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四大名捕全48集电视剧,少年四大名捕电视剧全集普通话

首页 > 娱乐 > 作者:YD1662024-04-18 01:22:11

第六十集 佛都有火(上)

  

第一章 嫁给他或*了他!

  尖叫。

  把衣衫拢在胸前的她,依然遮掩不了一双裸露的玉肩,从那儿望过去,那么柔美匀和,仿佛除了月色与水珠,没有任何事物能在那柔柔的斜坡中驻过足、溜过手、留过情,从那柔匀的山坡滑下去,更令人不惜一头摔死在那深深的峰沟里,死的像一场完美的自尽,美的像一个无暇的童梦,令人虽死无怨,虽*身亦不成仁,而只为一场美的丰宴,一次艳的注目。

  至少,无情现在就是那么想。

  “想死啊你!”

  ……

  无情还在看,浑然忘我。

  “你怎么还在看呀!”

  “我……”

  无情这才知道:原来是在说他!

  刹地,他一张本无血色的脸,完全胀红了。

  “谁叫你看的呀——”

  仇烈香用手指拢着外衣:当然了,她又不能真当他面前穿上、整妆,故而又急又怒又嗔又气,但她也遂而发现无情竭力挺着腰背,昂起颈首,勉力要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还是让仇烈香心生感谢。

  “我……”无情的脸色血气最好就是现在的了,他千言万语,都讲不出,巴不得一张口就像一道瀑布一样,心中的激情都能迸涌而出。

  但,能吗?

  当然不能。

  他只有说:“……因为……因为……因为实在太好看了……”

  ——因为……因为什么呢?

  他一下子辞穷。

  因为词穷,所以才说不出假话,而且,也不想说假话,只好,一句就说了真话:

  ——都是因为太好看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仇烈香也红了脸,但红了的脸儿更艳;仇烈香也羞的起了嗔,但薄怒的她更动人。“你—你——你————你还在看!你还在看!”

  无情深吸了一口气。他倒真的是脸红得比红颜花还红,但就是目不转睛: “我……我……我转不了眼!”

  仇烈香一时把衣服穿上又不是:因为穿上就得先要把衣服卸下才套袖子罩颈子才上得了衣,那下可不是得“尽露眼底”了?那是万万不可的!不穿上又不是:这儿可不只是无情一人呀!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她本是江湖儿女,这一下为了救人救己,事先布署,迟迟未施,但眼见三鞭祭起“山字大法”,再拖下去,只死一途,而且无情因行动不便,退不了身,活不了命,她只好使出独门暗器:

  唐花!

  可是,这一来,无情居然看个目不转睛的,使她顿忆起唐门和唐老奶奶流传下来对唐家女子的格律:]谁看过你的身子的,只有两条路:嫁给他或*了他!

  ——虽然,自己身上还穿着兜袄,不算裎裸相对,但他离得那么近……总是……

  (可是,他、他!他还看、还看、还在看!)

  仇烈香一跺足,咬唇嗔叱:“你再看——我……有什么好看的!?”手里把那件始终未能着上的衣衫攥得紧紧的,遮在胸上。

  无情“居然”回了她这句话。

  不。

  这个问题。

  “因为……太好看了……”他还傻楞楞的说,“我实在转不过眼去。”

  仇烈香嗔笑一敛:“那么,我把你一双眼挖出来!”

  她吓唬他。

  不料,无情索性睁大了双眼,说:“你挖吧。”

  仇烈香叫了起来:“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耻,你这样看人家,你……你怎么当为民除害的大侠、当大捕头!我……我可是真的挖眼珠的哦——”说着,自披衫里伸出两只春葱般的手指,指尖已抵近无情的双目。

  甚至,指甲片沿已触着了无情一睫毛上去了。

  无情的眼霎也不霎。

  只眼睫毛颤了颤。

  痒。

  他的眼睫毛很长。

  而且还带点弯。

  他的眼很好看。

  很灵。

  ——甚至说,这双美眸应该是长在一个美丽女子容颜上多于在男人脸上的:尤其是,如果这双眼没那么冷、那么厉的话。

  可是,而今,这双眼眸,既不冷,也不酷。

  而还很多情。

  深情。

  款款。

  对着那一双秀秀丽丽的指尖,他并没有往后退缩。

  反而趋前。

  ——好像在说:你挖吧,我心甘,我情愿,我没有怨言。

  (但我还是铁定要看的了。)

  仿佛,无情当这两只要来挖他眼珠子的手指,也是当日仇烈香自窗棱递给他的串烧、莲藕一样,他毫不提防,他全然授受,就算沾毒的,他也甘之若饴;就算饮鸩止渴,他也视作飞马踏雪,久旱甘露,,一饮而尽。

  “我不是蓄意要冒犯你……谁说大侠、当捕头就不可以看美丽女子那美丽的身体的?”无情仍胀红了脸,有点吃力才说的下去,“我的确是转不了眼,因为太好看了……就像崖边一朵花怒放,不看,他日就成了绝情石、断肠岩了。”

  仇烈香斜睇着无情,两只手指只凝在那儿,就像一座正洒着杨柳枝水普渡众生的观音菩萨,忽然之间着了相,现了真身,以致没有了下一个举措,只不知怒还是笑,问了一句:

  “你,你不信我会插下去?

  你呢?

  ——你信不信?

  不管信或不信,接下来,发生了一件事,又闯进来几个人,使得仇烈香一分心,就在这时际,她因为伸出了手指,露出了在月色下美如玉藕的手臂,要来挖无情的一双眼,结果,加上那么一分神,罗衫悄没声息地挂落了下来,又露出了右边一截酥胸,这一下,她自己也尖叫了一声,挽衣的挽衣,凝目的凝目,不过,一件舒服的披巾绕住了仇烈香,原来是无情抄起了原本铺在轮椅“双飞”背靠的绸披,围在仇烈香身上,仇烈香只觉身上一阵暖意,一直暖上了心头,这且话下不表:

  表的是三鞭道人仰天倒下,迸喷青血之际,三道人影,直扑了过来!

  不,是四道。

  有一道是“走”了过来。

  他是“走”,很悠然,很潇洒,甚至带点孤寂,但不知怎的,却走的比“飞扑” 过来的还怪、都快!

  他一下子,已到了仰天倒下,狂嚎惨呼中三鞭道人的身侧。

  另外三道人影,已马上掠到。

  其中一个,便是任怨。

  三鞭“肉身”一垮,漫天漫园的“鬼影”尽皆消散,任怨觑准时机,第一个扑向三鞭道人。

  他为的是希冀在三鞭殁前还能逼问诱供出一些什么“绝活儿”!

