韩芷芬到 来,她迟早也会答应做他的妻子的。
展大娘听了,果然又惊又喜,“骂”道:“原来你们早巳说好了,你这鬼丫头,怎么对 我也瞒得密不透风?”
韩芷芬何等聪明,一听就知她是要向自己表白,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心里想道:“原 来她也早已有了未婚夫了,这么说,倒
韩芷芬嫣然一笑,说道:“王姐姐,恭喜,恭喜!但只怕我不能米叨扰你的喜酒了。”
展大娘满怀高兴,同时她对韩湛也有点顾忌,当下说道:“韩老先生,咱们都是为了儿 女之事,各人忙各人的去吧,请恕我也失陪了。”韩湛迈步向前,沉声向羊牧劳说道:“羊 大总管,幸会,幸会!老夫今日替铁昆仑践约来了。”羊牧劳心头一凛,说道:“韩老先 生,咱们似乎没有什么过节,今日我追捕令婿,山只是各为其主,不得不然。老先生若是见 怪,咱们也还可以商量。”
韩湛冷冷说道:“这是两桩事情,我女婿的事情我固然要管,铁昆是我的老友,如今又 是我的亲家,他人死不能复生,他与你订下的约会,说不得只好由老夫代为践约了。”羊牧 劳道:“不知韩老先生要替他践什么约?”韩湛道:“羊大总管记性素来很好苎,难道反而 把这样重要的约会忘怀了么?二十年前,铁昆仑与你在燕山比掌,当时你趁他撤掌收招的时 候用力暗伤了他,铁昆仑曾约你二次较技,那时他尚未知道自己受伤已重,还以为伤好之 后,可以再领教你的真实功夫的。哪知不久他便因伤而死,抱恨长眠了。要是我不替他践 约,只怕他九泉之下,难以暝目。”韩苎芬叫道:“爹,他是在想拖延时候,你还与他多说 作什?等会儿他的大队人马到来,”咱们就要大大吃亏了。”
羊牧劳的心思给韩芷芬一口道破,老羞成怒,“哼”了一声,冷笑道:“韩姑娘,你也 忒把老夫看得小了。好吧,那么这两件事情就分开来办。”说到这里,稍顿一顿,便一挥手 道:“你们去办公事,我来领教韩老先生的点穴功夫。”此令一下,那八名“御前待卫”组 成的长蛇阵便立即向铁摩勒诸人掩*过去。与此同时,羊牧劳与韩湛亦开始交手。
羊牧劳展出“七步迫魂”的*手,第一步便踏正中宫,扬掌劈下。这一掌柔中带刚,袭 胸插腹,好不厉害!韩湛冷笑一声,食指一弹,但听得“嗤嗤”声响,一缕劲风射了出去。 他的指力已练到“隔空点穴”的境界,可以在十步之外,运暗劲伤人,那“嗤嗤”声响,便 是他的指力激荡气流所致。
羊牧劳一掌劈出,忽觉虎口似被大蚂蚁叮了一口似的,大吃一惊,急忙移形换步,第二 步便转过“离”方,走出“坎”位,左掌扬起,再袭韩湛的腰背。他这“七步七掌”,每走 一步,便发一掌,步法奇妙,而且一掌强似一掌,韩湛也不由得心头一凛,“怪不得铁昆仑 当年伤在他的掌下。”
那八名“御前侍卫”组成的长蛇阵冲*过来,韩芷芬早已到了聂锋所布的阵中,与铁摩 勒互为犄角之势,并肩御敌。那些侍卫见识过铁摩勒的功夫,都不大敢去和他硬碰,长蛇阵 首尾一合,位在“蛇头”和“蛇尾”的两名卫士,不约而同的都把兵刃向韩芷芬斫去。这两 名卫士一个是羊牧劳的大弟子单雄,一个是海盗出身的蒙贯,乃是八名“御前侍卫”中本领 最强的两个。
哪知韩芷芬出手比铁摩勒更为狠辣,她展开家传的“刺穴”功夫,剑光一闪,只听得 “唰”的一声,已刺中了蒙贯膝盖的“环跳穴”,蒙贯站立不稳,“咕咚”一声,便倒下 去。单雄一拐打来,打不中韩芷芬,却把蒙贯头颅打碎了。
韩芷芬笑道:“摩勒,你真是吉人天相,遇难成祥!”笑声中一个盘龙绕步,剑光闪 处,“咔嚓”声响,又把单雄的中食二指削去。单雄惨叫一声,弃拐飞逃。
铁摩勒抡起长剑,当作大刀来使,手起剑落,劈翻了一个卫士,说道:“不错,你们来 得真巧,这场灾难,我大约可以躲过了。”他们一面*敌,一面谈天,简直毫不把安禄山帐 下的这八名高手放在眼内。
韩芷芬笑道:“我不是说我和爹爹,而是说那位王小姐呀,你不是幸亏得了她的帮忙 吗?刚才你和她联手抗那魔头,我已经瞧见了。”铁摩勒面上一红,含糊说道:“不错,是 幸亏了她,还有她的师兄,就是刚才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子。”说话之间,长剑横挥,又把 一名卫士打跑。
本来这八名“御前侍卫”组成的长蛇阵若有羊牧劳居中策应,绝不至于这样容易被他们 击破,只因少了一个羊牧劳,“蛇无头而不行”;更兼他们一上来就料敌错误,被韩芷芬以 快刀斩乱麻之势一下子就*伤了两个本领最强的,跟着又给铁摩勒伤了两个,“长蛇阵”总 共八人,如今等于一条蛇被斩了半截,余下的哪里还敢恋战,登时一哄而散。薛红线叫道: “可惜,可惜。我还未曾发市呢,他们就都跑了。”
