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声音日语歌,海之声日语歌曲

首页 > 娱乐 > 作者:YD1662024-04-05 13:04:39

故乡位于湘西丘陵中的一个小镇。镇子不大,百余户人家。镇子环绕着湖而建,似月牙半掩着湖水,湖后是密密的竹林。每年春季,当竹子以每天几十厘米的速度疯狂生长时,父亲便带着我深入竹林,砍下数十根新生的翠竹,用来编织竹篮。

村民们的生活离不开湖,我常和伙伴们在湖边玩耍,不时打搅到一旁洗衣的大娘,她不恼,只是笑着向我们泼水,驱使着我们离开。乡亲们用的大多是自己编织的竹篮,他们将竹篮进入水中,在篮中浣衣洗菜。回到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父亲抓紧竹条的一端,在架子上弯曲折叠。我则坐在他身后握着竹条的中部,看着长长的竹条化作竹篮的形状。

儿时便是在同伴的嬉笑声、湖边的浣衣声与竹条的嘶嘶声中度过。

中学就离开了家乡,沿着湘江北去,我考上了省重点高中,学校里有个不大不小的人工湖。湖水隔开了宿舍与教学楼。我喜欢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同学,不去想什么,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人潮渐盛渐衰,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才缓缓地回到教室,为此没少挨骂。

冬季,湖边的杨树叶子微微飘落,天空被层层云雾遮蔽,阳光经过层层折射,散落大地,落在躺在长椅上的我的身上。我将羽绒服盖住头,仅留鼻子在外在冬日的阳光里听着朦胧的风声。

在这里干嘛?不去上课吗?

在听湖的声音。

湖的声音?啊,在听风声。

不是,那就是湖的声音。她问到湖的声音有什么特别的吗?

我直起身,靠在椅子上,将羽绒服拉过下巴,面朝着湖说道:湖的声音是温柔的,轻轻柔柔的声音吹过耳朵,在耳道中回荡,不断加强,比上课铃声悦耳多了。

我张开嘴,柔风从口中吹入,不容刻意的呼吸,风便到了肺的深处,卷走所有尘埃,让人焕然一新。

她不觉间已坐到我身边,黑色打底裤,深肉色的长羽绒服,刚洗过的头发,漾着花的香气在微风中飘荡,浅灰色连衣裙的下摆露在外面。

嘛,那也算是风啊,没有什么不同的。在西南人们管湖叫做海,你知不知道海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不太清楚,只知道白天吹海风,晚上吹陆风。

那也不错了,南方的海清澈无垠,南海是碧蓝的,透过湛蓝的湖水能看到洁白的沙滩。南海的风变幻莫测,作为海的声音当然是独特的。

说完这句,她就此沉默。我看着她问道:海的声音是什么的?她沉默不语,头歪向一旁,眉毛挑起,对我说,那可要你自己去听才知道。

她大约20多岁,尽管学校中有年轻的老师,但我还从未见过她。她站起身说,好了,去上课吧,想知道的话我以后再告诉你,但是.......

但是? 但是可不能在上课的时间再来听“海”的声音,下午课后我可以同你再说一会儿。

好,那就上晚自习前的半小时。她淡然一笑背着手走向教学楼。我则缓缓跟在她身后,想象着海的声音。

之后,每天放学后,晚自习之前,她都陪着我听“海”的声音。

她告诉我,她想着有机会去看遍世上的海,黄海,渤海,南海,爱琴海,波罗的海.......

她的梦想便是找到一个既不像她前男友且不是她前男友的人,填补她失去的感情。

在教室里,我也时常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湖边,听着海的声音。或许她不知道,也许在同她看海的那些日子里,在某一瞬间,我已产生了不同于其他人的思绪。

高中三年,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在湖边划过。湖的四季风景,她的四时容貌,我就是一直听着她的讲述,伴随着“海”的声音,将心中的情绪慢慢沉积。我可以感到自己心中的*不断膨胀,将我慢慢包裹。我像漂浮在平静的海上,微波从脸颊旁拂过,我陷入柔软的洋面,随微波漂流。我知道细细的海风会将我吹向我应去的地方。同样,我渐渐感受到她所缺少的部分,无论她如何掩盖,透过那淡淡的妆容与甜甜的微笑,我依然能感到那份空虚与孤寂。有时她不讲一句话,我们就坐在一起,静静的听“海”的声音。

高考后的第二天,我便接到父亲生病的消息。我在湖边徘徊,背靠着湖边的一棵杨树,闭着眼听风的声音。我只能不去想父亲,想故乡的湖,想那长长的竹条,就倚在树上,听着学校里的喧闹。火车在明早启程,我还有时间去听湖的声音,去思考海的声音。

原来在这儿绕着湖转了一圈都没看到你,高考都结束了,没关系了,考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了,只要自己满意,那就足够了。

我沉默,她逐渐走进靠在树的另一端。现在毕业了,我要去看海,听海的声音,有意愿跟着去吗?.............................