  他本来最怕就是追命拦截。

  他的轻功好。

  他的“白鹤晾翅身法”恐怕是当世使得最好的。

  可是追命的轻功更加神来鬼去、倏忽莫测,所以他最防范的就是追命。

  不过,这次拦截他的却不是追命。

  而是另一个人。

  这个人,后他而起步,但一启步就截在他之先,一挥手,就使任怨寸进不得,再挥袖,几乎就把任怨逼回原地!

  第二章 谁能一扬手就把他逼回去?

  ——谁能一挥手就把“鹤立霜田竹叶三”的任怨逼了回去?

  有。

  就是这个人。

  当任怨发现一扬手就把他逼退的人就是这个人的时候,任怨也没有话说。

  他甚至没有挣扎。

  没有反击。

  就连抗议也无。

  原因只有一个:

  因为他不敢。

  这一手就把任怨逼退的人,他的手还搁在半空,手势非常夸张,像一个大音乐师忽然听到广陵散快绝了的天籁,一拱手就要大家噤声;又像一位大舞踊者,忽然创发了一个绝世的姿势,然后就横空僵在那儿;又似是一位大铸剑师、大石雕家,挥鎚要打造一把、一具旷世巨着,但时间就凝在那一刹。

  他伸出的是右手。

  他的手指非常粗壮长大,像一根根怒勃的阳具,又像一只只竹筒模子倒出来的蜡炬。

  他的手指固然粗大特殊,但最殊异的还是他指头的数字。

  他有六个指头。

  他是一个头陀。

  任怨就这样给他一手拦了下来,还逼了回去。

  任怨没有办法。

  甚至无尤无怨。

  ——遇上这个人没有办法。

  他认识这个人。

  他知道这个人。

  这个人目前是相爷眼前红人,潜伏在武林里的一个领袖人物:

  多指头陀。

  “多指横刀七发,苍穹涛生云灭”。

  这是“当世方外六大高手”的号称:

  这儿“方外”,不一定是指出家人,而是一些藉“出家”、“坐关”、“净身”、“修行”、“应试”、“为奴”等行为来“避世”或“转换”身分,甚至掩耳盗铃,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有些揖真的身不由己、身兼力行,货真价实也名副其实。

  其中“横刀”就是“横刀立马,醉卧山岗”顾佛影,早年多结仇家,故谢绝江湖,变身为洛阳城“小碧湖”游家的总管。

  “七发”便是“七发大师,欧阳漆花”,是一名放下屠刀出家的和尚,但出家后的他*性尤甚于入世时。

  “涛生“是”惊涛书生“吴其荣,以束发苦读于寒窗避世,其实是闭门苦修“活色生香、舍利功法”。

  “云灭”便是“神油爷爷”,他大半生不得志,自行放逐出关外多时。

  “苍穹”是米有桥,他青年起被逼“净身”入“蚕”,苦不堪言,后成了太监总管,武功高绝,但怎么说也不是朝廷将官,更非江湖中人。

  “多指”便是指“多指头陀”。他带发修行,擅“多罗叶指”及“拈花指”,主持五台山“老子庙”,左右手各有六个指头,世上任何乐器,他拾手疾能通晓,音在指间如天籁,甚得蔡京欢心,并一度向赵佶引荐。(至于“多指”后来为何反成了“少指”,这就容后分解了)由于他工于心计,号称出家,实则跟江湖上黑白二道,互有往来,跟与绿林强盗,关系密切,能雅能俗,蔡京于是重用他为其联络道上的人物。

  由于他深受蔡京信宠,所以一旦由他接手的任务,必定重大而重要,而且肯定背后有蔡京力撑,这后台无论在朝在野,的确没几个招惹得起!

  何况,多指头陀不只辈分高,武功也高,连投靠他门下的,来头都决不低。

  所以,多指头陀这出手一拦,任怨再贪婪、更情急,都不敢违逆反抗。

  任怨不但不敢反抗,也不想反抗。

  为什么?

  想一想自己有没有反感的但却不敢、不想、终究还是不反抗的人和事?

  有。

  ——一定有。

  因为谁都会有。

  你虽然感到不公、不平、不忿和不快,但仍不想或不敢反感,除了因为对方实力比你强,名头比你大,比你更难缠更麻烦之外,当然还有两种情形:

  一是对方的背景与势力,你不敢招惹,因为一旦给惹上了,就像一脚踩进泥沼里,而又遇上鳄鱼和蛇的前后夹击,而头上还罩来了一蓬马蜂的袭蛰。

  另一是既然人人都不反抗,都不还击,都不想招惹麻烦,为啥偏要你做第一个、第一个人,甘冒风头火势?所以只有哑忍。直至能出声的机会越来越少,能出手的时机越来越不存在,而你的生存环境也越来越恶劣,呼息也越来越困难,同道中人已越来越不见之时,想要还击还是反抗,机会早已消失不见了。

  任怨的确不敢反抗多指头陀。

  那也不只为了“多指头陀”他惹不起。

  那是因为多指头陀也不过是个“开路的”。

  他拦住任怨,也不是为了他自己。

  而是为了另一个人。

  ——在那人身前,他也只不过是个“奴才”而已。

  连多指头陀也不过只是个“奴才”的“主人”,任怨当然不敢招惹,也不会傻到惹这个麻烦。

  不过,多指头陀这么一拦,使任怨更加心急欲焚的要达成一件事:

  要选“主子”,也得选一个够“大”的、够“强”的。

  要当“奴才”,也得当有财有势有真正实力的“主人”的“奴才”,这才不枉“奴才”这一场!

  反正要当奴才,就要当一个恶尽天下、横行无忌的大奴才!

  ——化得来!