恰好就在这时,韩湛与羊牧劳那边亦已分出高下,原来羊牧劳接连走了六步,变换了六 种步法掌法,都占不到丝毫便宜,迫不得已,把最后一招*手拿了出来,这最后的一步一掌 乃是要欺身直进,双掌齐发,拍击敌人的两边太陽穴的。这一招厉害无比,纵使敌人的武功 与自己在伯仲之间,这双掌一拍,也能制敌死命。但使出这最后的绝招,也有个危险之处, 因为是欺身进击,若果敌人比自己强得多,那就等于送上去挨打了。
羊牧劳在发招之前,也曾估计过这个危险,但他自恃绵掌击石的功夫已到了炉火纯青之 境,所用的身法步法又奥妙无穷,心想韩湛的功力虽深,大约也不过比自己稍胜一筹而已; 而且在这时候,他的后援尚未赶来,长蛇阵却已冰消瓦解,要是不行险求胜,待到铁摩勒等 人一来合围,自己必将性命不保。
哪知韩湛早已胸有成竹,羊牧劳的第七步刚一踏出,韩湛也突然使出怪招,脚跟支地, 一个盘旋,陡然间只见长衫飘飘,人影叠叠,羊牧劳双掌拍下,只听得“蓬”的一声,如击 厚革。就在这刹那间,一缕劲风,宛如利箭,已是疾射而出,直刺羊牧劳的脑海穴。羊牧劳 大叫一声,腾身飞起,他的功夫确也了得,受了重伤,居然还能辩别方向一纵身恰好落在一 匹马上,双腿一夹,那是匹久经训练的御马,登时转过马头,向山上疾驰而去。
原来韩湛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旋风舞天魔指”,以“旋风舞”身法使得羊牧劳目眩 神迷,双掌就不能正中他所欲击的方位,而他则可以趁羊牧劳击中他的时候,双掌无法回 防,骤然使出最强劲的“天魔指”,钻人空门,点中他的要害穴道。
韩芷芬大惊,连忙过来问道:“爹,你怎么了?”韩湛笑道:“羊牧劳号称七步追魂, 果然名不虚传。但侥幸我这老骨头山还禁
受得起,未曾给他追了魂去。”韩芷芬定睛看时,只见父亲的后心已有一幅衣裳破裂, 现出了一个掌印。
铁摩勒这时也已走了过来,见韩湛没事,放下了心。以子婿之礼,见过了韩湛之后,笑 道:“不知这老魔头性命如何?我倒有点为他担忧。”韩芷芬诧道:“你怎么为他担忧起来 了?”铁摩勒道:“要是他就此死了,我岂非不能亲于报仇了吗?”韩芷芬问道:“爹,他 是不是中了你的的天魔指。”韩湛道:“不错,你的功夫果然长进多了,居然看得出来。” 韩芷芬又奇怪道:“咦,那他怎么还能奔马而逃?你不是说过,任何厉害的敌人,只要一给 天魔指点中,就决难活命,要命毙当场的吗?”韩湛道:“天魔指练到最高深的境界,确能 如此。但我的功夫却未曾练得到家,所以摩勒不必担忧,那老魔头大约还能活命。”其实并 非他的功夫未练到家,而是他已想到了铁摩勒要亲手报仇的心意,所以手下稍稍留情,只令 羊牧劳受到内伤,如此一来,铁摩勒要亲手报仇,就容易了。
铁摩勒问道:“爹,你老人家怎么知道我在这儿?”韩芷芬笑着插口说道:“你以为你 躲在薛家就没人知道了吗?”韩湛解释道:“我们这次来京,事先曾得卫老前辈作函先容, 认以了此间几位丐帮朋友。今早到薛家附近查访,经常在那里词饭的叫化子山是丐帮中的, 他告诉我们,说是薛聂两位将军和一个少年天方拂晓就出门去了,我详细问了那少年的模 样,料想是你。至于安禄山今日在骊山宏张盛宴,这消息我们昨天就知道了。两件事情一连 起来,你们的去向当然也可猜得十之八九了。摩勒,你的胆子可真是不小啊!”
铁摩勒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你们为何到薛家附近查探?”这时聂锋携了隐娘、红 线,劝;已走了过来。通了姓名,见过礼后,韩湛笑道:“聂将军,你家中此刻只怕已有贵 客到‘了。”聂锋眉头深锁,说道:“正是呢,闹出了这样的大事,羽林军定然奉命去抄我 们的家了。”韩湛道:“哦,你们闹出了什么大事?我正自不明白,聂将军你何以也与羊牧 劳作对?”聂锋也说道:“原来你所指的贵客不是指安禄山的手下么?”
说话之间,只听得山上人马喧闹之声,韩湛道:“追兵已到,咱们边走边说吧。”聂锋 道:“我认得一条羊肠小路,崎岖险峻,人马难越,你们跟着我来。”这一行人,连同隐 娘、红线两个小孩子在内,个个轻功了得,不消半个时辰,已从小路翻过山背,聂锋方始松 了口气,但随即又皱着眉头说道:“我此刻真不知该向何处去了。若是回家,只怕乃是自投 罗网。嗯,韩老前辈,你刚才说有贵客会到我家,gr5是何人?”
韩湛捋着胡子道:“摩勒,你刚才不是问我何以会到薛家附近查探么?现在可以一并告 诉你们了。聂将军,我所说的‘贵客’便是段圭璋段大侠,他很感谢你过去对他暗中相护之 恩,他今天前往薛家,一来是要见他的亲家嫂子卢夫人,二来也是想见见你呢!”铁摩勒大 喜道:“原来我的段姑丈也来了么?”聂锋叹口气道:“可惜他来得太刁;凑巧了!”