没有吗?我可是很期待的。

我.....我很想去,但我现在只想回到故乡,去看故乡的话“海”。听那嬉笑声,听那淘米声,听父亲编织竹蓝的声音。

嗯,毕业了也该回家去陪陪父母。

不是这样的,父亲生了病好像已经几个月了,不见好转,我直到现在才知道,不知道他怎么样。

说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听不到喧嚣声,听不到风声,听不到她的声音。仿佛置身于太空,像缥缈宇宙中“斯普特尼克”向外面发送着信号,却久久得不到回应。睁开眼,我发现她正侧坐在我身旁。

几天不见,原本齐腰的长发已被剪去,她散着发,短发齐肩,她化了淡淡的妆,微红的嘴唇,略反着光的眼睑,长长的翘睫毛,她身穿短袖白衬衫,一条蓝色长裙,裙子微微盖住膝盖,她没有穿丝袜,一双泛着青色的帆布鞋与她格外搭配。

六月的阳光烘烤着大地,远处热浪翻涌,学校的围墙被热浪挤压到变形。我们待在树荫下,星星点点的光散落在地上,落在她的身上,蓝色长裙上被点缀出一朵朵白色的花朵。我闭着眼,感受着树荫下微妙的气氛,可以感受得到,她期待着我向她讲述发生的故事,期待着我给她答复。

她将手缓缓贴近我的身体,直到触碰在一起。她的手微凉,贴在我灼热的皮肤上,我向她传递着热量,她欣然感受着我的体温,我无法平静自己的内心,无法停止思考。湖正以不可见的方式向大气输送的水汽。她的肌肤正使我的内心逐渐嘈杂,我已听不进湖亦或是海的声音,我心里的那份不可言说的情感,快要胀裂,它堵在心头,死死压住我的声带,使我发不出声音。

我.....我想跟你去看海,去你想去的地方,听海的声音。

真的?我点头,真的。无论是“海”还是海我都想同你一起,在每一个傍晚,在每一个无法入睡的深夜,听你讲述着自己,或是静静地望着遥不可及的你,直到铃声响起。

她的手心冒出汗,凉凉的。我的心急速跳动,将接近沸腾的血液推向全身。我睁开眼,她眼里泛出泪花,似珍珠般透明。她眉头稍缓,双眼微闭,身体微微抖动。我感觉像是下雨了,泪水滴在身上,沿着肌肤的纹路不断向下滑去,像是流过一条条河流,最终在洼地汇聚。

我感受着她炽热的目光,她渴望着我的拥抱,我也同样渴望着她的感情。我身体前倾环抱住她,向大洋上无声的雨静静得下。

我陪你回家,她说道。嗯......沉默三年的感情在此刻喷涌,我们都沉默不语,只是拥抱在一起,从对方身上找寻着彼此失去的东西。

就这样,直到铃声响起。

回乡的火车沿着湘江向上游驶去,我与她并排坐在一起,他的头依靠在我的肩上,火车在铁轨上及时发出有节奏的响声,短促而有力,轻轻的转过头,看着她的睡颜,这其中总好像有一些只属于我的东西。在她身上,只属于我的美。

火车驶入隧道,在车厢中难以判断隧道的长度,我们相互依靠,我闭上眼,缓进入梦乡。

梦里,我与父亲并坐在桌旁,父亲手拿竹条的一段,我则握住竹条的后半段,竹条在父亲手中灵巧的折叠翻转,盘绕在架子上。可突然竹条从我的手中断裂,清脆没有一丝杂音。竹条已经断裂,父亲空荡荡的双手仍在进行着虚无的工作。前半段的竹条从架子上散落,父亲终于停下手中的工作,呆呆地看着我,一瞬间消失不见。我拣起竹条在架子上穿梭盘旋,毫无章法的动作使得竹条更加散乱。我愣在原地,注视着满地的竹条,它们缓缓的扭动将我包裹,令人胸闷快要窒息,直到我从梦中惊醒。

