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70年代初的一年初夏,朝鲜电影《卖花姑娘》风靡西安。那年月,我们反复看八个样板戏,已经看得几乎能背诵了,这时候有朝鲜电影放映,人们都很感兴趣。听西安传来的消息说,《卖花姑娘》剧情感人,插曲哀婉,看得许多人都热泪长流,有的女孩子光手绢就擦湿了好几条;人们还说,西安的大街小巷,都传出《卖花姑娘》的主题曲“卖花来哟,卖花来哟,花儿好,红又香……”那时,我在三原县文化馆供职,一部朝鲜电影弄得我们创作组四个人心里痒痒的,缠着馆长要去西安观看学习。馆长看着我们期待的眼神,终于同意。听说电影票非常难买,他还给我们开了一张介绍信。
早晨,我们四人买票上了火车,经过咸阳到达西安火车站。下车一看表,已经近十一点,二话没说,乘公交车直奔南大街光明电影院。光明电影院外,观众人山人海。好在我们年轻力壮,不大工夫,就挤到售票窗口。售票员看了一眼我们的介绍信,就给扔了出来,说“快到省文化局换介绍信去!”我们四人一路小跑,跑到西大街路北的陕西省文化局,闯到办公室门口,工作人员正准备锁门下班,看我们跑得满头大汗,体恤我们此行不易,尽管嘴里嘟囔着,还是给我们换开了介绍信。我们千恩万谢,出来在旁边找了一家小饭馆,每人花了一毛二分钱吃了一大碗油泼面,喝了一碗面汤,嘴一抹,又直奔南大街光明电影院。
光明电影院外,依然是人山人海。我们使出十二分蛮力,挤到售票窗口,用四毛钱买了四张票。我们满心欢喜地随着浩浩荡荡的人流走到入口处,看到上一场电影刚散场,里面的人朝外涌,外面的观众也向里挤,进出口堵得水泄不通,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这时不知谁大喊一声:“踩倒人了,快往旁边挤一下,好把人拉起来!”拥挤的人群才往一旁闪开,这下,进出口勉强形成了一条通道,里面的人一下子涌了出来,外面的人顺着边儿挤进去。
我们四人的票挨在一起,刚找到座位,电影就开始了。嗬,还是彩色宽银幕的!转眼之间,我们就进入了剧情,那贫苦花妮的悲惨遭遇,深深地打动了人心,热泪不由自主地从我眼中滚落下来,周围也是一片唏嘘哭泣之声。我旁边的是我们创作组的一位回族小伙子,他一边连连擦泪,一边感慨道:“这电影就是感人!”
恍惚中,剧场的灯光突然亮了,此刻,我们才意识到电影已经剧终,互相望着红红的眼睛,也不觉得大小伙子流泪丢人,不约而同地感叹:“感人,确实感人……”
我们随着人流走向出口,出口还是完全被堵死了,我们出不去。下一场《卖花姑娘》已经开演。怎么办?我们交换了一下意见,干脆再站着看一场!这一场看完,已经将近下午六点。我们全力挤出电影院,个个都是满头大汗。
我们又急急忙忙乘公交车赶到西安火车站,搭乘晚上的火车返回三原。一看,离火车开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在火车站广场西南角,一家卖辣子蒜羊血的小摊上,每人花了一角五分钱,吃了一大碗。然后购票进站、上车。一路上,我们说的都是《卖花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