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特赦1959》中,有四个以化名出现、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将军级战犯,他们就是尖刻执拗的刘安国、滑稽搞笑的蔡守元、破镜重圆的陈瑞章、书生意气的叶立三。
刘安国的历史原型自然是文强——他参加八一南昌起义时是少校连长,后来加入军统并于1946年授衔中将(时任军统局东北办事处处长兼任东北行营督察处处长、东北保安司令长官部督察处处长),1949年1月被俘时是徐州“剿总”前线指挥部中将副参谋长、代参谋长。
蔡守元的历史原型不用找,那个标志性的罗盘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他就是“华中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兼第三兵团司令官张淦,他的绰号就是“罗盘将军”。
有人说陈瑞章的历史原型是郑庭笈,这显然是没看完《特赦1959》——陈瑞章和郑庭笈曾一起出现,而郑庭笈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第一批特赦名单上就有他。
陈瑞章的历史原型按照字面理解和被俘经历来看,应该就是二十五军军长陈士章,1975年特赦后去了旧金山,此人极善于伪装,后来跟沈醉通信,还使用了特工技能,只有沈醉才知道寄明信片的就是陈士章:“其中一张只写了S.Z.CHEN。我一看高兴万分,这位老‘同学’居然没有忘掉我。”
跟刘安国、蔡守元、陈瑞章一样有些神秘的还有一个王耀武的爱将、有海外留学经历的叶立三,此人是在莱芜战役被俘的,通过这三点,我们很容易就会想到第七十三军中将军长韩浚,他之所以化名姓叶,也跟他一段特殊经历有关:韩浚1924年考入黄埔一期,入学不久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于1925年10月被派往苏联学习军事,1926年5月回国任十一军教导营当营长,在叶挺指挥下带领部队打垮了夏斗寅叛军(夏时任第十四师师长,叛乱后被老蒋任命为新编第十军军长),韩浚曾经当过秋收起义副总指挥,所以他出现在《特赦1959》中就只能用化名了——参加过南昌起义的文强,同样不能以真名实姓出现。
韩浚曾为叶挺部下,他在《特赦1959》中姓叶也就可以理解了。叶立三和韩浚有很多相似之处,也有一些不同点,韩浚于1961年第三批被特赦,也确实是因为表现积极良好,叶立三在电视剧里骂老蒋和陈诚,韩浚则是在现实中对着王耀武大骂这两人瞎指挥。
韩浚在特赦前和特赦后写了《讨伐夏斗寅、杨森叛乱亲历记》、《从警卫团到中国工农红军第一军第一师》、《征途遇难》、《莱芜战役回忆片断》等多篇回忆文章,其中《莱芜战役回忆片断》和李仙洲的《莱芜战役蒋军被歼始末》、王耀武的《莱芜蒋军被歼记》,都详细讲述了这位“书生叶立三”的被俘经过。
王耀武和李仙洲在回忆莱芜战役的时候,似乎也有互相甩锅的意思。王耀武替自己辩解:“我当时任第二绥靖区司令官,住在济南指挥战事,战场指挥官是第二绥靖区副司令官李仙洲。(全国政协《文史资料选辑》第八辑)”
李仙洲则在回忆中大倒苦水:“第七十三军是王耀武的基本部队,蒋军首先讲历史的关系及个人的情感,已养成一种习惯,因此,这两支部队(另一支是韩练成的整编第四十六师)能听王耀武的命令,对别人的命令,就不一定贯彻和执行。(《文史资料选辑》第二十八辑)”
李仙洲不停地甩锅给王耀武:“每日各部的行止,均电报济南第二绥靖区司令部。(1947年2月)19日早4时,奉王耀武电令,着整编第四十六师即由新泰撤回颜庄,前方指挥所及第七十三军撤至莱芜县城及其附近地区……各部官兵军不同意后撤……得到后撤电令,均甚丧气…………20日,奉王耀武电令……21日晨,奉王耀武电令……21日晚,接到王耀武的电令……”
李仙洲左一个“王耀武电令”,右一个“王耀武电令”,好像莱芜惨败的责任全在王耀武,跟老蒋和陈诚没有半点关系:“我们此次失败,主要是国防部战略指导错误。王耀武先生干涉下面太严,他直接给军、师甚至团下命令,我在前方有时也不知道。”
王耀武也有自己的考量:截止2月21日,尚未收到陈诚命令第二绥靖区派兵增援莱芜指示,根据过去的作战经验,靠援军来解围是没有希望的。莱芜守军缺乏粮弹,光靠空投无济于事。
王耀武认为:“固守莱芜极为不利,守莱芜的部队与其在莱芜被歼灭,不如经吐丝口镇撤至明水及其以南地区。”
李仙洲按照老蒋和陈诚的指令想“固守待援”,王耀武则命令他能跑就赶紧跑,这两人互相甩锅,也说不清谁是谁非,咱们就只好请在莱芜战役被俘的叶立三历史原型韩浚来说话了:“李仙洲是不愿意撤退的,他知道行军途中可能会遭到共军合围。如果坚守莱芜,等待南线兵团来解围,还有保全的希望。”
2月21日,李仙洲接到王耀武的命令,马上召集韩浚、韩练成和高参王为霖、作战处长陶富业开会,韩浚和王为霖、陶富业都主张按照王耀武的命令撤退,李仙洲则说此时撤退无异于自寻死路,韩练成对李仙洲的意见表示支持。
到了23日早晨,莱芜守军还是一团乱糟糟,都说撤退,却没有部队开拔,到了八点钟,韩浚亲自到司令部催促,李仙洲这才下达出发命令。
韩练成为什么要拖住李仙洲,熟悉那段历史的读者诸君自然知道,李仙洲在迟疑不决之后下了撤退命令,但为时已晚,而且因为准备仓促,撤退变成了溃逃,韩浚在回忆文章中悲叹:“我们各级指挥人员失去了控制,军长找不到师长,师长找不到团长,人们在混乱中争相逃命。看着那种凄惨现象,我气急败坏地向乱兵大声呼喊。”
兵败如山倒,韩浚怎么喊也没用了,他带一部分人刚冲到吐丝口附近,就迎来一阵密集的弹雨,手下被撂倒了一大片。
韩浚判断解放军已攻占了吐丝口,就命令手下三四千残兵败将向博山攻击前进,他还真突破了包围圈,一口气跑了五六十里,饿得实在不行了,韩浚就开始胡思乱想:“七十三军是十个美械装备军之一,今天全军覆没,我出去何以见人?老蒋对美械装备军很重视,今天我把美械转送给解放军,可能要受极严重的处分……”
韩浚跑不动了(《特赦1959》中叶立三与副所长胡大树赛跑累趴,可能就是取材于此),也不想跑了,他的高参黄炎勋站在高处大声呼喊:“这里有解放军没有?我们七十三军军长要找你们解放军,请派人来谈话!”
韩浚手下数千人,就这样被解放军的一个营俘虏了,在解放军的营部里,韩浚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韩浚吃饱喝足被送到“解放军官教导团”学习,然后又进了功德林战犯管理所,并可能成了叶立三的历史原型,于是我们今天的问题也出来了:王耀武怒骂“五万头猪”的那句话成了名言,李仙洲总想甩锅给王耀武,他们谁该为莱芜的惨败负责?看完王耀武、李仙洲、韩浚的回忆文章,读者诸君心中是否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