  那个人一脸悲容,十分凄凉,那一种凄伤孤寂,竟令人看了第一眼,就为之心酸,再看第二眼,已不忍心再看下去,再看下去,不知怎的,就心为之酸,情为之伤,意为之寂,气为之短。

  奇怪的是,那人脸容很端正。

  甚至在仪容、举止,自有一种泱泱大度,过人气派,看去像一个王孙公子,位同公侯将相。

  可就不知怎的,这人的背影、气质、神情、态度,流风所及,言谈说话,举手投足,总是给人一种:“谁信京华城里客,独来绝塞看月明”的苍凉感觉,又有一种“昔日王榭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苍凉和“物是人非、“昨是今非”之慨。而这种苍凉,是回首暮云远,千里暮云平,回首苍茫的那种悲凉/寂寞,予人一种深邃澈骨的寒意,这儿虽是皇城,也是皇城中的一座庭院,一处“寻梦园”,可是,只要这个人在这里,整个气氛,都不知怎的,悲凉苍寒了起来,好像连大团圆放到永亘里也只是一个大悲剧,就像中国的丝竹音乐,奏得敲锣打鼓吹唢呐之际,其实就是最高的悲情就只好用热闹喧嚷的方式来表达,就像一头猪给宰*后,它的惨情是一张笑眯眯的容颜。

  追命看到了这个人。

  忽然,联想起一头放在祭奠桌上给烧熟了的猪。

  然后,他又联想起朱月明。

  他摇摇头,拍拍后脑,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

  第三章 蟋蟀悉率知了了

  只看这个裔皇、高贵而悲凉的人,徐徐蹲了下来,握住三鞭的手,甚至不怕沾染了三鞭溢流出来的绿汁,用一种极平和的声调,讲了几句话,但再听却似是唱了几句歌,歌词一定非常肃穆庄严了,但他这么唱来,感情却非常丰富,仔细辨认,原来那是经文,而且还是梵唱。

  可是梵唱经文咒语,却又怎会有那么丰富充沛的感情呢?真正的佛和有修为的僧道,不是讲寂灭、去我执、返真我,臻无情,才能四大皆空称涅盘的吗?

  追命正在这里狐疑着,却听那华贵而孤寂的人梵唱稍歇,问了一句:

  “余近花,你有什么话说?”

  余近花就是“三鞭”未“入道”前的本名。

  这人能随口喊出三鞭的俗家名子,可见跟三鞭道人十分相熟。

  追命只觉得相当头大:这个人一来,就气派非凡,而且一亮相就令人感到心头不舒服,况且,这人(还不是这人本身!)的手下一扬手就截住了任怨,而追命跟任怨交过手,深知这年轻人虽然吃了他一腿,其实在格斗时一直心不在焉,未尽全力。再说,这人一现身,就步态从容,不徐不疾,却已先众人而至三鞭身前,轻功过人的追命,也自度无法以这种潇洒的风姿达到这速度和境地。

  所以他暗自心惊,暗下耽心,只望该来的尽快赶来,不该来的最好不要出现,“佛光”早降,“幻释”早放。

  只听三鞭苟延残喘的说了几个字。

  断断续续的说了几句话。

  那羽衣高冠、背影凄寒的人点点头,用另一只手抚摩着三鞭发髻,说:“山字经只能活死人,不活活人,这样活不如死,还是不如归去。你说的,我会替你看着的,你放心去吧。”

  说罢,三鞭就不动了。

  青血,也不流了。

  血,终于变为红色。

  那人,似替三鞭驱了魔。

  可是,追命却知道:三鞭性命真正来说,是结束在那人掌下。

  一股寒光,适才就自那凄伤的人掌中,输入了三鞭头上的百会穴,这一股寒罡之气,才真正打散了三鞭的奇经百脉,完全拆离破碎,把他的生命切断、抽干、抽离、断丧。

  三鞭死了。

  他没想到以他武功之高强、遇事之机警、为人之狡诈、背景之深厚,今日居然命丧在“寻梦园”里,“一点堂”中,两个少年男女的暗器和明器里,唐花和双飞下!

  他是没想到!

  他绝对没想到!

  ——但如果他知晓:日后,这对少年男女,一个是赫赫有名、一方之主,号令半个武林,独霸西南一隅,名震江湖黑白二道的一门之主,而另一个,是天下名捕之首,创“明器”一代之先,令天下残而不废的人都益坚其志,无惧先天缺陷、面对残疾不幸,依然以个人超卓不凡的智慧与斗志,屡破大案,屡立大功,屡诛恶贼,屡崛屡振,独持信念不屈,与贪官斗,与恶吏斗,与国贼斗,与强权斗,以一介羸弱命搏的残躯,居然还常能扭转乾坤,救良善于水深火热之中,辟邪辟易,辟魔震慑,而他也以无情之手段实行有情慈悲之事,渐行渐远渐寂灭。

  也就是说,殁于这两少手里,其实三鞭“死的不冤”。

  真正“送”他上路的,可以说是那华贵而苍凉的汉子。

  他“超渡”了三鞭。

  然后转身,面对盛崖余和仇烈香。

  他回身的时候,姿态依然优雅裔皇,举止依然从容淡定。

  不过,他却没看见仇烈香。

  只看见无情。

  仇烈香呢?

  ——这美丽而*力奇强的女子,去了哪里?怎么一闪就不见了?

  不。

  她在的。

  她就在无情的后面。

  无情忽然“长高”了。

  他骑在马上。

  马,是“夏侯”*手骑进来的。

  他在马上,把仇烈香隔开,让她可以在自己围裹的“双飞”座椅靠背披垫内,迅疾把衣衫穿上。

  他保护她。

  正如她也保护他。

  他很坚定。

  也很勇敢。

  可是,当他还是忍不住去听到仇烈香在围披里悉悉率率的穿着衣衫之时,他心中甚至从而知道了她的衣服正穿到哪里,心中仿佛攒了几只蟋蟀,正在蟋蟋蟀蟀知了知了的萦绕不堪,迂回不去,萦绕不休,分心莫已。

  那裔华、凄然的人虽看不到仇烈香,但却好像一早已感觉到她在这里了似的,轻轻唤道:“阿香,是你吧?是你下的手吧?”

  仇烈香没有应他。

  可是无情忽然感觉到她连穿上衣衫的动作也忽然停顿了下来。

  甚至有一种“连动作也僵住了”的感觉。

  那汉子一笑,语气始终很温和,“当然是你,要不然,就是乃子了。能使唐花的,方今天下也不过四人耳。你这记‘唐花‘使的着实厉害,先在前面暗器在三鞭鼻尖划上一道血口,不下毒力,反伏毒引,然后再引发‘唐花’,自然会吸住向他脸上开绽,三鞭再有三个不死之身,也还是难逃一死,魂魄都给你炸掉了。看来,你的暗器手法大有精进,不过,若是乃子过来,恐怕三鞭早已形神俱灭了,已用不着我来送他一程……话说回来,阿香你来在这儿,你娘恐怕是不知晓的吧?她如果知道你来了这里,还闹出这么大的事体来,还*了三鞭,恐怕你得有好受的……”

  说到这儿,忽然一笑:“情之所以切,可以断人肠,碎人心肠,就是因为情之真、情之诚、情之深。”

  他的目光迅速的向无情巡逡过一眼,笑意更浓,倒是像一个熟人在端详他的近亲子侄一般:“看来,这一刻,天长地久,曾经拥有,弥足珍贵。”他笑意愈浓之时,凄意愈甚。

  无情这一刻的心情,忽然起了很大大震动。

  哪怕是他刚才迎战“夏侯四十一*手”之际,也决无这么大的颤动。

  就算是适才他对付能够“死而复活”的三鞭,震撼也绝没有那么大。

  这一刻,他的心弦就像琴弦,给那伤心面容的汉子一语拂动了。

  他的心湖就似本是静水一片,忽尔给一石击破,天水一月,但余波荡漾,幻化月华千片。

  这一语道破后,他忽然无由感到心乱,像预感了什么事会在他身上发生,什么人会在他身伴幻灭,什么梦会醒来,什么样的醒来会是一场空。

  他先觉得幸福……

  是的,能跟那如一朵悬崖花的女子一齐对敌……那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幸福?

