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曾 晗
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谈论“死亡”是一件很忌讳的事情。“人死如灯灭”，死亡就意味着消逝、黑暗和虚空。于是，人们想出了“驾崩”“圆寂”“羽化”等一系列词语，想要规避“死亡”二字带来的哀伤与凄冷。
相比国人的讳莫如深，皮克斯动画电影《寻梦环游记》则用色彩斑斓的画面，载歌载舞的场景，虚构了一个温暖华丽的亡灵世界。在那里，亡灵世界与现实世界通过爱的桥梁相通。死亡，是爱与美好的延续，是一场盛装出席的表演。那些远去的亲人，也可以相聚在一起把酒言欢。
影片的灵感来源于墨西哥亡灵节，讲述了热爱音乐的小男孩米格，却出生在一个视音乐为洪水猛兽的大家庭。梦想成为音乐家的米格，遭到家人们的强烈反对，家人们希望他继承家里的制鞋作坊，成为一名鞋匠。一年一度的亡灵节来临，米格意外来到了亡灵世界，邂逅了落魄乐手埃克托，在五彩斑斓的亡灵世界开启了一段奇妙冒险旅程。
冒险、成长、友情、爱情、勇气……是皮克斯作品一贯的主题，在《寻梦环游记》中，影片用天马行空的想象，改变了人们对死亡固有的观念，为我们勾勒出一个童话般的幽灵世界，用直面死亡的幽默诙谐告诉人们：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与中国的清明节类似，亡灵节是西方国家为亡者祈福的节日。尽管文化背景不同，却拥有相同的内涵，都是表达对生命的感恩，对逝去亲人的追思。因此在观感上，并不会产生任何的中西方的文化隔阂，相反，影片中出现的剪纸艺术、点燃蜡烛的灵坛、铺满万寿菊的“奈何桥”等细节，让人倍感亲切。
为了追求艺术上的真实，皮克斯制作团队多次前往墨西哥采风，对墨西哥和亡灵节文化等做了大量的主题研究。正是这种专业的态度，让影片中的文化融合表现得细致入微，令不熟悉墨西哥文化的观众倍感新奇，宛如闯进了一个充满童趣的梦幻世界。
影片用大量明丽的色彩、温暖的烛火、温情的音乐，驱散了传统意义里死亡带给人们的冰冷感受，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长灯如昼，烟火人间”的狂欢景象，让人耳目一新。《寻梦环游记》主题曲《Remember Me》，以不同的风格贯穿影片始终，串起寻梦环游的主题，也串起了电影与观众之间的情感纽带。
在大多数人眼中，死亡是一件痛苦和悲伤的事，所以鲜有人主动去触碰，但告别与死亡本就是每个人的人生必修课。导演李·昂克里奇表示：“死亡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人们总是忽视它的存在，不敢相信。但有一点很明确，就是我们都要面对它、经历它。这个既残酷又很有力量的现实，我很自豪我们从来没有隐藏过它”。《寻梦环游记》给了人们直面死亡的勇气，那些金字塔结构的亡灵世界，随时有可能惊掉下巴的骷髅头，充当亡灵向导的萌宠“爱波瑞吉”(Alebrije)，更像是孩童睡梦中的场景，温暖而又纯真。
对比中西方文化中，关于直面死亡的态度，欢声笑语、美酒佳肴是西式的狂欢，“死生命也，其有夜旦”是东方的释然。影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寻梦环游记》中，人死后，在亡灵世界里，身份、名望和阶层与生前毫无二致，并没有任何的改变。而在中国传统故事里，人死后，会踏过一座奈何桥，喝下一碗“孟婆汤”，便忘却了前世。“死去元知万事空”，于是便开启了另一段崭新的来世。
回到现实本身，中国的清明节和墨西哥亡灵节相比，具有更深厚的精神内涵。它的意义是千百年来流淌在每一位中国人血液里的文化基因。慎终追远，告慰先人，中国人对祖先的重视，源自于对历史和过去的重视。对死亡的敬畏，是文学作品中“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的极致浪漫。
“在爱的记忆消失之前，请记住我”，影片的主题也与中国人对祖先“流芳百世”“永垂不朽”的祈愿不谋而合。中国人常常讲“盖棺定论”，电影里说的是“我们的故事，只能由我们生前认识的人来讲”。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这世界，我来过，我活过，我奋斗过，有人记得，这或许才是我们来这世上走一遭的意义所在。
（作者单位：湖北广播电视台）
来源： 光明网-文艺评论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