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我大学毕业后到了出版社工作,但这颗年轻而驿动的心,却一刻也没有安稳,总想着世界那么大,一定要去看看。一日,忽闻有到俄罗斯留学的机会,便果断停薪留职,远赴那个陌生的遥远国度闯荡去了。
在圣彼得堡留学生宿舍前的雪地里撒欢,让我们暂时忘却了发不好俄语弹音的烦恼
世界那么大 我想去看看
听妈妈讲,50年代,要去苏联留学,那必须是公派国送,比现在考托福出国不知要光荣多少倍。可现在有机会去俄罗斯了,周围的人却对我的想法抱着那么多的不理解。
1993年的俄罗斯,刚刚从前苏联大家庭中解体出来,社会动荡不安,人们的生活水平也是日益下降。此时去俄罗斯留学,有太多的未知、危险和陷阱。首先爸爸就说毫无意义,朋友们也问为什么不去美国、英国、日本,哪怕就是到新加坡,甚至南韩也比去俄罗斯强。对此,我也说不出一个ABC,但或许是对俄罗斯文化的景仰,或许是对经典的AK47步枪的迷恋,还是去追逐成都人稀奇的厚厚白雪、迷人的俄罗斯姑娘……总之,我不愿意失去这次机会。
辗转哈萨克斯坦,奔赴俄罗斯留学去
我在想,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还不是正如一个人一样,一时的困难、窘迫,不能就代表过去和将来,也许动荡下面蕴藏的就是机遇。何况,我们曾经也动荡贫穷过,何况,俄罗斯那只西伯利亚大棕熊,终有苏醒的一天……大家越否定,越坚定了我想去看看的决心,带着这样一种朦胧和忐忑,我打点好行装,准备启程。
毕竟是我第一次离家远行,去一个遥远的,领土延伸到了北极圈的国度,家人和亲戚朋友都特别看重我这次行程。
妹妹在外地读书,打长途电话来说,哥哥不要冻坏你的手脚,要多穿些衣服。爸爸拿出了他近来最大的一笔稿费收入为我壮行。妈妈送我的是一双我襁褓中穿过的猫猫鞋。她说当年的我,见到这双有着两个毛毛耳朵的鞋子时,总是又激动、又兴奋、又害怕,拍着自己的胸口唬唬地吹着气。为活跃气氛,妈妈还学给我看。我理解妈妈的用心,我在心中说道:妈妈,请你放心,有了这双鞋,一切路我都能走,能走去也能走回来!
1993年6月3日,我出发了——到俄罗斯留学去了。
遭老毛子收拾 初尝坦途艰辛
说来好笑,长这么大,我还没有坐过飞机。看着成都的天空雾霭蒙蒙,真怀疑飞机能否冲出重围。一阵呼啸,飞机直冲云霄,四周的景色真是绝了,让我这个长期生活在四川盆地的人,真正领略了什么是万里无云,天空之壮美,世界之辽阔。所有的白云都被我踩在了脚下,变成了我留学路上的轻骑。
因为没有直飞的航班以及节省费用等因素,我们留学的行进线路颇有些复杂:首先从成都飞乌鲁木齐,换乘火车从阿拉山口出境到哈萨克斯坦共和国首都阿拉木图,然后再转俄罗斯的火车到莫斯科,最后还要第3次转乘火车才能抵达终点——圣彼得堡。整个行程上万公里,耗时一周多。
6月3日,离开成都。当天下午,我们就到了乌鲁木齐,住在八一农学院。这里的维吾尔族和哈萨克族的民族风情已经有浓郁的他乡情调了,不过毕竟还在国内,因此陌生感不是那么强烈。
乌鲁木齐的烤羊肉串本来就有名,经过陈佩斯和朱时茂用相声在春节联欢晚会上一番渲染,就更加魅力无穷了。味道确实不错,只是太硬,不大嚼得动。吃过最后一顿中国美食后,我们就要正式踏上出国旅程,去啃洋面包了。
6月5日晚上8点钟,我们坐上了从乌鲁木齐开往哈萨克斯坦共和国首都阿拉木图的K9795国际列车。戴着大檐帽、身材魁梧的哈萨克斯坦列车员是我们此行第一次见到的外国人。
在飞驰的列车上,一个包厢4个人。同行的3位同学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从国内带来的牛肉干和面包,车上的扩音器播送的是中国流行歌曲《哭砂》,整个第7车厢都是中国留学生的天地。偶尔有一两个不知是哈萨克斯坦人还是俄罗斯人从包厢旁经过,嘴里叽哩咕噜地,说着我们一句也听不懂的话。窗外,远处陌生的崇山峻岭和近处的戈壁灌木不断飞逝在身后,我们知道,自己正向异国他乡奔驰而去。
阿拉山口口岸边检站
次日早上9时,列车准时到达我方的边防检查站——阿拉山口边检站。同学们都是第一次出国,兴奋紧张之余倒很平静,安坐在车厢里,静静地等待中方边检员的到来。
毕竟是自己人检查,一关三检,一共用去了个把小时,大家都安全过关。不过,当列车再一次开动,即将向着哈萨克斯坦的边检站行驶的时候,已经下车的中方检查员在车窗外开玩笑似地警告说:“别高兴得太早了。待会儿,看老毛子怎么收拾你们!”我的心紧了紧,真不知道那又高又大的“老毛子”,将会如何收拾和折腾我们这些留学生嫩鸟。
10来分钟之后,列车驶过国门边界线,只见窗外一些身着绿色军装的哈萨克斯坦士兵,正背着AK47步枪,牵着耷拉长舌头的德国大狼狗在铁道边巡视,不时还举起望远镜搜索着边境,隔着厚厚的车窗,都能感受到一股腾腾的*气。气氛一下就肃穆紧张起来,吓得大家都不敢言语。
当列车驾进哈萨克斯坦的边境后,足足等了一个小时,哈萨克斯坦海关人员才慢条斯理地,每人提着一个小黑皮箱上了车,一个让人提心吊胆的大检查开始了。我所在的包厢在列车最前面,而我坐在包厢门边,我携带的深蓝色皮箱第一个被打开。
检查我的边检员是个“老毛子”大姐,身着海关制服,戴着大沿帽,蒙古人特质的大脸盘上化了很浓的妆,厚厚的粉底和艳红的口红也遮盖不住她一脸严肃的表情。还好,海关大姐会中文,让我们自己打开皮箱。然后,她熟练地把里面每一件衣服从领口到袖口都摸了一遍,每一个小包小盒子都打开瞧瞧嗅嗅,所有行李都被翻了个底朝天。想起领队老师的提醒,我的尼康相机赶紧拿出来报关登记,生怕把它给没收了。
一整折腾后,没查出违禁品,可能她有些失望吧?于是,又再次把我带的所有药品都拿了出来,嘴里叽里咕噜地唠叨着,是要把它当成禁品没收了不成?我心想,这才倒霉呢!俄罗斯这么冷,感冒了没药吃可咋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