  当取胜的时候他感到幸运。

  ——因为还能活着而且还能跟她在一起。

  当她和身护着他的时候,他就觉得很幸福。

  ——原来有一个自己心醉的人身体接触着的感觉是如此微妙、欢喜的。

  他以前因为自惭残障,从来不与人主动接触,尤其女性;他在宫里,因为长得极其清俊,自有一股*死人的风神比俊朗还多添了几分冷艳,这是一种世间一般男子所无的媚,但却在无情气质上再生为煞气,反而更增添一种一般汉子所独特的英风。

  宫里的女子、公主、妃嫔,也爱他模样,特别疼惜他,藉故接近他,甚或逗弄他,他也冷然以对,甚至相对咫尺,拒人千里。

  为什么?

  ——人对他好他何不对人更好?

  何必?

  ——做人又何必自苦!

  第四章 长夜不知君远近

  他也不想孤独。

  他也不欲自苦。

  可是,他心里清楚:那些宫嫔、妃娥待他殷勤,是闲极无聊,而且只因宫里没有什么闲杂人等,加上,因他皮相而生恋眷,甚至,只当他是一个残废的人,“没有什么顾忌”,也谈不上什么威胁性,甚或是只对他的残障爱寄予同情。他觉得这是一种迹近侮辱。

  他受不了。

  他也需要朋友。

  他也爱慕花容。

  可是,他知道这是一种“试炼”,他身处“险境”,“有人”正注视着,甚至暗中“遣人”考验他有否“行差踏错”,一旦不小心、大意疏失,触犯禁宫例律,恐怕,足以株连整个自在门,世叔一番苦心孤诣,保护策划,得要泯灭在他手中。

  所以,他更加不能稍有差池,大意误事。

  他严守规律,宁冷不湿。

  可是,他也寂寞。

  只是因为寂寞;寂寞就像一弯长长的沙滩,月下只留下一行自己的跫印。

  不过,他不孤清。

  说来孤清,闲来孤清,孤清就像长夜不知君远近,飞絮流萤暗复明。

  这段日子见着仇烈香。

  这女子待他并不如是。

  也不如昔。

  她当他是人。

  堂堂一个男子。

  当他是个侠士。

  ——日后的“大捕头”!

  她支持他。

  但不可怜他。

  她爱护他。

  但并不同情他。

  他喜欢这样。

  这样才是交流。

  他甚至可以反过来保护她。

  她也欣然接受他的保护,甚或也倒过来维护他,一如适才寻梦园之战,而他也坦然接受。

  还觉得很幸福。

  当他闻着那香味时,才发现“幸福”是有味道的。

  那是甜的。

  ——那么幸福的甜!

  此际,那脸容凄伤的汉子,一语道破了那一段相依之情,就像一缕碧海青天夜夜心的幽魂一样,忽然在古镜中照见了自己,或者,忽然听到一声鸡啼。

  破晓了。

  ——梦呢?

  仍在檐前点点滴滴、寻寻觅觅到天明?还是不及刻骨铭心,就已烟消云散?

  除了这一点情愫,让无情感到莫名的撼动,还有一个奇特而熟稔的感觉:

  就是那汉子的悲凉表情,他见过。

  ——那一抹笑容,不是那种开怀欢喜的笑,而是笑比不笑更讽世、更悲酸,因为哭不出来只好笑的那种笑!

  那种神情,就像是最后一个皇族,昔日王榭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那种落寞与悲凉,万般皆不是,唯有业随身。

  业是一种念力。

  孽是一种恶缘。

  无情知道自己曾经见过这个汉子。

  ——见过,却在何时?

  不知道。

  ——何地?

  不晓得。

  ——何曾?

  不清楚。

  甚至连为什么会让他升起这种感觉,这种熟悉而陌生,像是亲人又像仇家的印象,他也不知缘何而来?其来何自?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是他真的在依稀往梦里见过这个男子?还是听前辈描述里提过这样一个不凡但悲凉的人?还是他真的见过他,与他有莫大的关系和渊源!?)

  就在他疑虑的这一刻里,无情也发现:那苍凉的汉子,对他,也正生起这种感觉:

  一种既似血亲又似仇人的奇特感觉。

  他不知道此念因何而萌,但缘生不灭,念生不息。

  他在对方端详的那一眼里,也获悉了对方也叠印着他的疑虑与感受。

  他不知道为何有这种想法。

  他只知道感觉没有错。

  另外还有一事:

  那汉子提到“乃子“。

  他不知道是谁。

  但无情就在乍闻这名字的一刹那,忽然启悟:

  这是一个在他生命中很重要的名字!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他虽然只是第一次听到这人和这名,但他就晓得:日后,将来,或者马上,立刻他得要面对这个人,遭遇这个名字,以及会发生很多跟此人此名有关的重大事情!

  当然,无情当时的确是一个敏感的孩子。

  ——敏感,就是感觉敏锐的意思。

  不过,今晚他的感觉特别强烈。

  ——尤其是在他接触过那痴人关木旦之后。

  很奇怪:他的直觉变得比深洞中蛰伏多年的蝙蝠还敏锐,有时候,他的意念一时多而纷杂,直如电光火石、流光掠影,他也不及一一辨识,细细追回,甚至,有的感觉,还匪夷所思,光怪陆离,就连今晚他的出手,有几招“明器“还突飞猛进,突如其来,连他也几乎意想不到,屡有佳笔。连他的运气,也随之险死还生,化险为夷,大起大落,大开大合不已。

  然后,他敏感的心弦触上一个休止符而停顿。

  凝固。

  ——因为那来的如同一个“雪球“。

  凝住。

  ——遽然停住的是仇烈香在幔铺内的穿衣动作。

  也就是说,仇烈香穿衣穿到一半,居然停住。

  凝结也似的。

  正常人穿衣也不只穿了一半,更何况是急着把衣衫穿上的仇烈香!