她在旁边睡着,像无数个缠绵蕴藉的午后,平静而美丽。

下了火车,坐上路旁的面包车,向湖边的家驶去。驶过高大的牌楼,那是百余年前为中举的秀才立的,其上的瓦片已经变色脱落,灰蒙蒙显露出岩石本来的模样。石板落在长期的侵蚀下变得坑洼,路旁的白墙披上一层霉菌,二层小楼的窗户紧闭,底层的围栏大开,鸡鸭随意进出。走过石板路,回到陌生的家里。母亲去世的早,初中时家里只剩我跟父亲。大哥早已成家,大姐在西部群山中教书。我不常回家,只是偶尔跟父亲通话一会儿。

走进家门,大厅中一盆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铁盆,盆底灰烬快要溢出。数个竹篮围绕着竹床,栏中摆放着水果和祭品,正对着父亲。额头的篮子空着。竹床上的父亲平躺着,他的脸比平常要白,双手握在腹部。大厅里的亲友在哭泣,大哥大姐跪在一旁,身着麻衣,不断地将黄纸放入火盆中,随即火焰被压低然后又猛的升起。我喊着父亲,向前欲跨过火盆,这时她伸手拦住了我。

我转过头看着她,她微微摇着头,她的手抚过我的脸。与昨天不同,她的手格格外柔软和炽热,空气中夹杂着一丝凉意,鼻腔感到苦涩。我站在门洞里,注视着面前过于简朴的灵堂。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方位,脸颊、嘴角、眉毛在不受控制的抽搐,泪水打湿我的脸,沾满了她的手。我拖着双腿跪倒在火盆前,背包猛地向一侧翻去,包里的物品散落一地,弄出巨响。大厅中的人紧紧注视着我。我抄起一旁的一叠黄纸向盆中扔去。厚厚的黄纸盖住了火焰,遮盖住我同父亲间的联系。浓烟冒起渐渐遮蔽的天空,云层开始聚集,水汽正以极快的速度凝结上升。

大厅中的浓雾逐渐扩散。我大口的喘着气,将烟雾吸入肺里,并由此扩散到我身体内的每个细胞。两旁的大哥大姐没有动静,她不知什么时候跪倒在我的身旁,用盆旁的铁棍将黄纸层层拨开,向四周分散。渐熄的火苗,在接触到氧的瞬间再次剧烈燃烧。火苗飞得很高,在火光中,我看到了父亲,回想起在煤油灯下泛着微光下编织竹篮的景象。

跨过火盆,我跪倒在竹床前,从包的底部取出一叠奖状放到竹篮里。那是三年间我参加科技比赛获得的。

我曾当面向父亲展示,他却说:这些都没用,家里的竹篮还要你来继承,你哥哥姐姐有了工作和家庭以后只靠你了。

我反驳他,为什么他们能选择自己的生活,而我毕业后只能编篮子?

父亲瞪大眼盯着我,你不干,谁来继承这个手艺,你不干还指望着谁?

那为什么必须是我,必须是我干他们不愿意做的事儿?难道我只是为了编篮子而生的吗?

父亲低下头,突然猛地给我一掌,将我打倒在地,手中的奖状飘落。他吼到你对得起*吗,对得起我吗,说出这样的混账话!?

他举起竹条抽打在我身上,我夺过竹条折成一团,扔到角落,顾不得嘴角的血,我将奖状撕烂,甩到地上告诉他我不干,说完便夺门而出,赶回学校,在此后近一个月里,我只是在湖边的长椅上神游,听湖的声音。

接着我掏出比赛制作的机器人。巴掌大小,但制作的过程确实为极为繁琐,那是高二时的参赛作品。我将它立在床头,摆在父亲的枕边。回来前,我曾想向他证明,不编竹篮,我依旧有出路,早已准备好的词语,却无法说出口。