铁摩勒道:“不然,我说他来得正是凑巧。他是不是和我的姑姑同来?”韩湛点了点 头,铁摩勒道:“有他们夫妇二人,千军万马,也拦他们不住。要是安贼的羽林军当真已往 抄你们的家,他们必然不会坐视。”聂锋道:“就不知是否刚好碰上?事发之时,薛将军已 单独走了,那时我还未曾去助铁兄,他们也还未知道你是薛将军带来的。也许薛将军已先到 家中,带了家人走—了。”薛红线忽地问道:“聂叔叔,我爹爹为何不理我就先跑了?我要 我的爹爹。”
铁摩勒一阵心酸,忍不住道:“红线,你这个爹爹为什么不理你,你回去问卢妈就知道 了。”薛红线年纪虽小,也听出这话有蹊跷,大为奇怪,问道:“卢妈今天并没有同来,难 道刚习‘所发生的这一些事情她会预先知道不成?为什么要去问她?再说,每一个人只有一 个爹爹,你却说什么这个爹爹,那个爹爹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有两个爹爹?”铁摩勒 叹口气道:“红线,有许多事情你不明白的,我一时间也说不清楚。但你别心急,卢妈会一 一告诉你的。总之,你只要记得卢妈是你最亲的人,你听她的话就行了。”铁摩勒本来已有 点忍不住,想把她的身世告诉她‘了,但一来因为“说来话长”,现在急于逃难,还不是说 这些话的时候;二来她的身世也应该她的生身之母告诉她才最适合,铁摩勒不想越俎代庖。
薛红线心想:“卢妈比我妈还疼我,天天伴着我,本来就是我最亲的人,我当然听她的 话,还用得着你说吗?”当下就嚷道:“那么咱们快快回家去问卢妈吧。”聂锋道:“卢妈 在不在家,还未知道呢?”聂隐娘年纪较大,懂得推测事情,说道:“不错,今天咱们闯下 了大祸,薛伯伯先逃走,看来怕是要赶回去报信,叫家里的人快逃,那么卢妈当然也跟着逃 了。”
聂锋道:“现在就是这个问题,不知道薛嵩回过去了没有?或者是已单独逃到别个地方 去了?好在咱们人多,可以分成两路。据我所知,薛嵩有一支亲军,那是他带了多年的部 队,绝对听他指挥的,现在驻扎在福隆寺。他要逃必定是逃到那里,好拥兵自卫。不如这样 吧:我带这两个孩子到福隆寺去找他,铁兄弟,请你和韩老前辈到我家去看看,要是真的已 发生了事情,你们也好救援。”铁摩勒道:“这样也好,总有一处找着。”
聂锋想了一想又道:“我知道有小路去福隆寺,沿途的哨所不多,那一带驻军的军官又 都是我和薛将军的部下,我去福隆寺不打紧,你们回去可得小心,街上现在恐怕已经戒严 了。只怕也已有人认得你了。”
韩湛道:“我有办法,我给摩勒变个面貌吧。”取出随身所带的易容丹,用山水化开, 涂在铁摩勒的面上,登时把他变成了个“黑张飞”模样的莽汉。铁摩勒临流自照,也不觉好 笑,当下就想把军装脱下来,韩湛摇手道:“这套衣服不用换。”聂锋道:“对,你仍然以 校尉的身份出现,更方便些。我以前给你的那面腰牌还在吗?”铁摩勒道:“巧得很,我正 带在身上。”
聂锋笑道:“这就更妙了。我现在虽已造反,这面腰牌,想来还可通行无阻。铁兄弟, 拜托你了,若是我的家人未逃,就烦你护送她们到福隆寺来。”铁摩勒道:“聂兄放心,我 理会得。”
计议已定,当下便分道扬镳。铁摩勒带路,与韩湛父女回到长安街市,果然街上已布满 士兵,行人绝迹。铁摩勒易容之后,相貌凶恶,又穿着军官服饰,没人敢问他,连腰牌也不 用掏出来看。但跟在他后面的韩湛父女,却曾碰过几次查问,每次被查问的时候,铁摩勒就 放粗了喉咙喝道:“我家里有病人,我请的大夫你敢阻迟?病人坏了,我要你填命!”那些 兵士给他一喝,都是快快赔笑,连忙放行。
但到了薛、聂二家所在的这条街道,气氛便大大不同了,只见满街都是披着“锁子黄金 甲”的羽林军官,铁摩勒刚踏进街口,便有军官上来喝道:“你是那个番号的军官,到这里 来作什么?这两个又是什么人?”铁摩勒心想:“假作是请大夫,只怕是不行了。这里除了 薛、聂二家之外,其他都是百姓人家。”他人急计生,眉头一皱,便低声说道:“我是奉了 主公之命来的。主公说要留活口审问,怕要犯伤重,叫我带了御医来,她是御医的女儿,随 同来照料伤犯的。”军官听他的口气,似乎是宫中的侍卫,安禄山的侍卫,这军官本来就认 得不全,当下将信将疑,放不放行,一时难决,问道:“带有总管府的公文么?”铁摩勒稍 稍运劲一推,沉声说道:“事情紧急,我奉了主公的口令,哪里还有功夫去备办公文?”那 军官乃是羽林军中一个出名的力士,但给他轻轻一推,却已站立不稳,险险跌倒,心里想 道:“看来当真是大内的高手了!”因此铁摩勒这一推,不啻证明了他的“身份”,这军官 非但不发怒,反而连声诺诺,闪开—旁,让他们过去。
将近薛家之门,只见又有许多羽林军挥舞长鞭,将一群叫化子赶得东跑西窜,铁摩勒正 在奇怪,只听得那些羽林军骂道:“我们在捉拿钦犯,又不是办婚丧大事,有酒肉分,你们 这群化子赶来瞧热闹作甚?当心将你们的腿都打断了!”那些化子叫道:“我们都是在这条 街道乞讨的,一时来不及走避,你们也用不着这样凶啊!”转眼之间,都逃进横街小巷,四 散无踪。铁摩勒猛然省悟,猜想这群化子必定是丐帮中的探子无疑。
羽林军将薛、聂二家团团围着,刚才那个军官是在外面负责巡查的领队,他有心巴结铁 摩勒,亲自陪他到门口,说声:“这位都尉大人领御医前来,你们让他们进去。”铁摩勒不 须多费唇舌,立即便往里闯。
铁摩勒刚跨进院子,便见到好几个浑身浴血、损手折足的武士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或滚出 来,他们只道铁摩勒是来增援的好手,慌慌张张地叫道:“快、快进去!那对贼夫妻好不厉 害!”铁摩勒心里大喜,想道:“果然是他们了。”拔出长剑,便冲进大堂。
只听得*声震天,白刃耀眼,段圭璋夫妇在众武土的包围中高呼酣斗,但却不见薛嵩。 铁摩勒正待上前助战,忽听得有人叫道:“姓段的你还敢顽抗,我们就把薛、聂两家*得一 个不留!”
有人叫道:“段圭璋,你本是江湖上的一条好汉,为何要替薛嵩卖命?”