  所以无情也一颗心几乎凝在胸膛里。

  他立即想扯开幔帐去张望。

  但他得要先问一问:

  “什么事?“

  幔帐里的人影颤动了一下,本来曼妙的纤影,一下子像膨胀、混杂了,无情正待“不顾一切扯开帘幕之际,忽听仇烈香颤哆哆的唤了一声:

  “奶奶。”

  ——奶奶?

  忽听幔帐之后,有一个略带粗嘎,但又有一种滋糯动人的女音缓缓的说:

  “你心目中还有我这个奶奶么?”

  原来帘幕后已不只仇烈香一个,还有另一个人。

  那是个女子。

  那是位仇烈香的“奶奶”。

  ——既然是“奶奶”,那一定是与仇烈香相熟的,也不致于有什么恶意的吧!

  至少,无情心里是迅速这样盘算着:既然“奶奶”好歹也是个亲属长辈,他便不好去扯开那布幔。

  不料,正是这时候,“啪”的一响。

  一巴掌。

  随着仇烈香“哇”的一声。

  ——显然是她挨了一记耳光。

  这还得了!

  无情决定不顾一切,一手扯开了幔帐。

 

第六十集 佛都有火(下)

  第五章 飞絮流萤暗复明

  只听那凄容汉子立即摇首,啧啧有声的跌足叹息道:“你不该扯掉这幔帐的。”

  然后他叹息道:“乃子,你还是来。”

  语音似惊似喜,又带着凄落。

  无情已打开了帘幕,看见了两个人:

  几乎是在见到的同一瞬间,无情已经可以认定,可以肯定,那是:

  一对母女。

  ——仇烈香母女。

  一定是母女。

  而不是祖母与孙女。

  为啥?

  因为不像。

  在年龄上,一看便知:两人年龄相距,大约二十来岁,两人相貌、气质都相像,只不过年龄大的眼神反而更凌厉些,年纪轻的却是较明艳些;年长的风韵依然曼妙,年轻的风姿却更绝楚。长辈明显在眉宇之间锁着煞气,神情已因岁月镂刻不耐与烦躁,还有无奈孕育其间;幼辈却扬眉剔目尽是骄气与娇气,喜笑之间似刀光,怒骂成剑影,在苍穹交会时划过的火花美丽明媚。大的那位像一口井,来自曾经惊涛过的沧海;小的那一个像一条溪,源自万水奔流过的江湖。长一辈的法令纹很深刻,鱼尾纹捺出了走龙蛇的惊心岁月;小一辈的很艳,在颧骨上一颗小小的娇丽的红痣仿佛是一个对世间所有男子口唇的挑战,那似是冰天雪里一把诱人的火。

  年长的当然是母亲,带点病容,像伤重未愈。

  年幼的一定是女儿,脸有骇色,但愈惊愈艳。

  毋庸置疑。

  飞絮流萤暗复明,金风古意温晚情:有些感觉模糊,有些感情深切,像这对人儿,都好看,都英风,一看便知是母女——然而仇烈香却为何称之为“奶奶”?——按照二人年龄,那妇人绝不致与仇烈香是隔代的长辈啊!

  不过,在看到这对母女的同时,无情也看到了:

  仇烈香的惧色。

  ——为什么她会害怕呢?

  无情从来没见过仇烈香害怕。

  ——就连在生死关头、三鞭反扑之际,无情也未见过仇烈香惊惧。

  (是什么事情让仇烈香那么骇怕?

  ——还是令她生惧的是人?

  难道就是……这位妇人!?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为何她要害怕?

  她会害怕?)

  无情忍不住还是又问了一句:有什么事吗?“

  这时,这妇人以用她自己的外裳,披裹在仇烈香的身上。那衣袍白缎铺面,内里滚血艳红的里子,裹着镶华边金重衣,看去非常华美舒服。

  可是,仇烈香披在身上,却似是很不舒服的样儿,还有点抖哆。她脸上有一记红印,迅速蔓延开来。无情一看,心中就气火了。

  那妇人倦慵的笑了一下,上上下下端详了无情一阵子,然后停在他的下盘上,忽然冷笑了一声,道:

  “你就是姓盛的,也是姓成的那个孤儿?“

  无情一听,心里就有火,再看她打量得极其恣肆,更是火大,当下没好声气的回了一句:

  “你是谁?“

  妇人又冷笑,忽然抬了抬下巴,“站直给我看看!”

  妇人的下巴正中有一个凹洞,仿佛把下颔分成了两边,可见年轻时一笑,的确也能百媚生,就算现在,不笑也自有一种风情自蕴,秀外慧中。

  无情一听,脑袋“哄”的一声,气得脸都白了,他本已为仇烈香挨耳光不忿,而今听那妇人语出轻蔑,更是佛都有火。

  仇烈香怕他出手,马上表明了:“她是我奶奶。”

  无情听了,当下便打消出手的念头,但依然不明白。

  只听那气质凄寒的汉子忽道:“你就是那个盛崖余?”

  无情忍下一股气,道:“我是。敢问?”

  那神容裔皇神色凄凉的汉子道:“我姓长孙,曾得先主诏封为‘气量王’,你还是跟我东北老家一样,称我为‘凄凉王’就好了。”

  ——“凄凉王”!

  无情闻名一震。

  ——他就是“凄凉王”!?

  这下子,震撼可不可谓不大。

  无情是听过“凄凉王”长孙飞虹的事迹。

  这个人本来就是一部历史。

  这人就是一个传奇。

  这汉子的经历就代表了一个风云时代。

  这个汉子到现在仍未死,本身就已是一个奇迹;然后跟他交过手、成过敌的不死,也一样是一大奇迹。

  凄凉王笑了一笑,笑意仍是那么无奈、苍凉:“她们是母女,可是门规森严,早年曾与自在门另有过从,可能受贵门祖师爷韦三青影响之故,都信近亲不可直称,故称讳都隔了一代,就算亲娘,也称为奶奶,就像你们称诸葛为‘世舒’一样。何况,在‘蜀中唐门’,‘老奶奶’就是家里掌权的一个代号,每一任都是‘唐老奶奶’,男当家就叫‘唐老太爷子‘。而且,这位唐小姑娘的母亲,芳名就叫‘乃子’,可见她长上对她期望之殷,小兄弟别弄错了,万一得罪了意中人的亲娘,可没好下场哦。“

  这话倒是听得无情和唐烈香脸上都是一热,无情也心里感谢“凄凉王“的及时阐说。

  只听唐烈香的母亲啐了一句:“长孙,你少来嚼舌。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生活浪荡,拈花惹草么!你血手难掩天下目,到头来还是防个不得好死吧!我门里的事,用不着你来晓咀!”