我弯过腰,额头触到地面冷冰冰的,让人发寒,一连重复三次,我只是跪着,低着头,注视那一叠奖状。

入夜下起了雨,到了梅雨季节,这样的雨不知会下多久。厅中的烛光微微摆动,父亲的影子,在微微颤抖。

亲朋去休息了,我跟她坐在竹椅上,看着父亲头前的香折断熄灭,又点上一根新的重复这一过程。我挽着她的手,头抵在她的肩上,像来时一样,只不过调换了位置。他右臂从我的背后环抱着我,右手在不停地安抚我。

我们都沉默不语,我将备用外套盖到她的腿上,她则将薄外衣披到我的身上,她的脸贴紧我的额头,温柔的触感传遍全身,点燃了我也照亮了简陋的大厅。

嗳,结束后我陪你去听海好不好?她的声音在河边响起。

你陪我去,主次变得不同了。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以后都是两个人一起了。说完,她嗤嗤的笑。

那我把我的心全都给你,这样就我就跑不掉了。

不好,那样的爱太沉重了。

我微微转过身,身体放松,躺到她的腿上。

你的心里不能全是一个人,我只是你心里的一部分,没有了我,你还是会生活的很好,像15岁之前,你会遇到别人,同她恋爱生活,度过美好的一生。我不想让自己成为你的阻力,你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论结果,只要你心里有属于我的一部分,那对我来说就足够了。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你的心没有那么好猜,所以还请你在今后的日子里坦率一些,随心而动,随缘而安,这就好了。

这样就好? 嗯,一直这样就好。

她弯腰亲吻着我的额头说:陪我去看海,不论去哪儿,都跟着我去,会包容我的行为,在我需要的时候陪着我。

我会的......

谢谢你,我很开心听到你这么说。

第二天,到了父亲火化的日子。镇子正中搭起烛台,我与大哥两个人抬着父亲的竹床走在最前面,随行的每一个人都在腰间系着一条白色扎带。下过雨的石块上,残留着水印,我们沿着光溜溜的石块一级一级的向广场走去,去到父亲的归宿。

到了广场,众人合力将父亲放在竹台的最高处,由大哥开始依次做最后的告别。

我登台后,从麻衣中掏出大哥临行前递给我的奖状,那是三年前参加科技比赛时获得的,那是三年前,我会与父亲争论的,那是三年前我亲手撕毁的奖状,如今那张奖状又回到我的手上,上面没有裂痕,玻璃胶包裹住整个奖状,平平整整没有褶皱。

我将它塞到父亲的的手中,紧贴着丧服,我没有话说,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走了,我已经没有理由再同他证明些什么,我已经取得了自己想要的了。似乎我现在能给予他的只剩那一叠奖状和显得苍白的问候。

临走前,我向他跪下,同他告别,同那飘渺的未来告别。尽管不愿承认,但我在回家之前就已想好了答案,我终究逃不掉,但我会用另一种方式延续。

我举起火把,将它放在烛台底部。填充的稻草迅速燃烧,火焰盖过竹台。烈火中翠竹迸裂的声音响起,对父亲的那些回忆也不断破裂,分崩离析,我们站在一旁翻滚的空气向我们袭来,热浪使皮肤快要龟裂。这种火辣辣的感觉,便是父亲留给我最后的记忆。

大火过后,广场上只剩几段残枝和灰烬。我捧住一把灰烬将它放入随身的香囊中,竹子的灰烬与父亲的遗骸和我的奖状融为一体,对于他来说,这便是他的全部,亦或是他心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尽管在我离家长久不回时,那张奖状依然能带给他关于我的回忆。

剩下的灰烬被扫入骨灰盒里,埋在密林下。这期间我没有哭,表现出过分的平静,不曾感到恐惧与悲伤,像看的陌生人的丧礼一样,像看过路边的一座座孤坟一样,没有过多的情感,只愿逝者安息。

回到空荡的家里,大厅中间的火盆冒着热气,零星的火花飞溅。竹篮空荡荡的摆在那里,我将香囊丢入火中,接着我拿起那一叠奖状,一张接一张的放到火里,一张消失,放入另一张。

这是唯一留给他的,没有他这些奖状毫无用处,这只不过是我三年以来的象征。没有这我的生活,不会有任何不同,就让这些奖状跟他去吧,起码我留给他的,不止有那一天的冲动,我坐在火盆旁,看着火焰渐渐熄灭,大厅再次被寒冷笼罩,风一吹,灰烬飘起,飘到湖里,海里,到那些我还未去过的地方,在某一角落注视着我,向我传递着信息。或许在每一处海风吹起的地方,我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没有停留,我同她登上离乡的火车,下一站濑户内海,去听海的声音。

