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流行音乐》,江苏人民出版社,2024年
这本关于K-pop的译作在很大程度上是一部迟到的书。这里“迟到”是两个意义上。首先,这本书原版出版于2015年,按照作者迈克尔·富尔(Michael Fuhr) 在书里写的,为这本书做的田野工作是在2008年到2012年。从K-pop更新换代的角度而言(今年年初的歌无疑现在已经是老歌),一本基于10多年前的K-pop状况写的书,是否里面的知识已经陈旧?其次,更重要的是,中国作为K-pop最早的海外接收国,特别是贡献了指称韩国流行文化的“韩流”(Hallyu)一词,却20多年来没有出现以中文写就的关于K-pop的系统性深入学术探讨(只有单篇论文和韩语专业的介绍性教材)。相反,如果以鸟叔的“江南STYLE”作为K-pop走向西方的标志性事件,其流行在西方不过10年,但在英语学术界,从社会学家John Lie 2014年的著作《韩流:韩国的流行音乐、文化遗忘与经济创新》(K-Pop: Popular Music, Cultural Amnesia, and Economic Innovation in South Korea)开始,以英语写就的关于K-pop的学术专著,不完全统计至少有6部(这还不包括关于韩国嘻哈的研究以及更多的论文集),作者遍布美国、加拿大与欧洲。也就是说,K-pop在中国20多年来的流行并没有转化为足够有代表性的理论话语。
巴黎政治学院媒体学者金润荷(Youna Kim,音译)主编的出版于2023年中的《韩国流行文化导论》(Introducing Korean Popular Culture)是我目前见到的西方学界与K-pop有关最新学术书籍
从2021年下半年开始,笔者开始为澎湃新闻贡献与K-pop有关的采访,目前总共四篇:2021年10月对加州大学尔湾分校金暻铉的采访、12月对耶鲁大学高玉蘋的采访、2022年7月对圣地亚哥州立大学吴周妍的采访、2023年7月对伦敦VA博物馆策展人罗萨莉·金的采访。前三篇都已经翻译成韩文,在《韩国流行音乐杂志》(韩文杂志名대중음악,英文The Korean Journal of Popular Music)杂志上发表。而回过头来看,除了被翻译成韩文外,前三篇采访都有很强的全球性与即时性,在对金暻铉采访时,由于《鱿鱼游戏》的爆火,金暻铉频繁做客于西方各个媒体与电台。对高玉蘋采访后,韩国、西方各大媒体接连对高玉蘋进行采访和报道,目前已经有24篇。在对吴周妍采访后,韩国、西方各媒体接连对她的新书进行大量报道。但中国的其它媒体,除了香港地区的《中国南方早报》(South China Morning Post)对高玉蘋做了相关报道,都没有对她们进行专访。
高玉蘋耶鲁主页上展现的自澎湃采访以来对她的大量与K-pop有关的采访与报道
如果,我们单纯说这是因为K-pop只是韩国、西方现象,而不是中国现象,无疑不符合事实。从2021年开始,与韩舞翻跳有关的活动在中国各大城市空间兴起,据说上海现在各个商场都有韩舞活动,而在国内各个高校,也有越来越多学校官方参与主办的韩舞活动。从更大的角度来看,中国粉丝对K-pop专辑的购买,仍然是K-pop产业主要收入大来源之一。如果站在政治经济学的立场,将K-pop的全球流行看作目前韩国以输出流行文化为主的资本扩张与积累,中国无疑是K-pop进行原始积累的产地。从全球资本主义发展史的角度,欧洲如果没有从16世纪在美洲、非洲进行的300年原始积累,无疑没有能力在19世纪去挑战从奥斯曼到中国的欧亚大陆传统帝国势力。同样,如果没有K-pop从上世纪90年代末到2016年将近20年在中国的资本原始积累,K-pop产业恐怕也没有之后去进军西方的资本与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