  凄凉王一笑道:“好凶。”

  无情忽然想到,刚才与追命、唐烈香联手对敌时,大家还有情趣伸舌、扮呕、装晕倒,倒真是一种此情可待,难忘追忆。

  正在念及追命之际,只听追命就笑着向凄凉王一记抱拳恭身,道:“拜见长孙总堂主,久闻大名,仰仪已久。原来当代‘唐老奶奶’的唐乃子唐女侠也在这儿,真是啊真是啊,那个嘛这个嘛,真是啊——徐 半 风 犹——真是啊……”

  大家都听不懂他说什么。

  ——包括唐乃子。

  所以,唐老奶奶问:“真是呀什么?什么叫‘徐半风犹’?

  凄凉王笑代追命答了:“他是想说:乃子你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他是不好明说,你好歹也是长辈嘛——“

  话未说完,风也似的人影一闪,絮也似的影儿一飘,“啪“的一声,追命在丈八远那儿已捱了一巴掌,连招架、反击的机会也没有,几乎是同时,唐乃子已回到原地,就站在唐烈香身后。

  ——追命是什么人,何况轻功、身法,可谓一时无俩,却一晃眼就给刮了一记耳光!

  这一下,无情和追命都一道儿佛都有火了!

  追命怪叫道:“我这是赞你,你怎么打人哪——”

  那唐乃子严峻的道:“如果你不是诸葛老鬼的门生,我早就一刀*了你。”

  然后她向无情睐了一眼,道:“你是个残废。我看你直立着,以为你腿子还行,这才看到你是强倚在马上,大概是为我孙女儿遮挡穿衣——念在这一点份上,我不*你,你挖出一双招子来便可以了!”

  然后她转脸向唐烈香叱道:“你居然破了誓,自行进入这院子来,又跟这男子接近过,还让他看了你的身子,你可记得我们的门规?你可知道下场后果?”

  第六章 金风古意温晚情

  唐乃子动了一下手,牵动了什么体内的隐疾似的,呛咳了起来,法令纹更是深了。

  唐烈香眼睛震了震,伸手扶她,“奶奶”,叫了一声,却几乎没落下泪来。

  她委屈。

  但没有抗辩。

  她不忿。

  但只有服从。

  无情在气愤中发现她逆来顺受的神色,忽然憬悟了一个疑惧:

  他自与唐烈香相见以来,见过她喜,见过她笑,见过她嗔,见过她忿,见过她调皮,也见过她厌倦,甚至也见过她忧郁,但从未见过她惊惧,更没见过她伤心过。

  更何况是欲泪。

  他一看在眼里,心头也起了一阵酸痛,心里的火似给冰雪浇熄了一大半,也在此时,追命忽尔“飘”到他身边。

  “大师兄。”

  追命低底唤了他一声。

  别忘了,这时候的追命,是挨了一巴掌的追命。

  他笑嘻嘻的飘了过来,笑嘻嘻的趋近无情,笑嘻嘻的凑近无情的耳畔,他还未说话,无情已抢先道:

  “那婆娘忒也无理!可伤着三师弟了?”

  追命依然笑眯眯,但把语音压得很低,一面抚着脸涎笑道:“是打的很痛!雪雪……现在还痛的紧。”

  无情斜睨过去,只见追命脸上已开始红肿了一大块,心中那股火又冒升了起来。

  追命依然笑嘻嘻的道:“痛是痛,不过没有下*手。大师兄知道的,我别的都不如您,但轻功喝酒反应都还行,但她老人家那么一掠过来,我连避都避不了,闪都闪不开。我觉得这位‘唐老奶奶’的暗器,就是她自己。一个人能把自己化作一道‘暗器’,武功可不是盖的。你还是不予与之动手为妙。”

  这时际,“气量王”长孙飞虹正与其他两人吩咐些事,而多指头陀则向任劳、任怨和黑衣*手申斥着,唐烈香见母亲呛咳,强忍伤毒翻腾,挨过去说些体贴话,大概是想劝娘息怒。

  三鞭却已死了。

  人走茶凉,人去灯灭,更何况是三鞭这种人,恶贯满刑,丧命也无人同情,死了便无人理会。

  ——就算有人料理,“理”的恐怕不是他的“遗体”,而是他的“遗物”。

  不过,“凄凉王”在,像任怨这种人,纵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随便造次。

  金风细细,这满目苍凉的贵介汉子,站在庭中,竟有一种莫名的古风,像秋夜一般温凉着晚情。

  无情回应道:“就算她武功高,也不能说打人就打人。”

  他既为追命不平。

  也为唐烈香不忿。

  追命依然笑眯眯的道:“你说的是。不过,你别忘了,这位唐姑娘,是她的女儿。”

  说完了这句,他就笑嘻嘻的,脸颊上一直肿了起来,他也一直等无情反应。

  这次,无情很有点不解:“是的。但对女儿也不能说打就打——她又没有做错。”

  言下之意,是对他的眼睛也不能说挖便挖——他又没有“看错”。

  追命知道他还不懂。

  (这个大师兄智能天纵,运计有如神助,心思缜密,但毕竟对于人情世故、江湖礼俗,还是稍欠经验。)

  他笑嘻嘻的说下去:“你也别忘了,这位当代的‘唐老奶奶’继承人,就是仇姑娘,不,唐姑娘的娘。”

  其实,他是把话再说了一次。

  他虽然笑得贼贼的,但语意还是极其郑重的,要不然,他也无须再说第一次。

  说完了,他看着无情。

  无情也看着他。

  “如果你对唐姑娘印象好,你第一个要讨好的,恐怕还不是唐小姑娘,而是,嘿嘿……”追命笑着抚那发肿的腮帮子:“我还要再说下去吗?哎唷,雪……好疼!”

  无情忽然明白了。

  顿悟了。

  追命当然不会捱痛过来尽说些废话,还为一个刚刮过他耳光的妇人说好话。

  他的话一定有份量。

  一定有可听取的价值。

  无情这下可明白了追命的好意了。

  ——难怪三师弟会哑忍这一记耳光。

  却听唐乃子向唐烈香叱道:“你跨过这院子来,教老身怎么跟蔡少保交待?我们毁诺在先,谁还会收留我们?我们相依为命,颠沛天涯,为的是什么?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唐家堡,拿回我们应得的,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难道你今天就忘了唐家的规矩么?他的眼,不挖可不行!要嘛,我就没有了你这个女……你这孙女,不然,我就只有*了他!我看他也不太坏,而且不是正常俗汉,我不*,已是很宽容的了,你已允诺了少保大人,老身也许下生死之诺,难道你还要嫁给这个废人不成!?