只见另一群武士,已把薛、聂两家十几口男女老幼,全身捆绑着,从后堂里推了出来, 铁摩勒定睛看时,只见卢夫人和那个姓侯的管家都在其内。原来这些武士中有人认得段圭 璋,但却不知道他是为了救卢夫人来的,只道他是与薛嵩或聂锋有甚交情,故此他们把薛、 聂二夫人推到最前,在她们的背后各有一柄明晃晃的利刃指着,准备威胁段圭璋夫妇。段圭 璋厉声喝道:“你们敢动她们一根毫发,我将你们*得一个不留!”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喝 道:“好呀,他这样倔强,先给点颜色给他看看!开刀!”
“嗖”的一声,薛嵩妻子的一边耳朵已给快刀削了下来,痛得她*猪般的大叫大嚷。
那些武士们“重视”的乃是薛嵩与聂锋的妻子;但铁摩勒最着紧的却是卢夫人,他一听 得那一声“开刀”,生怕卢夫人也玉石俱焚,同遭毒手,连忙大喝一声“住手!”持刀在卢 夫人背后的那名武士见他穿着军官的服饰,发狂的似向自己奔来,不由得怔了一怔。说时 迟,那时快,只听得“当啷”一声,铁摩勒早己飞出了一颗铁莲子,将那个武士的尖刀打 落。
可是如此一来,铁摩勒的目标也登时暴露,另一个武士突然抢快两步,一手抓着了卢夫 人,霍的一个“凤点头”避开了跟着打来的两颗铁莲子,也是一声喝道:“住手!你敢再放 暗器,我就先把这妇人毙了!”他起脚一踢,把一张桌子踢得四分五裂,碎片飞到了铁摩勒 的面前。铁摩勒见他武功甚高,卢夫人又已落在他的手中,突袭救人的伎俩,只是可一而不 可再,由于“投鼠忌器”,也就被他吓住,因此不敢再向前冲。原来这个武士乃是羊牧劳的 三弟子,名叫尚昆,在羊牧劳的七个徒弟中,以他的武功最高,也最机智。他虽然不认得铁 摩勒,也不知道卢夫人的身份,但见铁摩勒这般动作,却已看出了他是个“冒牌”的军官。 心想:“敌方要费如许心力来救一个奶妈,这奶妈的身份必非寻常!”正是:
救星虽是从天 降,无奈灾星尚未消。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十年忍辱仇终报 再度寻儿恨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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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昆虽然镇定,但其他看管人质,的武士,被铁摩勒这么突如其来的冲*,却难免引起 騷动,乱了阵脚,说时迟,那时快,韩湛父女也早已如飞扑至,韩湛以闪电的手法,一指点 倒了伤害薛夫人的那名武士,韩芷芬则用一口飞刀插入了看管聂夫人那名武士的心胸,薛夫 人只被削了一只耳朵,聂夫人则全然元损。韩湛道:“芷芬,你保护二位夫人,我去助摩勒 一臂之力。”
他正想用“隔空点穴”的本领,点倒尚昆,那尚昆却是狡猾之极,他认得韩湛是天下第 一点穴名家,登时退到了屋角,背靠着墙,将卢夫人牢牢抓着,遮在前面,冷冷笑道:“韩 老前辈,我知道你有隔空点穴的本领,但你总不能隔物传功吧!你要是不怕毙了这妇人,你 就尽管施展。”尚昆以卢夫人作挡箭牌,韩湛也无计可施。
卢夫人却是神色自如,不但不害怕,反而喜上眉梢,说道:“摩勒,你这般模样回来, 想是已闹出事了。薛嵩和聂锋呢?”铁摩勒道:“聂锋父女和你的女儿都与我一道,今日已 在安贼的离宫里大*了一场,聂锋已然决意反了。看这情势,薛嵩也是不反不成,他既然不 在这里,那就定是到福隆寺招集他的亲军去了。”卢夫人哈哈笑道:“好,安贼众叛亲离, 死期不远了。你们等着,还有更好看的在后头呢!”尚昆喝道:“你罗哩罗唆胡说些什么, 快叫他们退出去!不然就叫你先尝尝我的厉害!”卢夫人笑道:“我若怕死,也不会在薛家 里做奶妈了。我虽然不能亲睹安贼覆亡,但夫仇指日可报,死亦可以无憾。”忽地提高声音 叫道:“大哥、大嫂,我的女儿多劳你们照顾了!”话声未了,只听得一声惊叫,卢夫人已 是血染罗衣!但这一声惊叫却不是卢夫人发出的,原来卢夫人有心效法她的丈夫,让段圭璋 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敌,竟然也用她丈夫史逸如当年自尽的法子,向后一靠,硬碰那武土 的刀锋。这一声惊叫,乃是尚昆发出来的,他做梦也想不到卢夫人会有这个动作。
段圭璋一声大吼,猛狮般地冲*过来,窦线娘更快,她人还未到,弹弓先发,尚昆失了 “挡箭牌”,被窦线娘的弹丸打个正着,铁摩勒一跃而上,长剑出手,硬生生的将他“钉” 在地上,从前心芽过了后心。
窦线娘抱起了卢夫人,道:“好嫂子,苦了你了。”卢夫人含泪微笑道:“重见你们, 我死也死得安乐了!”窦线娘叫道:“不,你不能死!”她察看了一下卢夫人的伤口,见伤 口很深,但听她的心脏还在跳动,急忙先用金疮药替她敷上。
