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洁
明日便要回长沙了,风风火火地清理完了东西,又风风火火地搬走了一个又一个箱子,累到满身大汗,冲了个澡的我正坐在阳台,晒着这午后四五点钟的太阳,懒懒的拖沓在空气中没有散去。度过了一个参加数个大聚小聚的寒假,一个天天混吃混喝的寒假,突然安静了下来,一时间竟是有些不习惯了。
不同于第一次去大学时心中的忐忑与激动,此时的我只觉有些烦闷,心中怕是了无兴奋情,惟余惆怅意了。都说“近乡情更怯”,我总觉得这里的“近乡”光指由外面回到家乡太过狭隘,那即将从家乡走出的人儿,应当也是“怯”的吧。从前看一篇文章,写由异乡回来“怯”的原因,是怕“故乡不变和故乡变得太快”。我走的时候却不是这样地想,我的“怯”,就是简简单单的那一份依恋,依恋亲人,也依恋株洲这所城。虽然我身上有着四分之一的长沙血脉(外公是长沙人),长沙话与株洲话也极其相似,且都处于湘江边上,临的靠的是同一方水土,但长沙终究不是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走在长沙的街道上,不会知道在哪个小巷口一拐弯儿就会有一家及其隐蔽的小吃店,也不会知道要往何处去才能找到一家辣得直流哈喇子的土菜馆,更少了几分在株洲可以任意消磨的随意。不过最重要的,怕是少了那一阵阵老妈“惹人厌的唠叨声”和老爸带来的熟悉的油米之味,什么时候,我竟有了一种即将去往异乡的漂泊之感?
寒假在家,跟老妈不知吵了多少架,我与我妈充分验证了“一山不容二虎”,必定会因为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我们又都是典型的株洲妹子小暴脾气,一方强,另一方则定要在气势和声音上更胜一筹。每回的结果,无一例外的都是我这不争气的“粗鸭嗓子”败下阵来。再说我爸,我爸生平三大爱好:下棋、做饭、爱面子。前几天我还跟我爸说我在梁实秋的散文《下棋》里,找到了一段与他十分相符的描写,写的活生生的就是我爸下棋时的神态:“头上青筋暴露,黄豆般的汗珠一颗颗地在额上陈列出来,或哭丧着脸作惨笑,或咕嘟着嘴做吃屎状,或抓耳挠腮,或大叫一声,或长吁短叹,或自怨自艾口中念念有词……”我爸听着我边念边笑,听得其中用词用语,不由得脸色泛窘,双颊发红,嘴里直嘟囔着“小兔崽子”。
我一直鲜有爸妈老了的想法,尤其是我老爸,作为一个年近五十的“老男人”,还净穿些年轻伢子的衣服,还总嫌弃我的穿着不够时尚,过于老气。也许是我潜意识里一直在回避有关时间和年龄的问题。我总觉得,我爸妈还年轻着呢,还总能跟我拌个嘴啥的。直到吃完饭我妈突然问我:“你能叫几个你们班男生帮忙搬下东西不嘞?”我想着班上唯二的两个男生和他们到校的日期,不耐烦地答道:“没有啊,怎么?”“没什么,就是你爸他也老了,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的,背不动了。”突然,什么话都卡在了喉头,只有一股酸意在鼻尖凝聚。我低着头,搅着手指,一言不发。心中有些恐慌,时间最会与人“捉迷藏”,在我错过的日子里,它便在爸妈身边跑得飞快。
“时光时光慢些吧,不要让你再变老了,我愿用我一切,换你岁月长留……”我记得第一次听到这歌词,只是感动,却并没有多么深刻的体会。直到现在,才真真切切地在爸妈身上感受到时光的痕迹。
又到了该上学的日子,即将和爸爸妈妈分开。多不想走,二月的天还没回暖,小区的玉兰还未花开。但这生活中的小别离,终究是我难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