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夏之年》海报
之后她经历结婚、生子、离婚等重大人生变化,最大的感受是“失去自己”。
《野蛮人入侵》开场,李圆满带着儿子在大街上内急,却无法安心地去公共卫生间上一个厕所,简单的一场戏直接将人物赤条条扔进最真实的窘境之中。
《野蛮人入侵》剧照
除了自我感受上的“身边变成一座废墟,做不了任何创作”之外,外部世界对于女性的客观评价也随之变化,他人将“母亲”的身份置于个体之前,养育孩子和一切为之作出的牺牲成为理所当然。
明明她觉得“母亲只是孩子来到世界的通道,类似于某种更高级的3D打印机”,但这种“功能性”让她遭遇的是*的时候大街上的陌生人都可以毫无顾忌地将手放到她的肚子上。“那是我的肚子诶!”她在片中抱怨这一切的真实感如同让人在观看一部纪录片。
基于自身真实处境的无力感,陈翠梅用一个导演特有的方式,找到自己的身体和内在驱动力。随着李圆满开始学习功夫,从一开始的不情不愿,到逐渐通过控制身体找到节奏,也找到了对自己人生的掌控权。
被“野蛮人”侵扰的频次和比重逐渐降低,功夫拳头把自己也变成“野蛮人”,对抗社会规训和资本规则的另一种“野蛮”,“自我”在一次次追问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野蛮人入侵》剧照
一个女性,因为生育,失去自己的身体,又重新得到自我,这种真正“把自己作为方法”去实践重拾的过程里,内里的自我也变得更加清晰和强大。肉身和精神的关系,是一个值得玩味的命题,陈翠梅给出了一个新的角度。
电影里的老和尚说,“以为身体是思想的牢笼,其实思想才是身体的牢笼。”所以究竟是身体囚禁了灵魂,还是灵魂囚禁了身体?观看时有一刹的恍惚,想着如果换一个脑袋,现在的这具肉身,是不是有更广阔的天地?
而身体给出许多本能直觉的反应,映照到“我是谁”的终极问题,撇开姓名、职业、学历、地域、亲缘以及各种外在社会关系,如何回答“我是谁”这个问题呢?也许当师父一边暴打圆满,一边质问“谁在痛”“谁在躲”“谁在挨打”的时候,那个狼狈到无处可逃也积蓄着反击能量准备“自救”的人,就是自己了。
陈翠梅原本可以邀请到李心洁、杨雁雁这样的“影后”参演,尤其有很好武打功底的杨雁雁,听陈翠梅在映后说起,就觉得也是极为合适的,但那种从零开始学习的塑造,能够将一个人身体质感、肌肉线条和眼里精气神,捕捉在一部电影里递进呈现,那种说服力和电影本身主题的吻合度,都显然会来得更动人。
《野蛮人入侵》剧照
“亚洲女性版碟中谍”是观影的另一重趣味,“盗梦空间”地嵌套着梦境般的“乾坤大挪移”,突然转换的节奏,李圆满因为身体被重塑而带着观众进入可以有满满说服力的逃亡故事。而之前言语中埋下的线索会提醒观众“电影”的发生。离奇的逃亡与冒险中,加入的男性角色交织着自身原本生活中的困苦,暧昧不清的界限中模糊掉的,是看开的坦然,又似乎有迷离的温柔蠢动,留在余味里,杂陈着也是另一种自由。
一个彩蛋是李圆满在片中的英文名字Moon Lee,那是她小时候惊鸿一瞥就惊艳的香港早年功夫片女打星李赛凤的英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