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果兰怎么辨别开不开花

某日，在楼下某位邻居的花圃里，看见有紫罗兰正在开放，不由地停下来观赏了一番。

我熟悉紫罗兰，虽然有些年没养植她了。

我向来认为紫罗兰的神奇，正在于她的名符其实，从茎，到叶，到花都是紫色的，只不过颜色有深浅之别而已。紫罗兰的花是小了点，但她显然不是那种或以花型之玲珑，或以花器之硕大，或以花色之绚烂，或以花味之馨香而取悦于人的花，她更像是以一个整体之“色”，本真之“纯”，昭示于世，表示自己的曾经存在。

我在读初中时种过几年的紫罗兰。紫罗兰生命力极旺盛，折一枝花茎，随便往土里一插，给点水，其即可生根，发芽，繁茂，开花。我们那时住家在大山里的小县城边上，正儿八经的花盆却无处可买，花都是种在家里废弃了的旧盆子里的。去厂外的山脚农田里往盆子里填上土，插种下去，每天按时浇水，很快就能长成了一大簇，然后又开心地折了一节花茎，插在另一个旧脸盆里，结果依旧很快就能收获一大盆的新紫来。

沿楼道墙边，几只旧脸盆洗脚盆里长满了紫幽幽的紫罗兰，开遍了粉紫炫亮的小花朵。每到放假无事可做，又不想和小伙伴们去疯，就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在花前，细细看着这一大团悦目的紫色，看着看着，忘情地一起身，往往会一头撞在敞开着的窗户上，痛得呲牙咧嘴。这份意外的痛楚，更加深了对紫罗兰的那段记忆。

小的时候，尚在无锡老家。我就发现老房子天井的青砖墙上，在墙缝里向上生长了一些神秘的东西，绿油油的，扁扁的，浑身长满了刺，竟不知道这是什么。狐疑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去问大人，才知道这叫仙人掌。至于它为什么长在墙缝里，也没顾得去追问，也许它就应该呆在那里吧。多年之后，无意中才知道，原来是舅舅为了好玩，随手把它们插在墙缝里，而它们就此安置在那里了。

小学五年级时，转学到地方上的城关一小读书，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厂矿子弟的同学圈，就接触结识了不少来自其他类型家庭的同学，其中就认识了工厂旁边一个叫张家湾的村子里的，一个张姓名松的同学，就有机会从他家的园圃里得到一片仙人掌，撕了张作业本纸，小心包了，免得扎手，高高兴兴地回家插种在自己的花盆里。

终于可以自己亲自来养植这神奇的仙人掌了。于是非常尽心地每天早起为它浇水。一周以后，记得是学校组织我们看了场电影《烽火少年》之后，先是和小朋友们在回家路上天南地北地闲聊疯闹了一阵，回到家，照例先到花盆前，结果一看那仙人掌，却已歪在一边，再仔细一瞧，根已然烂了。对此，百思不得其解。过了很久才知道，这仙人掌原是长在沙漠里的东西，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水，水多了反而会被活活给沤烂的。我这才知道，这谁都缺不得的水，居然还有被人嫌弃的时候。

工作十年后，被派到南山中学和3536厂子弟校合办的直升班去上课。一天，班上的一位家长，极热情地邀约我到他们家里去选花。惊讶之余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城郊的搬迁户，家里的房子马上要拆迁了，院子里又种了太多的花，无法全搬上高楼里去，正在忙着向亲朋好友推荐遣散呢。

盛情难却，却也好奇：谁家会有多到让人发愁的花呢？于是在某日下午放学后，约了两个同事，随那学生一路去他们家随喜瞻仰，准备开开眼。结果进了院门真的大吃了一惊，那院子里果然摆满了各式大小花盆，各色的花卉藤萝争奇斗艳，五光十色。品种固然繁多，数量却还惊人，光是房顶的阳台上，就足足有两百盆的铁树！原来那学生的爷爷是个挺有名气的养花发烧友，平时最是热衷于费心费力去收集各式奇花异草，自己又极会收拾，真是一个养花的行家里手。