  然后她转身向无情喝道:“姓盛的小字,你自己动手,还是由阿香动手,或是由老身下手!?”

  无情看“唐老奶奶”,脸色发青。

  ——他觉得这女人不但不可理喻,而且简直凶悍、残忍。

  (却不知她怎么会生出那么美丽温柔的女儿来!)

  却听追命在一旁边摸腮边咕哝道:“忍耐——忍耐——为将来——”

  唐乃子见无情一脸不服气的盯着她,她嘴儿一歪,,呼了一口气,道:“还是要阿香动手挖你才甘心?”

  追命抚腮在无情身畔哼哼唧唧的说,“放松……放松……放轻松……”

  无情一鼓气就要说话,追命见势不妙,又扯了扯他的衣襟,低声道:“为将来~~~~为唐姑娘~~~~往好的想~~~~”

  无情忽然一口气泻了。

  他“垮”了下来。

  他刚才是为了遮挡着仇烈香穿回衣衫,这才挺着,但挺到现在,再也挺不住了,咕溜一声从马身滑了下来,幸好追命一把挽扶着,只脸色愈来愈青。

  唐乃子一扬首,下颔稍抬,系好了腰畔的二胡,边哼道:“我看你脸色,也是中了毒,不然就患了隐病……是不是反正活不耐烦了,要老身成全你?”

  无情憋了好久,终于发话了:“你……你……”

  唐乃子一挺胸,一叉腰,“我怎样?你能怎样?”

  这一回,不但追命忧心怔忪,连仇烈香一颗心也几乎飞出了口腔。

  他们都知道无情很“硬“。

  性子很硬。

  甚至很犟。

  很牛。

  ——如果是牛,绝对还不是普通驯服的耕牛、泥牛,而是千年雪山上的古老牦牛,风沙大漠里的孤独犟牛。

  然而,唐乃子的脾性之硬、之坏、之臭、之犟,也名动江湖,要不是她一诺千金,固执强硬,她们母女今天也不会落得藏在少保府寻求庇护的“下场“。

  无情却忽然一揖,恭声道:“拜见名闻天下,威震八方的唐老奶奶,我是盛崖余,自在门里一个小卒,今日万幸奉迎唐老奶奶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敬请恕罪……“

  一向冷峻无情的无情,忽然间说出这种话来,大家不由一时为之怔住。

  “我这下看清楚了,“无情的话还没说完,”原来名震遐迩、一方之主的唐老奶奶,不但一点也不老,而且还很年轻,很漂亮,很迷人……“

  他在赞美。

  不,歌颂。

  ——更直率一点来说,是讨好。

  ——更难听一点来说,是奉迎。

  “哗噻,”追命一时目定口呆,“你巴结到这样无良,真是,真是呀,叹为观止,叹为观止……”

  “不,”无情一点也不赧然,“我是说真心话,实情而已。”

  追命为之瞠目。

  震佩莫已。

  连唐烈香也为之楞住。

  好久,良久,才忍不住噗地笑出半声来。

  第七章 徐——半——风——犹——

  ——嘿,谄媚讨喜谁不会!

  看无情的神情,很有点这个意味。

  看追命的神情,像是在说:啊,我今天才认识真正的大师兄了!

  也许,本来的无情就是这样子,只不过,江湖上的人,未见过真正的他,盛传是另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又或在宫中,不了解的人,以为他一味冷峻,煞气严霜,却不知少年无情,只是一个隐藏深情的有情人,是一个充满人味的人。

  当然,也充满了“人”的“弱点”的人。

  ——是“人”都有缺点。

  无情不只有缺点,还有缺陷。

  追命看了无情老半天,却发现自己不但要刮目了,而且也没法指出无情有任一句是说谎的,违心的:

  唐乃子的确不老。

  唐老奶奶的确很好看。

  ——要是再年轻十来岁,恐与唐小姑娘还不遑多让!

  唐老奶奶的确威震八表,名动天下。

  没有错。

  “哗噻,”追命小声赞叹道:“如果我是徐——半——风——犹——我一定感动死了,我一定原谅你了,我一定不挖你的眼了,我一定把女儿嫁给你了。”

  无情奇而小声问道:“徐——半——风——犹——是谁?”

  追命也小心翼翼的小小声回答:“就是她妈。”

  唐烈香见无情这么夸赞她娘,芳心也喜忭不已,希望能缓和下局面来,把气氛话题岔开去再说,追命的话,她也只听到一句听不到一句,便蹙秀眉问道:“什么池畔风油?”

  追命一楞,道:“哈哈。”

  唐烈香诡道:“哈你哈个啥?”

  追命笑了笑,由于他一边脸肿了,所以笑时边笑边笑容还浮不出来,变成了个诡笑。

  “你真的要我说?”

  唐烈香道:“你说呀。”

  她知道这酒汉子好玩风趣,说不定真能开解她娘的恚怒。

  追命只好说:“就是*。”

  “呼”的一声,唐烈香脸色一变,但唐老奶奶已然出手。

  “出手”就是包括:

  她掠出。

  动手。

  然后,命中,掠回,立定,抚胸,喘息,呛咳。

  然后才闻“啪”的一声。

  追命已中掌。

  又一记耳光。

  这一回,不但追命早有防范,连无情也早有准备,但,一人还是躲不及,一人仍是拦不住,追命还是得再中了一巴掌。

  一下子,他另一片脸又浮肿了起来,这会儿,倒是平衡过来了。

  却听凄凉王长吟道:“蜀中唐门,一花溅泪;自在门内,一只小箭。”他向唐老奶奶拱手道:“一般暗器高手,是将暗器放的防不胜防。只有唐门暗器,是把暗器发得无物不是暗器,无所不是暗器,无可不是暗器。但却只有唐乃子,把自己变作一件暗器、一只小箭来发放,此所以同道、同门都不及你之处。”

  他洒然笑道,笑比不笑凄凉:“我知道你刻意要啊暗器使得比‘伤心小箭’更高强。”

  唐乃子捂住心口,唐烈香搀扶着她。

  “我也知道你在天生修炼时,已把‘甲戊四十七神枪”,提升得连诸葛小花的‘惊艳一枪’都收拾不了,改天,咱们——”

  凄凉王忽然肃容道:“乃子,请恕我直言,你重伤未愈,才致要凤隐蔡府,你实在不宜再动武伤身了。”

  这时,追命正摸着两边发烫的腮帮子,忽听一个语音冷冷的道:

  “你这人怎么捱打还笑的出来?”这语音极为傲慢嚣狂,且惹人厌。但也十分熟悉,“你犯贱不成?”

  说话的人,居然就是哪个在初晚时,跟张怀素、朱月明等一道闯入“一点堂”的林十三真人。

  林十三真人去而复返,却是为何?