段圭璋喝道:“挡我者死,避我者生!”一柄长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得那群武士 鬼哭神号。韩湛则以穿花绕树的身法,施展他的点穴功夫,武士们一被他点中穴道,便即不 能动弹。不过片时,那群看守人质的武士都被他点倒。
房中虽然有若干好手,但他们应付段圭璋夫妇已感不易,更何况现在又添上了韩湛父女 和铁摩勒三人,等如三只插翼的猛虎,一轮厮*,武士们都已不能在屋子里立足。
可是段圭璋他们*出了大门,却反而碰到了困难。街上满是安禄山的羽林军,在屋子里 他们不可能都挤进来,现在到了街上,却不容易冲过去了。当然,假若毫无拖累的话,以段 圭璋和铁摩勒他们的本领,要*出重围,也还不太困难,但现在他们却要照顾薛嵩和聂锋的 妻子,还有那些跟着他们突围的两家家人。聂锋的妻子还好,可以自己走路,薛嵩的妻子则 几乎吓破了胆,要韩芷芬拖着她走。还有,窦线娘背着重伤的卢夫人,也得步步小心,不敢 跳纵,怕震动了她。而且还要提防冷箭。段圭璋、铁摩勒并肩冲*,奋战夺路,韩湛挥舞一 件长衫,拨打羽林军射来的冷箭,还好是因为在混战的局面下,只有一些技艺精良的羽林军 弓箭手才敢发箭,不至于乱箭射下。可是,也已有几个家人中箭伤亡。那姓侯的老管家也中 了一箭,幸非要害,铁摩勒与他交情甚好,便拖着他走。
正在吃紧之际,忽见羽林军的后队阵形大乱,一大群叫化子从横街小巷里钻出来,个个 手持打狗棒,碰到羽林军便打。羽林军的统带沐安大怒道:“岂有此理,叫化子也敢造 反!”指挥一部分兵士便去兜截他们,一个老叫化哈哈大笑道:“安禄山这胖猪也敢造反, 我们为什么不能造反?哈哈,你们这班披着老虎皮的,平日最会欺负我们,现在可要你们尝 尝我们的厉害了!”沐安大怒,策马向前,居高临下,舞起长槍,一槍向那老叫化挑去,严 老叫化叫道:“沐大人,你下来吧,咱们公公平平地打一场!”“呼”的一声,忽地抛出了 一条绳索,套着那杆长槍,竟把沐安拉“马来。原来这个老叫化乃是京都的丐帮首领,疯丐 卫越的师弟武铁樵,他的功夫虽是远远不及师兄,但要对付一个*的统带,却还绰绰有 余。段圭璋这次人京,与丐帮早有联络,所以武铁樵一听得段圭璋在薛家出事,便立即亲自 率领丐帮弟子,赶来助阵。
沐安大吃一惊,叫道:“你是什么东西,配和我打。”抛了长槍便跑。
武铁樵哈哈笑道:“大人,慢慢的走,提防摔跤。”沐安换过战马,指挥羽林军从两面 包抄,这时他已知道这群叫化子个个都有武功,再也不敢轻敌,更不敢亲自出来与他们交手 了。
段圭璋这边的人得丐帮来援,精神大振,奋力冲*,不消多久,双方已经会合。但因为 丐帮弟子是武铁樵在仓卒之间召集的,人数虽有四五十名,与羽林军相比较,究竟还是众寡 悬殊。沐安将铁甲军调上来,个个手执盾牌,挡住去路,弓箭手就在铁甲军的后面放箭。丐 帮冲*过去,固然伤了不少铁甲军,但丐帮弟子也有好几个被箭射伤。几经艰苦,才*出了 街口,羽林军却越来越多了。
正在激战之际,忽见羽林军又起騷动,在长街另一端街口的
栏栅突然打开了,土兵们都向两边闪避,只见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骑在马上的是个面 白无须的官员。薛、聂二夫人知得他是安禄山的“太子”安庆绪的太监总管李猪儿。
只听得李猪儿大叫道:“太子与丰大总管有令,令羽林军从速回宫!”带领这一支羽林 军的统带是安禄山的亲信沐安,副统:带二人,都是羊牧劳的弟子,一个即是刚才死掉的尚 昆,另一个,还活着的是羊牧劳的二徒弟程坚。沐安犹疑了一下,说道:“咱’们是奉了主 公之命来捕反贼的,怎的太子又突然要咱们回去?咱们是该继续执行主公的命令呢?还是听 太子之命?”程坚道:“薛嵩、聂锋都不在家,要捉他们也捉不到了。也许他们已带领叛 军,攻打东宫,所以要咱们回去救驾。依我看来,还是听太子之命为是。”程坚是羊牧劳的 徒弟,李猪儿所传的这个命令乃是“太子”与羊牧劳联合发出的,所以程坚自是主张要服从 “太子”的命令。
沐安见程坚如此主张,而程坚的武功比他强,靠山又比他硬,他没了主意,只好依从, 一声令下,这支羽林军后队改前队,登时撤退。
窦泉娘背着的户头人本已气息奄奄,这时忽然振作精神,向薛嵩的妻子招了开手下韩芷 芬拖着她走过来,卢夫人道:“姐姐,刚才那个官儿似乎到过贵府,他是不是李猪儿。”薛 嵩的妻子道:“不错,他正是李猪儿。”卢夫人道:“段大哥,你们派个人去探探消息,看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段连障道:“嫂子,你不必操心,我们自会派人去查探。”当下与武 铁樵商量,派出了两个丐帮弟子,并吩咐他们探听了消息之后,再想法买点人参,到福隆寺 相会。
羽林军已退,段圭璋等人与丐帮人众从容走出,所经过的街道虽然还有许多兵士,但那 些兵士呼啸成群,个个都好似慌慌张张的向皇城的方向跑。段圭璋等人手执刀剑和一大帮叫 化子在一起,本来形迹极是可疑,但那些士兵却也无一人上来盘问,竟是各顾各的,两不相 干。段圭璋大为奇怪,心里暗想:“难道薛、聂二人当真有那么大胆,敢率领军队去攻打皇 宫?”