老者特地指着院里的一棵柱子般粗细的大树说，这是种植了多年的黄果兰树，每到开花时节，那黄果兰花就会开满枝头，香气飘到周围，四邻都闻得到。每天早上就搭了梯子爬到树上，摘下花来，由孩子的婆婆用针线穿了，放在盘子里，挨家挨户送给邻居们，挂在脖颈，佩戴在胸前，整个人一天都是香喷喷的。曾经有人出10万元钱来买这棵树，他当时都舍不得，现在却正在为如何安置这棵宝贝黄果兰树而发愁呢。我们仰面欣赏了半天，都挺惋惜的。

老者向我推荐赠送了几盆有名有姓的兰草，可惜我却没记住那颇具仙气的名字。老者问我要不要铁树，但家里并没有大露台，只好作罢。我自己选中了几盆奇形怪状的仙人球仙人棍儿之类的仙人掌的同宗。结果回家不久，那几盆有名有姓挺名贵的兰草，不出所料地接连仙逝了，只留下了那几盆奇形怪状的仙人掌的同宗亲友，尚活得好好的。有人说，仙人掌是懒人养的花，一点不假，它不需要太多的关注，只需主人家偶尔想起来了，施舍般淋浇一点水，或者干脆就靠天落水也就足矣。

大山深处小县城的暑假，漫长而无聊。那时并没有电视，露天坝坝电影，厂里倒是隔三差五有的放，但那须天黑以后。至于长长的白天，孩子们就得自己寻找打发时光的游戏活动了。男孩子捉迷藏，吹牛，扇烟牌，玩玻璃弹子，赌子弹壳（那可是真的子弹壳），攻关，斗鸡等等。当然像攻关，人少了不好玩，也会有邀请女孩子一起参加的时候，但那时的孩子，男女有别的意识比较浓烈，不似现如今。平时都是男孩子们凑一起撒欢，也不去注意女孩子们玩的项目，只是有一天姐姐和她的玩伴们，从一个叫周卫文的同学家里的花盆里，摘了一些桃红色的花瓣，捣烂了，再加入明矾，极仔细地贴在了手指甲盖上，固定多时，取下花渣，之后手指甲盖就跟染了真正的指甲油一样，红艳艳的，只要自家小心注意，几天都不会褪色。她们管这种花叫指甲花。在家里也商量了几次，说也要找些指甲花的种子自己来种，但终究没有种成。

地雷花因为结出的种子又小又圆又黑，像极了一颗颗的小地雷，所以大家都叫它地雷花。小时候经常看一部经典电影《地雷战》——记得那电影最早片头里有一行字，叫“民兵教学片”的，现在电影频道重播时竟没有了——因为厂里经常放，我们经常看，大家对地雷的模样蛮熟悉的，经典的台词也都背熟了，什么“不见鬼子不挂弦儿”；尤其对鬼子小队长化妆扮成中国农村妇女，包了头骑了驴，去偷土八路地雷的那一幕记忆犹新，甚感兴趣。

后来上了师专，发现在校园里最寻常、最茂盛的花，竟然就是这地雷花。军训过后，天凉了，那地雷花结了太多的像小地雷一样的黑色种子。我们路过时，就手摘了一把小地雷放在口袋里，尤其是去看学校组织放映的坝坝电影的时候。口袋里装满了这样的小地雷，边看电影就可以边恶作剧地往坐在前面的同学的脑袋上砸上几颗，记得那时苍溪籍曹明山是挨着最多的。

多年以后，偶然兴起，查了一下手机，原来地雷花的学名叫“紫茉莉”，又叫“胭脂花”。

七岁那年的春天，不知从哪里找回一颗牵牛花的种子，种在一个小盆子里，浇了水，居然就发了芽，于是就在盆子里插上一根细竹竿，天天看着那牵牛花，一节一节绕着竹竿往上攀爬。夏天来了，牵牛花开花了，一朵一朵紫红色的，像极了一个一个的小喇叭，怪不得人们管牵牛花叫喇叭花呢。

今年春天，老娘也不知从哪里找来几棵牵牛花的种子，种在花盆里。等我周日回到父母家定省时，那花藤高高地绕在防护栏的栏杆上，迎着阳光已经开出了蓝紫色的喇叭花了。

小时候家里也种过两株鸡冠花。那殷红的花冠，真的像极了鸡冠。

小学毕业那年旺苍发大洪水，洪水退去，随父母回家收拾残局。推开后窗，窗台上的那盆栀子花却正在开放，雪白洁净的两朵花，静静地兀自绽放，映入我的眼帘，印在我的脑海中。

洪水退去。一片狼藉，百废俱兴。家里被淹泡过了，一时无法住人，随父母住进了工厂车间里的二楼办公室。父母每天忙着上班抗洪救灾，检修机器；下班回家清洗整理家里的房间；再回车间办公室给我们姐弟俩煮饭吃。