  但有一点明显不同:

  林十三真人身上道袍穿着,本来十分整备、华贵,但而今乱作一团,冠歪襟斜,发髻松垮,衣衫破烂之处,达十三处之多,有的不只衣服破损,还皮开肉绽,渗出血水,状甚狼狈。

  林十三真人显然也曾经过一场恶斗,险死还生,从他身上伤处可以想见。

  他是跟随凄凉王一起过来的。

  第四批攻打一点堂的高手,是跟第一批高手互相联结的。

  他虽然在那一场格斗里十分忿恨,他在第一次入侵一点堂之际,还能够把持得住,不出手参战,但只不过出去一两个更次,就血战至如此狼狈怆皇的地步,也不知发生何事?

  第八章 白——衣——卿——相——

  可是追命笑了。

  他两边脸都浮肿了,但仍然笑得出来,笑得很有点滑稽。

  “你没听说过打肿脸充胖子这句话么?”追命反问:“给人打了不笑难道哭吗?”

  然后他又追问了一句:“你呢?你也受伤了!恶魔城主,两面三刀,白衣卿相,风雨茶花——不是白——衣——卿——相——的‘茶花’刀法,让真人再也笑不出来吧?失去了风趣看人生的况味了吧?”

  林十三真人听了,脸色大变。

  他的确是与当年的恶魔城城主而今是金风细雨楼的护法之一,人称为‘白——衣——卿——相’的巨人茶花交过手。

  十分凶险的一场对决。

  但更令他色变的是:追命居然在负伤后,一眼便能从他伤口辨别出:那是“白衣卿相”的“两面三刀”所致的。

  他虽在盛怒中,但也不禁对追命刮目相看。

  ——决不可低估。

  不能小觑。

  然而,在另一边的“唐老奶奶”却很不愿意跟凄凉王谈及她的伤。

  因为她的伤不只是伤。

  更是创。

  ——创伤在她的心里。

  很深。

  很痛。

  很难愈合。

  她不想提。

  因为不想触及。

  但又不能不面对。

  她甚至连凄凉王也一并埋怨、怨忿。

  她只冷笑了一下:“快好了,如果好不了,反正不过一死,恨只恨此生不得复兴唐门……”

  她说到这里,已不想讲下去,转而问无情,语音平和:

  “你的话,确是说的我心花怒放。”她还带了点笑眯眯,“何况,你也是故人之子,身在险境,而且,阿香对你印象那么好,想必你也有过人品德。”

  这几句话,说得唐烈香也为之欢容。

  “只不过,”唐老奶奶道:“我还是得要挖了你一对招子,这是门规,没有办法,很抱歉。”

  这句话说得峰回路不转,柳暗花不明之至,追命、无情都震了一下,楞了半晌,唐烈香最是情急,她知道“奶奶”向来言出必行。

  “挖了你双眼,也许也是为你好,”唐老奶奶说:“不然,恐怕你就得死了。”

  唐烈香几乎哭了出来:“奶奶,他已行动不便,你若是挖了他的眼,岂不是让他没了活路?”

  她刚才也恫吓无情要挖出他一双眼睛,不意而今“奶奶”真的要下手,她可急煞了:她也正是因为有约在先,而且门规森严,才迟迟不肯打开后门与无情相见;而无情的‘寻梦园’这边,没有开门的栓楔,也就是说,只有单方面从‘少保府’那儿开的门,毕竟,诸葛的‘一点堂’当时势力,还不属于宫中正统,地位势力,更远不及蔡家一门三父子尽相侯。

  不意,因为无情遇袭,她才破格毁诺,*入“一点堂”来匡护;又因为三鞭奇功怪招,逼她要裎裸使出看家本领“唐花”,才能慑伏之。

  这下,可是一再犯了大规、重矩。

  ——就连她自己,虽为“唐老奶奶”亲生女之一,只怕也重责难逃。

  但要挖无情一双招子,那可是残狠之极的事:一个少年人已失去了一对脚,你还要把他变成一个瞎子!?

  唐老奶奶又说:“不是的。我这也是为他好。现在,第四批*手已攻入一点堂,光是一个东北凄凉王,你们又有谁对付得了?他瞎了,反而我可以周护他,或许可以不死保命。”

  唐烈香震动:“你们也是来*他的!?”

  追命还是笑了。

  这回笑得甚惨。

  “你们就是第四批*手?”

  凄凉王凄然一笑:恐怕是的。“

  无情反而静了下来。

  定了下来。

  “你也是来*我的?“

  “我希望不是,因为你也是我故人之子“凄凉王无奈的一笑:”可是,因为你的特殊身世,我们攻打一点堂的主要目的,就是要*你。”

  无情望定他,一字一句的道:“如果我问你:为何跟我身世有关?你会不会回答?”

  凄凉王答的简单。

  也答得诚恳:

  “不会。”

  无情坦然道:“那为啥还不动手?”

  凄凉王肃然道:“因为我怕有人不答应。”

  无情道:“以你的武功,还怕谁人不答应。”

  ——以当时无情和追命的武功,很明显的,非但不是唐老奶奶之敌,连凄凉王也决非其敌。

  何况凄凉王这方面不是只来一个人。

  这点无情和追命都极有自知之明。

  凄凉王也凝肃的道:“有。“

  无情道:“谁?”

  凄凉王叹道:“你师父——不,你的世叔。”

  无情黯然道:“他不在一点堂……他若在,还会容人如此放肆么!”

  追命忽道:“不。”

  无情诧道:“恩?”

  追命另一片面颊的“高度”和“肿度”,已直近另一边脸颊:“他老人家其实一直在布这个局,也拆这个局……他迟早会赶回来。”

  “他已经赶回来了。”

  凄凉王接道:“他就在这里。”

  一时间,大家在左右四顾,也相觑骇然,却不见异动,连一向淡定的孙收皮,也四面张望。

  凄凉王用手一指。

  指向内殿。

  “他,不,他们,就在那儿。”凄凉王道:“他们就是佛都有火。”

  是的。

  三座一直沾火的佛,忽然动了。

  起来。

  一一掸去身上的火。

  走下殿堂来。

  走向众人。

  为首一人,神色苍凉,满脸疲态,但依然有一种不容人逼视的雍容气态,只不过,身上有一处长长的刀伤,衣衫留下一抹弯弯的艳红。

  ——像少女一个优美而诱惑的唇印。

  正是诸葛先生。

  ——一见到“世叔”,无情几乎要哭出声来,只强行忍住。

  凄凉王笑了:“久违了,正我侠兄,苏公子的红袖刀可伤得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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