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追溯下来,在各大社交平台迅速火爆出圈的废话文学,并不在于它有多嘲讽、无意义,而是戏谑性与娱乐性的兼备,在这届年轻人追梗、二次造梗的参与下,意外调配出了阴阳怪气、俏皮可爱的诡异画风。试问,谁能忍住不参与,不大笑几声呢!
看着废话文学的星火燎原,有网友甚至调侃:赛博文艺界欣欣向荣,互联网文学层出不穷。2020年,凡尔赛文学被收入《咬文嚼字》年度十大流行词;2021年, 废话文学、发疯文学、丫头文学等又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为“互联网野生文学”目录再添浓墨重彩的几笔。
二、读不懂的废话VS读得懂的废话就书面表达来说,我们可以把废话文学大致归为四类:
一类是读不懂,这类废话通常高深莫测。
比如哲学、考古学、语言学……或者某些专业领域的专业术语。面对这类废话,最多只能勉为其难,变废为宝。
例如,鲁迅的散文诗《立论》。还有最经典的《秋夜》,“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担心大家看不懂,小说家张大春还做了解析,“不是让读者看到两株枣树,而是暗示读者以适当的速度在后园中向墙外转移目光,经过一株枣树,再经过一株枣树,然后延展向一片奇怪而高的夜空……”说的似乎还有些道理?
再如王小波的“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像我这样的人,一种是不像我这样的人。”
还有作家余华,面对外国记者的提问“法国作家和中国作家最大的区别是什么?”余华回答说:“最大的区别就是法国作家用法语写作,中国作家用中文写作。” 这种神对话足以作为变废为宝的典型代表了。
第二类是能读懂,但特别矫情。通常见于文艺作品,以及影视剧中。
中国南朝文学理论家刘勰(xié)在《文心雕龙》中把写作分为两种:为情而造文和为文而造情。而他本人则提倡前者,反对后者。
为情造文的作品崇尚真情实感,能够让读者感同身受,进而愉悦精神、净化灵魂、升华境界,如同鸡汤,虽然有时看似无用实则大补。而为文造情,就很容易让人抓马了。
代表如琼瑶式发疯文学和废话为学的结合体。以下来自网友改编:
“我不听我不听,你不要再解释了,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一句话会让我整夜整夜失眠?我的心像被凿了一个大洞,你在乎么?你不在乎,你只在乎狮子头里有没有狮子,你好狠的心呐!”
“我好失望好难过,一定比此刻的你还要更加失望更加难过!你那冰冷的言语真的是对的么?你的言语比二十柄刀剑还厉害,那么刺痛那么让我绝望!” 啊,又废又疯的文学,简直让人发狂。
当然,还可参见诸位的各种论文。
第三类,不仅能读懂,能实操,还会出现“人传人”的现象。
如可用在社交场合上的万能模板。当被领导突然征询意见时,可以说:“这事儿一定行,除非不行”;当在争执中发现对方的漏洞时,可以说,“但凡你说话有点道理,也不至于一点道理没有。”
日常生活中,面对长辈突如其来的关心,它还能缓和气氛,制造尴尬。当被七大姑八大姨催婚时,一句废话得体且不失礼貌,“快了,该结的时候就结了”;当被关心工资时,一句废话显得谦逊且沉稳,“说少也不少,说多也不多。”
就连一向严肃的投资圈中也能用到。说到投资形势,不能盲目乐观,也不要悲观消极;说到心态就是忽略波动,保持耐心,并且不忘初心;说到洞察,必谈底层逻辑;说到大环境,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说到宏观经济,正处于大转折时期。
最后一类,就是纯粹的废话,说了等于没说。
如极富研究精神的十级学者们已经为我们总结了几种不同类型:
七天不见,如隔一周;每呼吸一分钟,就过去了60秒。这是单位换算型。
冬天一点也不热,就是有点冷;我就是有点胖,不然我挺瘦的。这是矛盾文学型。
蝉的翅膀非常薄,有多薄呢?薄如蝉翼;子曰:三人行,必有三人。这是首尾互应型。
最重要的不是预测未来,而是认识到未来无法预测但可以先作好准备;要认识到短期业绩靠运气,长期成功靠能力。这是正确的废话型。
三、怎么就爱上说废话了?废话梗的流行,真的是年轻人不好好说话了?
其实这种流行很好理解,职场中的互联网黑话,广告中的心灵鸡汤,影视剧里的台词等等,不都是废话连篇。而面对现实生活中充斥着虚伪又毫无意义的无效沟通,在玩梗文化大行其道的当下,年轻人选择用魔法打败魔法,用无聊对抗无聊。
于是我们看到,这种语言狂欢的现象更加频繁上演,从去年大火的凡尔赛文学,再到今年的卑微文学、废话文学、发疯文学等等,虽然语言形式不同,但本质上都是带有浓浓的反讽与抵抗的味道。
如果再往前溯源,其实早在互联网兴起时,掌握互联网语言精髓的年轻人,就已经在玩了,只不过当时大家更愿意将这种网络语言称为“梗”,更多是搞笑和幽默,而现在随着“反讽”和“对抗”的情绪加入,这种创作便成为了一种更高阶层的“文学”现象,并在“凡尔赛文学”“废话文学”中达到峰值。
如在知乎上,一个高赞回答这样解析废话梗:本质上是出于网民对于低密度信息的一种嘲弄,解构或批判。
中国青年报评论称:过去路遥车马慢,信息承载量和传播速度都很低,人们恨不得一句话把所有事情讲完。互联网时代,形式主义、言辞空洞的文章多如牛毛,无效视频、无效沟通也很常见,大家发现,这个时代早已不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出于对低密度信息的不满,年轻人开始用语言予以反击。而戏谑、反讽、抵抗无用信息的方式,就是用无用消解无用。
更深层次而言,它又更像是当下年轻人对于一种身份认定的社交默契。在这个共同搭建的社交环境中,大家可以肆意创新,并将幽默无限放大,传递出反抗、嘲讽等情绪。
而这种现象并不仅作用于年轻人,即便是不熟悉互联网语言的中老年人,也难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