胡乱混了二十几天，就到了开学的时间。我却找不到学校读初中了，因为不愿回子弟校。老爹紧急向我的小学五年级班主任杜老师求援。杜老师和她的先生范老师及时施予援手，介绍安排我进山里去一个叫普济中学的学校读初一。

那时的旺苍，仍是一个穷山沟，真正意义上偏僻落后的所在。普济是它下面的一个区镇吧。当年去普济，并没有什么公交车旅客班车，只有搭过路的货车。人们带着行李，站在路边，向过往的货车司机陪着笑脸去讨机会——那时候的商店售货员，卖肉的店员，司机什么的很是吃香，因为都是被大家求助的对象，据说找对象都很有优势，那劲头不亚于现在的博士海归什么的呢。

记得去学校的那天一大早，天阴沉沉的，头天晚上下了雨，地面湿漉漉的。范老师陪着我们父子，带了我住校用的行李，在洪江大桥头苦苦等着去往普济的货车。也不知等了多久，总算搭上一辆汽车。大家就站在卡车的空车厢里，扶着车框，迎着扑面的潮湿冷风，在进山的蜿蜒崎岖的公路上，随着起起伏伏的路面，身子和心脏一起也起起落落着。

将近中午时分，卡车终于在路边停下，说是普济中学到了。这大山里并没有多少平坝子，普济中学就依山建在半山腰上，山脚一道山溪哗哗流淌，山头机器声声轰鸣，原来是一处铁路施工现场。

进了校门，在农历八月的湿润的空气中，一股浓郁的，甜甜的花香扑鼻而来，那是桂花香。

花香来自一株高大的有三层楼高的一棵大桂花树，树上的桂花，正开得浓烈。桂花散发出的香气，弥漫四野。范老师回忆说，这还是十几年前，他在普济中学工作时和同事们种下的，没想到长这么高，这么大了。

真的，那棵大桂花树实在太茂盛了，茂密的枝叶间，看不清那小粒的桂花，但那盛开的花，释放出的花香却香溢四方。整个校园，虽然依山而建，但也不算小了——作为山区里的一所中学，普济中学居然拥有三个运动场——在这样一个校园里的任意角落，在湿重潮润的空气中，你都能闻到那股浓郁的甜甜糯糯的桂花暗香。

白天在教室里听课，稍一走神时；课间走在偌大的校园的操场上时；夜晚里，躺在床上被山头铁路工地的机器轰鸣声，被山脚的溪水声，被思家的念头惊醒时，只要你掀动鼻翼，马上能闻到那股浓醉的幽香。

下午吃完晚饭上自习前，还经常看到在那棵大桂花树下，有不少女同学在捡从树上落了一地的桂花，就装进她们提着的用纸折的小小的篮子里。她们把盛了桂花的纸篮子放在课桌上，教室里的香气更浓了。她们还说晚上要把这桂花篮子放在她们的蚊帐里，枕头边呢。

我是第一次离开父母离开家，第一次去过寄宿制生活，那年刚刚11岁，人小，思家心重，加之山里的学校生活条件也实在太艰苦了，最终只在普济中学坚持学习了两周时间，就又麻烦范老师帮忙，转学回到了旺苍城里的城关中学了。但那深山里的桂花香，不知怎的却是那么的难忘，这么多年，每当我看见桂花开花，闻到桂花香，就不由地想起，在川北一隅，大山深处，有一座叫“普济中学”的学校里度过的那两周校园生活。

“八月桂花香”，阳历九月初，正是农历的八月，也正是桂花开放飘香的时节。记得有一部台湾电视剧就叫《八月桂花香》，主题曲《尘缘》是由罗文原唱的，现在斯人已去，我感其词采典雅，曲调婉转，意韵沧桑，所以印象颇为深刻。每当偶尔吟唱起这首歌，就好似嗅到了一股桂花的甜香幽然。

其歌中唱曰：

尘缘如梦

几番起伏总不平

到如今都成烟云

情也成空

宛如挥手袖底风

幽幽一缕香

飘在深深旧梦中

繁华落尽

一身憔悴在风里

回头时无晴也无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