濑户内海没有夜的概念。海边大大小小的造船厂,无数个仓库在二十四小时运作。海滨公园旁的高速路上火车飞速驶过。她挎着我的右臂,我们两人在深夜的步行道上前行。

海边真是热闹。潮汐涌动的声音,路上的车声,远处造船厂的机器声,像全天候的便利店永不停息。

像无休止的爱恋,永不疲惫。我说道

她停止,手臂从我的身上抽出,背在身后。逆着略显暗淡的灯光说:那你有多喜欢我?“嗯....像深夜的汽笛声”

哇,好奇特的比喻。

像深夜的汽笛声一样,半夜里你在黑暗的屋中醒来,没有灯光,找不到钟表,只好躺在床上度过入睡前这一段近乎虚无的时光,这时你听到海面上传来绵长的汽笛声,尽管微小,但能听得到。这样在尚未入眠的夜里有了陪伴,就是这样,我就是这样喜欢你。

她背着光,光线透过米白色连衣裙映出他躯体的形状。嗯,还不错嘛,她头侧向一旁,一半被蒙在薄薄的阴影里,像伦勃朗的油画,光照和谐而生动。我恨自己没有达芬奇的天赋,无法将这世间光与影的美用画笔描绘下来。

我们并肩坐在面朝大海的长椅上,她朝向我对我说,现在好一些了吗?那两天你一直在刻意控制自己,这样好累的。

我伸出右手放到她的腿上,她双手握住我的右手,听我倾诉。

“我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悲伤,看到父亲时,就感觉有一部分从我的心里剥离脱落,那一部分消失了,连带着我对父亲的那份回忆一起淡出我的脑海”。

她分出一只手,拍着我的后背“关于某人的记忆消失了,确实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但不论怎样,那也是给予你生命的人,不要担心,我会陪着你的。我们用新的经历去填补那一段缺失的部分。当然,你最终也会找回那段回忆,你心里有两样东西,一种像唐三彩一样热情奔放,另一种像宋瓷一样,细致沉静到极致,同样的脆弱,同样它们都需要人精心保护”。

“像唐三彩和宋瓷一样,没有一步步繁琐的工序,没有高温的烘烤,没有精细的雕画,上釉,也没有他人的关怀,又怎么能在当时不可预测的未来里保存的那么完好?在我生命中出现并留下痕迹的人,一定会给我带来什么。不论结果如何,他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没理由去埋怨诋毁,乃至忘记他,他完整的我的人生。我从没对他有过一丝一毫的抱怨,我只是同我自己过不去罢了。我理应坦率一些,但我总是带着怀疑的态度去审视周遭的一切,却难以透过阻挡在世界之间的层层迷雾找寻前进的方向。”

我们看着彼此不语,真是可怜的人,她说。我愿牵着你的手,带你穿过迷雾,像海上的灯塔,迷航的人找寻家的方向,但只有你在光可以照耀的地方,我才能指引着你。所一直陪在我身边可以吗?

“当然,只要你不放手,我可以爱很久。”

“嗯,就算我放手,你也能找到前进的方向。”

说罢,我们相拥,肢体触碰到一起。心与心的距离不断靠近。激动,美妙的感觉从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中喷涌而出,深入她的身体直至将我们包裹。两种来自不同的人,却又无限接近的情思在缠绕交换。像是悬挂在半空中的竹条,等到另一根的触及,两个人逐条形成紧密的整体。

我已无法从中脱离,她已成为我的一部分,一个无法被替换乃至消融的部分,在我的心中不断生根,编织成粗壮的绳索,牵动着我的心。

告别繁忙的海滨,我们沿着逐渐延长延长的白昼向北走去。

六月底,当太阳缓缓向南移动,将光与热重新给予大陆以南的陆地时,堪察加半岛才迎来了夏季。

狭长的半岛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火山,岛的表面大多被苔原所覆盖。堪察加半岛的气候变化无常,夏季气温十度出头,白天海风不断,天空多为云层遮蔽。我们租下半山腰处一座接近荒废的房子。房子被年代久远的针叶林环绕。面向海的地方,灌木,鲜花与草甸向海岸延伸。这个季节鲑鱼从浅海回到河流里,它们跳越小瀑布和小堤坝,经过长途跋涉,千辛万苦回到最初的起点繁育后代。

