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1.故乡有人曾说,幼时的故乡四季分明,成年后,故乡却只剩冬季。甚至有不少人,已经连续几年都未曾见过故乡的冬季。
我也看过这样一段对话:
小孙女问了爷爷这样一个问题:爷爷,你为什么总喜欢看着那个地方发呆呢?
爷爷说:因为那里有故事。
小孙女很疑惑:那里有什么故事呀,我怎么看不到?
爷爷慈爱地说:等你长大了,就能看到了。
小时候我也不懂,大人为何会看着一个方向、一个物品发呆,或者去到某个地方走走看看时,嘴里总是念叨着什么。
我开口问,大人要么不回答,要么语气有些异常,说: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
后来我读到一句话:目之所及,皆是回忆。
这才明白,为什么上了一定年纪的人,重游故地时,会感慨,会洒泪,会哽咽。
为什么有那么多老人,总想着落叶归根。即使不能叶落归根,他们也要在身体吃得消时,要再回故乡看看,看看他们曾经出生、长大的地方。
因为那些地方、物品,都承载着他们的回忆。
在那里,他曾经是主角,参演了一幕幕未经彩排,没有记录,演完就再也无法重播的剧目。
老屋
2.老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也三年没回故乡了。这次有些事要回去处理,就特意去看了看老屋,那是我生活、玩耍了近20年的地方。
老屋具体修建年代无法确认,只知道它是在光绪年间,由我外公的祖父修建,至今一百多年历史。
我外公,我母亲,我,我的小侄儿,时代背景不同,我们却都在这个地方度过童年,青少年……
房屋为两层木质结构。我在二楼墙壁上,看到一张米糊贴的报纸,日期是1970年3月。
木房经常承受烟熏火燎,加上岁月积淀,会变黑。
因此,我们小时候就有个任务,那就是“糊壁巴”——用年糕、米汤等熬成黏稠的浆糊,刷在墙壁或崭新的报纸上,再把报纸整整齐齐贴在家中墙壁上,包括四周、楼顶。
房子越大,这个工程量就越大。
如果实在忙不完,也可以先把客厅等要紧的地方弄好。不过,这一栋木房内部的每一面墙壁,都要贴上报纸。
贴好新报纸的木房,就像粉刷过一遍,很清洁,很敞亮。
客厅墙壁贴上报纸之后,就会贴上孩子们的奖状。那是光荣榜,每个进家的客人,都会去瞅瞅,然后夸赞几句:这孩子不错。
如今,这些东西还可以看到一些。
石水缸
3.石水缸院子里有一口石头凿出来的长方体水缸。
小时候没有自来水,寨子里大人每天都会去挑水。大孩子也挑着大桶,更小的孩子挑着小桶,队伍浩浩荡荡开赴河边挑水。
那条用石头铺成了的小路,总是被水桶里逃出来的水弄湿,看着很清新、干净。
挑水是项技术活,不会把扁担在左右两肩替换的人,只能硬撑,撑不住了,会龇牙咧嘴、弯腰驼背,实在不行了,只好找一个可以同时把两个水桶放下的地方,放下担子,换另一边肩膀,如此交替。
当然,往往这样做了之后,桶里的水就会损失更多。
这样的人,就会羡慕那些挑水平稳,水很少溢出,甚至不溢出,还能在行进中肩膀一抖,就能轻松换肩的人。
如果印象中哪家还挂着鼻涕,撒尿和泥的小孩竟然可以挑水了、可以挑成人挑的大桶了,就会听到有人说:“哟,力气真大。”“哟,你都可以帮你爸妈挑水了?!”
前者是赞扬,后者更多是感叹。感叹岁月飞逝,孩子转眼就长大。
后来寨子里有了自来水,我们就不用去河边了。有时去半坡水池、有时到寨脚排队接水。
一路上,平地、斜坡、转角、台阶、小巷子……路况很复杂,得有技术,一身傻力气可不行。
这个石水缸,80到100斤一担的水,要挑四到五次。夏天,我们跑累了、渴了,拿起水瓢就直接舀水喝。
后来自来水管进户,挑水也就少了。这项运动,慢慢在消失。现在的孩子,细皮嫩肉,用不着挑,也不会挑。
那个水缸,如今也全是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