福隆寺在城东的白马山上,那里已是远离市中心的郊区,众人来到庙前,已将近黄昏时 分,只见庙门紧闭,林子里也并没有发现土兵,但见随地都是抛弃了的破旧帐篷和一些难以 搬移的重物,甚至还有一些盔甲。
薛嵩与聂锋的妻子面面相觑,那老管家道:“两位夫人先别着慌,且待老效上去叫门看 看。”他受了箭伤,一跷一拐的上去叫门,过了半晌,里面有人问道:“是谁?”那管家喜 道:“海哥儿,是你侯二叔呀,你听不出吗?两位夫人来了,还不快开门?”里面的人又问 道:“两位夫人与谁同来,有多少人?”侯管家着了恼,叫道:“好多人,我没工夫数。你 开了门自己看吧。”铁摩勒笑道:“侯老伯,你别焦躁,待我来说。”上前朗声说道:“我 是聂将军的好朋友铁摩勒,和段大侠他们护送你们两家的家眷来了。”话声未了,果然那庙 门便即打开。
只见一个老和尚和一个中年汉子走了出来,那中年汉子见薛夫人泪痕满面,鬓边血渍斑 斑,一边耳朵已不见了,他吓了一跳,连忙跪下道:“夫人受难了,请恕小的迎接来迟。” 侯管家一把揪着他道:“你还说呢,叫了半天你才开门。”那汉子道:“二叔,你别见怪。 薛、聂二位将军临走时吩咐的,要问清楚了是铁相公和段大侠前来才能开门。他们担心你们 已被羽林军捉去了,天幸,虽有点小灾小难,两位夫人尚还无恙。”
薛嵩的妻子跳起来道:“什么,薛将军已经走了,他为什么不等我。”这中年汉子名叫 刘海,本是薛家的小厮,得薛嵩提拔,做了一名百夫长的。刘海道:“请两位夫人、段大 侠、铁相公和各位大爷进去,待小的慢慢禀告吧。”他见一大群叫化子同来,也觉得很奇 怪。
福隆寺地方很大,被薛嵩这支亲军占用,作为总部,里面还有未曾搬走的军粮。丐帮弟 子也不客气,拿了军粮便去造饭。
段、铁二人陪着薛嵩、聂锋的妻子,听刘海细说情由。
原来薛嵩并非去攻打皇宫,而是带领亲军,到朔方郡唐皇肃宗驻躁之地投降去了。刘海 说:“聂将军到来的时候,薛将军军令已下,正要拔队起行。聂将军也曾劝他在此等候夫 人,薛将军说:‘现在事机紧迫,探子报道朝廷已在发遣兵马,朝福隆字而来,咱们若不从 速带领这支军队出走,待到大军合围之时,就要连最后这点本钱也没有了。’薛将军又说: ‘唐太子新近即位,自立为皇,正在募军,此去朔方郡,沿途三百里的驻军(指安禄山的军 队)又多是咱们的旧部,咱们索性打起反正的旗号,至少会有半数驻军跟从咱们,到了朔 方,还怕唐皇不看重咱们吗?说不定咱们也可以弄个节度使做做。’聂将军劝他不动,后来 也就和他一道,随军走了。只留下小人在此,迎接夫人。”
薛嵩的妻子大哭道:“到了这样的紧急关头,他还只是顾着自己的功名富贵,连结发之 妻都不要了。”段圭璋心想:“薛嵩固然是个小人,但他这次率军背叛了安禄山,总是于国 家有利。”当下说道:“两位夫人不必悲伤,现有丐帮的武帮主在此,且待风波稍定,两位 夫人可以改装,由丐帮护送你们到朔方与尊夫相会。”薛嵩的妻子满面着惭,拜下去道: “多谢段大侠不念旧仇,大恩大德。”段圭璋道:“过去的事还提它作甚?咱们进静室看卢 夫人去口巴。”
卢夫人伤得很重,但神志仍然清醒,窦线娘在旁边服侍她。她见段圭璋进来,便问道: “薛嵩是不是走了。我的女儿呢?”段圭璋道:“薛、聂两将军已往朔方投降唐皇,若梅和 隐娘也给他们带走了。”薛嵩的妻于俯伏床前终道:“姐姐,我家对不起你。”卢夫人道: “不,你家将军既已改邪归正,那就是对得起我了。我只遗憾不能见女儿一面。”段圭璋 退:“大嫂,你安心养伤。”卢夫人露出微笑,说道:“咱们两亲家当真是多灾多难,好在 今日还能与你相逢。怕只怕我没福份见见他们俩小口子完婚了。嗯,令郎呢?他这次没有同 来吗?”段圭璋怕她更多操心,不想告诉她儿子失踪之事,说道:“在这兵慌马乱的年头, 我不敢带小儿到长安来。”
卢夫人忽道:“可有官军向这里追来么?”铁摩勒道:“没有。”刘海也道:“我也正 在奇怪呢,薛将军说探于已探听得朝廷(指安禄山之“朝廷”)已发遣兵马,朝福隆寺而 来,但现在已有大半天了,仍未见有风吹草动。”卢夫人陡地精神一振,双目倏张,带笑说 道:“好,这消息好得很!”
薛嵩的妻子怔了一怔,连忙问道:“好在哪里,我仍未明白,姐姐你是女中诸葛,请为 我剖析疑团。”卢夫人道:“这很容易明白,安贼本来已经发兵,但如今未到,那当然是中 途撤回去了。何以撤回?这不问可知,自是临时发生了更大的更意外的事情,亦即是比薛、 聂二将军对他的背叛更严重的事情了。”段什障点点头道:“大嫂,你这看法很有道理。既 然如此,你更可以安心养伤了。”
与夫人咳了几声,叶了口气,靠着床背,挣扎着半躺半坐起来,兴奋之中又似带着几分 焦急,焦急着在等待什么讯息的神情。窦泉娘和薛嵩的妻子过去扶她,她忽地又张开了眼 睛,面向着薛嵩的妻子说道:“姐姐,我拜托你一件事情。”薛嵩的妻子忙不迭地说道: “姐姐,你尽管吩咐便是。”
卢夫人道:“我怕见不着我的女儿了。她现在跟随薛将军到了朔方,异日你们夫妻团 圆,请你向她说明她的身世来历。还有,她自小已许配给段大侠的儿子,要是薛将军给她另 找婆家,你千万要设法劝阻。薛将军的脾气我是知道的,倘若你拦阻不得,就请你暗地里告 诉她,叫她出走。这些事都要瞒着薛将军做的,你办得到吗?”