勘察加的夜晚短暂,在夜里,我们在薄薄的褥子下相拥而眠。醒来时,太阳挂在天上。我抛弃了携带的手表,手机等能查看时间的设备,仅仅依靠自己的本能,在饥饿时填饱肚子的疲倦时沉沉的睡去。这期间我总是跟她躺在木屋前的草地上,看着河流汇入大海,潮汐有规律的变化,伴随着高考成绩迫近,透过她的手,我可以感受到有股游离感逐渐膨胀。

出分那天她在星斗下问我:我帮你查分好了,这样我心里才算踏实。我点头

老实说,我并不对自己的分数感到期待,它早已注定。或许当试卷模板确定的那一刻,我的未来便与那不曾相识的事物绑定在一起。即使不知道分数,我也有了答案--同她呆在一起,这样我飘渺的未来,才有了一个可以为之期待并奋斗的理由,最起码还我有所期待。

我问她:你数过天上的星星吗?它们和小鸟一样,总在我胸口扰动。

她缓缓贴近我的胸口,听着我心跳的声音。说:没有小鸟的声音。我不像星星那样缥缈,我只在你身边。去睡吧,不要担心。

不知何时被一旁沉重的喧闹声唤醒,是闹钟的声音,我抽出手摁停闹钟,指针指向大大的数字九。我翻身下床环顾一周,没有她的身影。往常她总是靠着床,抱着本高中教辅看个不停。我推开门,太阳斜在半空中,河水依旧在流淌,森林里不时传来动物的声音。她背靠着云杉,身着米白色连衣裙,亦如毕业那天,在树荫下思索着什么。

我缓缓走过去,松软的泥土掩盖住我行走的声音,青草与数不清的彩色七彩小花铺满了大地。我来到她身旁,将手放在她的肩头,她脑袋靠向我,静静地睁开了眼。她不经修饰的容貌与自然融为一体,那么和谐纯洁。她的头发泛着光,前额的刘海遮住半边眉毛,遮掩住她的不安与胆怯。

她开口了:你考的很好,可以去北京上大学了,看来这次运气不错,所以你以后可要更加努力了,可不能再翘课去听海了。

嗯,这的确令人激动,我还从未取得过这么好的成绩,可是.....可是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好大学哪里都有。湖南也一样,湖北也不少,去哪里不一样。但是......

但是那里没有我,你取得的成绩足以为你提供更好的机遇,那样你会有更好的条件去追寻你的理想,实现你的抱负,尽管没有我一定能过的很好,即使没有我,你也能发挥自己的价值。我无权阻止你,阻止你追寻你期待的未来,你理应去到更远的地方。无论到哪儿你都是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去吧,去到你去的地方,你是远航的巨轮,终究会远离海岸,前往更广阔的海域。

她直直的注视着我的眼睛,瞳孔里闪着光,她正等待着无限大海中的回应。

我知道的,我会做出我的选择,无论在哪儿你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无可代替。

我抱着她,她的下巴搭在我的肩上,我的背被她的泪打湿,像无声的雨,静静的下。良久,我等着她慢慢平静下来,用纸巾擦去她眼角的泪。

我拿出裤袋里的一元硬币对她说:我抛硬币,数字朝上,我就留在湖南。花朝上,我就到外省市去。

她紧紧地盯着硬币问我:不后悔?

保证不后悔。

我叫她闭上眼,随后将硬币高高抛起,硬币在空中翻转,达到最高时遮住太阳,随后“啪”的落在我的手背上。

“要开了。”我不去看。将硬币放入裤袋,取出另一枚数字朝上摆放在手背上。

是数字,我留在湖南,留在你身边!

她猛地睁开眼,拿起我手中的硬币端详。

真的诶。她的表现略显吃惊,旋即又恢复到平日里那种宁静的模样。她环抱着我的脖子,脸向我贴近,嘴唇碰到一起,她的唇娇小可人,一股微微的甜味在口腔里扩散。我抱住她纤细的腰,米白色连衣裙微凉,不一会儿,透着层薄薄的阻碍,我感受到她炽热的的温度。

我们短暂的分开,她嘟着嘴说:还不够,接着又是长久的交流。

结束后,我们躺在草地上,她问:真的不后悔?

嗯,不后悔,无论是命中注定,还是我自己的选择都不后悔,这一切早已注定,在抛硬币之前就已清晰。

她淡淡的笑,你像山泉,平缓流淌是清澈见底,水面映照着光与影飞流而下时,水流如风雨之声,虽然鲜为人熟知却映照着天地间的奇观。所以呢,愿你在今后如山泉般“恬淡无人见,年年常自清”我与你共勉。

那我就像归燕一般,为筑巢不辞辛苦,日夜劳作,安分守己,不与鹰隼相争。“无心与物竞,鹰隼莫相猜”,我将把这句话作为我的座右铭,不要担心我对春天有着执着而坚定的向往和追求。

嗯,你身上那些不为人知的闪光点,都将在别人的帮助下被发现,放大。加油,无论你在哪你都会取得想要的结果。去追求你的梦想吧,我等你,等你毕业之后,我们就去领证好吗?

只要是你多久都可以.........

我们面朝大海,听着海浪拍打着海岸,海水与河水碰撞交汇,发出雄壮的声音,我在岸上听着她的呼吸声逐渐平缓,一切都走上新的轨道,像两条并驾而行的铁路延到远方。

回到湖南后,我就读于工商管理专业大学,四年间,我们每周都沿着河湖旁的有氧步道散步。我在大三时见过他的父亲,个子不高,却非常精神,他的父亲不曾说过什么,只是默认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与此同时,我也帮着大哥经营着家乡的竹篮网店,尽管每月销量不多,但是也足以满足父亲曾经的心愿。

毕业后的头一天,她就拉着我去民政局。七月,蝉在树上嘶鸣,我们去的很早,那时刚过七点。

我问他为什么要来的这么早,她说:我要从这尽早开启幸福快乐的每一天,一年来,乃至余生。

嗯,余生很长,请多关照,走吧门开了。

我们站在镜头前,她身着白色衬衫,淡蓝色短裙,我收住脸上的笑容,显得不那么张狂,我在台下勾起她的手,真实的触感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这之前我同他她没有合影,她说这样的话就会对每一次的见面更加充满期待。每次见面,她都热衷于从我身上找些细微的变化,每次同她散步,总是会令我找到新的感觉,像一幅巨大的拼图,每次见面后便填上一块儿,如今,它也愈发完善。

取过结婚证,那巨幅拼图已被填满。

走出民政局,指针刚过九点,时间还早。

他父亲住的并不远,于是我们打车去他父亲家里。一进门,她掏出那本结婚证摆在他父亲面前,他父亲看着结婚证,抬头看向我。我隔着茶几坐在他对面,在他面前,我们两个都是孩子,两个孩子做出看似荒唐的决定,并维系的七年之久,他父亲沉默不语,我在他面前找回当初面对父亲时那种压迫感,紧张提上喉头,口水难以下咽,我的心乱了。她在厨房中忙碌,只有我独自面对他。

他父亲清清嗓子说:我不会介入你们的生活,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代人,自己的生活放手去做就好了,不要顾及那么多,生活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

我点头对他说:我决定回到家乡去,不论我到哪,那个有着“海”的小镇才是我的归宿。我向他的父亲讲述我的经历,讲述着湖于海的声音,故乡的海没有喧闹与汹涌的波涛,有的只是我的思念。

他父亲告诉我:这些我早就听她讲过了,湖也好,海也罢,她都愿意跟你去。她要强,不愿轻易表露自己,还请你多关怀她。去找寻属于你们的地方,在那生活相爱就足够了。

饭熟了,我们三人围坐在一起,他的父亲给我夹菜,她也如此,碗里满满的。我已数年没有同父亲般的长辈吃过饭,这一餐如同数年前那个撕碎奖状的一天,狂热的情绪冲击着我不同于那一天,没有在离别前逝去。

离开他父亲的住所,我问她:跟我回家可好?什么时候?你若同意现在订票,三点就可以启程........那抓紧咯,到火车站还要一段时间。

坐上归家的火车,如同四年前一样,火车驶过田野河流,幽黑的隧道,无数的画面映照在漆黑的洞穴里,在火车灯光的照耀下,它们猛地亮起,只一瞬映照在车窗上,照进我的眼里又急速的消失在黑暗中。