薛嵩的妻子现出羞愧的神情,低声说道:“姐姐,你不用担心,你会好起来的。倘若有 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照你的吩咐去做便是。我丈夫他、他抢了你的女儿,不准你们母女相 认,这件事我一直抱愧于心。不过,他现在已背叛了安贼,投归唐朝,段大侠又是救了他家 小的恩人,想来他也不会那样横蛮,还要做出什么对不起你和段大侠的事情。”卢夫人苦笑 道:“但愿如此。”这是表示不相信薛嵩的意思,薛嵩的妻子又是羞惭,又是难过,连忙说 道:“姐姐,你放心。倘若那天*的当真蛮不讲理,纵使他*了我,我也要对你的女儿说明 真相。”窦泉娘也道:“大嫂,你女儿是我家的未过门媳妇,我们也绝不会不理她的。少则 一年,迟则三载,我们亲自到朔方找薛嵩要回媳妇,咱们两家合成一家,共庆团圆。”卢夫 人点点头道:“这我就放心了。”忽地她又似记起什么事情,再对薛嵩的妻子道:“我女儿 头上那根风头玉钗,是段大侠给她当作聘礼的,风口中空,我已将她的身世来历,写在纸 上,放在风银之中。倘若事情紧急,你来不及告诉她,或者她对你所说不信的话,你可告诉 她这个秘密,叫她从风口里取出纸团。”
刚说到这里,忽听得武铁樵的声音在外面嚷道:“好,好消息来了,你快进去禀告段大 侠和卢夫人!”
只见一个叫化子匆匆忙忙的奔跑进来,正是武铁樵派去打听消息的那个丐帮弟子,一进 门来便大声嚷道:“喜报,喜报!安禄山已被他的儿子*了!”
段圭璋方自一呆,忽听得卢夫人纵声长笑道:“好呀!安禄山你也有今天,史郎,你在 泉下可以瞑目了。”
窦泉娘叫道:“嫂子,你、你……”只见卢夫人脸上的笑容还未收敛,双目已经紧闭, 垂下头来,窦线娘在她的鼻端——探,气息早已没了。
薛嵩的妻子失声痛哭,聂锋的妻子却向那丐帮弟子探问详情。那丐帮弟子道:听说是太 子太保严庄主谋,下手的是太监李猪儿。严庄现已受封为冯诩王,总揽朝政,现在正由严庄 出面,召集伪朝文武百官,善安禄山发丧,并奉新皇帝登基。呀,想到这个好消息却成了这 位夫人的催命符!”他双手一摊,一包人参跌下地来,那是段圭璋叫他买来给卢夫人作“续 命汤”的,街上的药铺都已关门,他费了许多气力,好不容易力才偷到—包,但现在已是用 不着了。
段圭璋虎目蕴泪,呆呆地站在卢夫人床前,却哭不出来。聂锋的妻子道:“段大侠,且 体悲痛,我说一件事情给你知道。安禄山之死实在是卢夫人假手于严庄将他*的。要说主 谋,卢夫人才是主谋。”铁摩勒也将那晚偷听到的秘密——严庄的妻子怎样向卢夫人请教, 卢夫人怎样替她的丈夫定谋策划等等事情说了出来,直把众人听得呆了。
段圭璋仰天大笑,笑声中眼泪滚滚而下,忽地翻身拜倒,说道:“嫂子,你真是女中豪 杰,愧煞我辈须眉。”这时他才哭得出来。
众人正在举哀之际,武铁樵派去打听消息的第二个丐帮弟子亦已回来,他带回来了安禄 山被*的详情,业带来了一个坏消息。羊牧劳已被新“皇帝”重用,兼任“羽林军”的统 领,安禄山原来的副手史思明则掌握了兵权,仍然要称兵叛乱,抢夺唐朝的江山。
原来安禄山的“太子”安庆绪庸碌无能,得不到父亲的欢心,经常受打受骂,怕安禄山 废立,因此才听从了严庄的唆使,密谋歉父。这一日安禄山在“离宫事变”之后,因为一场 “盛会”被铁摩勒等人搞得一塌糊涂,回“宫”之后,又惊又气,他本有目疾,一气之下, 双目全盲。安庆绪伪称探病,带了李猪儿进去,安禄山正担腹而睡,李猪儿手起刀落,一刀 就剖开了他的肚皮。安禄山是个大胖子,据说被剖腹之后,肚肠流出了数斗。这也是李猪儿 的幸运,安禄山勇武过人,要是他双目未盲,李猪儿绝不能将他如此轻易*掉。
众人听了,一喜一忧。段圭璋沉吟半晌,说道:“严庄纵有弃暗投明之心,无奈军权落 在他人之手,他作不得主张,看来他和安庆绪都将变成史思明的傀儡,这场叛乱还要继续下 去。不过,安禄山一死,他们内部势将引起变乱,败亡之期,也当在不远了。”他顿了一 顿,继续说道:“不过,那是未来的事,现在咱们倒应该提防他们派兵前来,此地还是早早 离开为是。”
当下,段连库就请武铁樵前来商议,武铁樵一口答应,愿意护送薛嵩、聂锋两家家小到 朔方去,薛嵩的妻子自是感激涕零,不必细表。
剩下来的就是给卢夫人安葬之事,幸喜这福隆寺乃是长安著名的大寺院,平时有些要作 善事的人,施舍有许多棺材在这里,方丈广智禅师又是聂锋的好朋友,段圭璋就把安葬卢夫 人之事,委托与他,等待他日太平之后,再行迁葬,与她丈夫合冢。
段圭璋夫妇给她盖棺,不禁眼泪涔涔而下,窦泉娘叹口气道:“她临死以女儿相托,现 在她的女儿已有下落了,咱们的儿子却还未知落在何人之手。段、史两家的亲事真是磨难重 重,咱们有没有福气要这个媳妇也还未知道呢。”
铁摩勒忽地说道:“我正有一事要禀告始丈、姑姑,两个月前,我碰见空空儿,他说十 年之期已满,现在可以将表弟交还了。”
段圭璋怔了一怔,随即叫起来道:“不错,空空儿当时是曾说过这句话,他说孩子已被 另一个人要去了,那人似乎是他所忌惮的前辈,但他愿意担保,至多十年,必定将咱们的孩 子归还。”
窦泉娘冷笑道:“空空儿的话也信得么,你们不怕再上一次当?”她压根儿就不把空空 儿的话放在心上,所以十年之约什么,早就忘记了。
段圭璋道:“你且先别发脾气,听听摩勒说说,他是怎么样遇见空空儿,又是怎么样和 他谈的?”