这一次,火车直通家乡。镇前的牌楼重新上了色,残破的瓦片被替换,琉璃瓦在光下闪耀着光芒,街道旁的住宅色彩分明,白墙黑瓦,原本闲置荒废的底层也挂上招牌,贴上条幅吸引着游客的目光,石板路上不见青苔的踪迹,又经过长期的踩踏,失去了往日的棱角。

走过喧闹的街道,去到制作竹篮的作坊。数年前,那是父亲的居所,如今已全部翻新。院子被分为两半,一半是原始的手工制作,另一半是游客的体验地,走进里屋,十几个老人围坐在一起,长长的竹条经过他们灵巧的双手,在尚未成形的竹篮中穿梭,或许在他们心中早已有个竹篮的架构,他们的动作如此和谐自然。

我与她坐在一旁,抽出长长的竹条,在手中弯曲折叠,试着将它弄成竹篮的形状,我拿住竹条的前端,她握住竹条的中部,在架子上做这毫无章法的转动。

其中一位老人告诉我,只要心中有了方向,就坚信这样是正确的,不断的尝试改进,尽管会遇到挫折,绕过它。就像是竹条一样,从上或下穿过它,但当你越过这根竹条的同时,也将紧紧依靠着它,只要心中有坚定的方向,向着你的梦想,努力并奋斗。不论怎样都能找到正确的地方。

走出作坊,想着那位老人的话,手中的竹条在空中看似漫无目的的盘旋,在某个地方稍作停留,然后来到它应该停留的位置,等待着另一根竹条与之呼应,随着两根竹条紧密地缠绕在一起,勾勒出最初的形状。

我跟你便是如此,像两根竹条缠绕在一起,不可分离。我牵过她的手,沿着多年前走过的痕迹,任凭新的记忆将漏洞填满。

天色渐晚,路灯亮起,黄铜色的灯光映照在石板上,泛起一丝柔暖的光。

湖边的游人渐少,还有几对行人蹲在低旁,投喂着湖中的野鸭,堤岸堆得很高,湖水被阻拦在外,湖边已不像儿时那样孩子们在一起嬉笑玩耍,大娘在湖边浣衣洗菜。

我们并肩坐在堤上,双腿垂下长堤,感受不到水的柔和,背后吹来丝丝微风,将我包裹缓缓的将我推入“海”的怀抱。

我问她:可以陪我留在这里吗?

emm,你猜嘛。

我不太擅长猜别人的心思。

可是你对我可是很有一套哦,那还是抛硬币来决定吧,数字就留下来,花就离开,闭上眼,我马上告诉你答案。

我闭上眼,在风中,我可以嗅到她身上的香味,远处的风吹来海的声音,夹杂着轻柔温暖舒适的触感与花的幽香,深入腹腔卷走我所有不安。我知道她的答案,就像当初在那片柔软的草地上一样,在抛出硬币之前就已知晓。

好了,你猜是字还是花?我摇头,她将硬币塞到我的手上,说自己看嘛,答案我很满意呢。

我攥着手中的硬币,冰冰凉,不用去猜,我将硬币抛入水中,在湖面上激起一丝波动,湖中的鱼儿向波心游动在看清硬币的面目后又消失不见。

我看像她,她撑着长堤,痴痴的望向我,她嘴角上扬说:那我的选择是什么?

留下来陪我,亦如当初做的那样。不后悔?我问。

不后悔,亦如你当初说的一样,不论到哪儿遇到谁,做了什么事,这都是我生命中应该经历的。在抛硬币的那一瞬便已决定不论抛出的结果如何,我都愿意,不后悔。

我们相视而笑,没有那么多时间供我们决策,不后悔做出选择,不后悔为之奋斗便足够了.

我将头靠在她的肩上:能遇到你,便是我不悔来到这世上的理由,谢谢你给予了我关爱和陪伴。

她扭过头,亲吻着我的脸说:你选择了我,便是我至今为止的价值,谢谢你为我无处安放的爱提供归属。

或许这里还是最初的模样,故乡的淳朴柔美,依然深深地牵动着我的心,她的出现更是让我生活有了为之奋斗的勇气。我闭上双眼,感受着雨缓缓飘落在“海”上,无声无息,不掀起一丝波澜,但它已成了海的一部分,到了那个命中注定的地方。

我倾听着“海”的声音:“睡吧,我陪着你。”

2022.1.1 王湛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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