于是铁摩勒就将当日他怎样被宇文通追捕,后来空空儿怎样突然出现,帮了他的大忙, 等等情形细说一遍,最后说道:“空空儿说,请你们再上玉树山的玉皇观找他,三个月的时 间内,他不会离开玉皇观。哎呀,现在已过去了将近两月,只有个多月的时间了。”
段圭璋道:“如何?空空儿若是坏人,他也不会帮助摩勒了。况且,只有这一条线索, 你就是不相信他,也得去找他一次。”
窦线娘道:“好吧,若然这次还是骗局,咱们和空空儿拼命便是。”
他们夫妻争辩的时候,韩湛一直坐在旁边微笑,段圭璋觉他神情有异,问道:“韩老前 辈有何高见?”韩湛笑道:“我听说空空儿为人乖僻,行事古怪,武林中有很多人赞他,也 有很多人骂他,现在你们贤伉俪对空空儿的看法,也恰好是各走一边,为空空儿而引起口 角,这不好笑么?其实无须争论,到玉树山看看就明白了。老夫反正没事,要是你们不嫌弃 的话,我也想陪你们同去,看看空空儿到底是怎么个人?”段圭璋大喜道:“有老前辈同 去,那是求之不得!线娘,你也可以放心了吧?倘若空空儿真是坏人,骗咱们上当的话,有 韩老前辈在场,还怕对付不了他么?”韩湛笑道:“段大侠客气了,你们夫妻联手,还用得 上老夫帮忙么?不过,不是老夫倚老卖老,大约有老夫在场,空空儿也不敢真个动手的。”
窦线娘闷声不响,心里想道:“你虽然是天下第一点穴名家,空空儿也未必便怕了你? 说这个话未免太自负了。”段圭璋却在暗暗奇怪:“韩老前辈素来为人谦虚,怎的今日却会 小觑空空儿,莫非其中另有缘故?”眼光一。瞥,忽见铁摩-勒也面露笑容,韩芷芬正在朝 他打了一个眼色,段圭璋道:“摩勒,你可有什么话要说?”铁摩勒道:“没什么,我和芬 妹都想跟去瞧瞧热闹。”其实铁摩勒却是知道那个“缘故”的,不过,他经过了这些年磨 练,已比从前通晓人情世故,窦线娘既然对空空儿成见极深,因此铁摩勒也不愿意说出来 了。
当下计议已定,一行五众,立即离开隆福寺。长安正在混乱之中,铁摩勒又有聂锋给他 的那面腰牌,出城倒是没遇麻烦。
他们兼程赶路,这一日到了玉树山下。一计时日,从长安至此,已用了一个月零三天。 还有两天,便要满空空儿的三月之约。段圭璋吁了口气道:“明天晚上,总可以到达山上的 玉皇观了。”
玉树山峭拔奇兀,山势险峻,从山口进去,有一条狭长的山谷,曲曲折折,怪石嶙峋, 当真是移步换景,别有洞天。窦线娘道:“圭璋,你还记得那年咱们就是在这个地方被人暗 算么?”话犹未了,忽听得“呜”的一声,—枝响箭,划过长空,山坡上现出两个彪形大 汉。窦线娘怒道:“好呀,果然又在旧戏重演了!”段圭璋笑道:“这回可不是暗算,咱们 遇上了响马了!”
铁摩勒大笑道:“响马劫道?哈哈,你们的招子(眼睛)可不明亮了,你们知道我是 谁?你们劫到贼祖宗的头上来了?”
那彪形大汉喝道:“好呀,原来你这小子也是窦家贼党,老子专*强盗,看刀!”只听 得呜呜声响,三把飞刀,排成品字,向铁摩勒飞来。铁摩勒横剑一封,“咣”的一声,把一 口飞刀磕落,只觉虎口一麻。说时迟,那时快,左右两柄飞刀亦已同时飞到,铁摩勒身形贴 地,一个“卧虎翻身”,滚出了数丈开外,那两口飞刀就插在他原来的位置。要是他动作稍 迟,便要给飞刀钉在地上。
就在那大汉发出飞刀的时候,窦线娘也已拽弹弓,三颗金丸,闪电般的向那汉子射去。 那汉子在山坡上,听得暗器破空之声,身形一缩,躲到大树后面,三颗弹丸,都嵌在树上。
窦线娘冷笑道:“窦家的人来了,你却怎么倒变作乌龟缩头了?”话犹未了,另一个汉 子已在喝道:“贼婆娘休得夸口,且看谁是乌龟缩头?”双手齐扬,六口飞刀连翩飞至。
窦线娘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把弹丸似流星般地射出去,她的暗器功夫已 到了出神人化的地步,弹丸的份量虽较轻,但一碰上飞刀,就能把飞刀的劲力卸去,但听得 叮叮咣咣之声不绝于耳,飞刀与弹丸都同时跌落,满空中银光交织,金星飞舞,蔚为奇观。
那躲在大树后面的汉子这时亦已现身出形,也是双手齐扬,同时发出六两飞刀,窦线娘 的弹弓虽然发射得很快,但到底不能在瞬息之间把十二柄飞刀都打下来,有两柄飞刀没有给 她的弹丸打中,在空中走了一道弧形,竟然合成了一个银色的光圈,向她的颈部削到!
窦线娘无可抵御,只得霍地一个风点头,身躯矮了半截,段圭璋身形一掠,宝剑出鞘, 一招“横云断峰”,把两柄飞刀削为四段。
那大汉笑道:“原来你也变作乌龟缩头了!”窦线娘大怒,觑准他便是一弹,那大汉来 不及发出飞刀,饶是他闪躲得快,腰骨也给打个正着,那大汉叫道:“风紧,扯呼!”和他 的同伴一齐向山上逃跑。
窦线娘气愤难消,提起弹弓便追,段圭璋道:“咱们赶路要紧,这些小贼么,不理也 罢。”窦线娘道:“你不听见他们说么?他们是冲着我窦家来的,岂可不查个水落石出。” 段圭璋没法阻拦,只得与她一同追上山去。
追过了一个山坳,忽见山顶上有间屋子,似是一个寺院,韩湛忽在后面叫道:“段大侠 且慢!”正是:
奇峰平地起,险难接连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