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下载 转载作者西红柿炖茄丁)
我回过头看了一眼钱远康,发现钱远康正惬意地笑着看着我,发现我回过了头,钱远康赶紧低下头开始卖力地凿起了冰面来了。
河水本来是流动的,这河水也是山泉水,被这冬天突然这么一冻,有很多地方,流露出一幅自然而又美丽的景色,
“嘿嘿,开心,叔小时候哩,这里更壮观哩,现在水量没以前多哩,瞧瞧哩,多好看哩”子旺叔站在一处类似于冰川前,一边对我解释道,一边让我给他拍着照,
我看着相机里的子旺叔,其实在我的心里,任何的美景,似乎都不如我心爱的子旺叔好看,或许,正是因为大山里的美景,才孕育出像子旺叔这么好看的山里汉子,让我迷醉,让我倾倒,让我爱的彻底。
“叔,没有什么比你好看,你在我眼中,是最好看的”我拍了几张相片,凑到子旺叔的面前,便对子旺叔说道,
子旺叔就咧着嘴看着我笑,仿佛这样的话,我经常和他说,说得子旺叔早就无奈了,但是,因为我说这些,子旺叔的心里,高兴与激动,或许也只有我会这么毫无顾忌地夸着子旺叔了,要不是不远处的钱远康还在那里,说不定我都控制不住自己扑向了子旺叔了。
冰面太厚,钱远康凿了没多久,就有些乏力了,额头上也微微浸出些汗珠,其实当我看到的时候,我真的有些心疼,怎么说呢,钱远康虽然身体健康,但并不是干体力活的人,再加上他生了那场大病,怎么说应该要调养的,我竟然有一种想为他擦擦汗水的冲动,但我还是忍住了,
“钱大哥,我来哩,嘿嘿,我来哩,这活太累哩,我再凿一会儿,就凿开哩”子旺叔赶紧接过钱远康手里的锄头,便边说边又凿了起来,
我看着钱远康,可能他想在我面前证明他的力气吧,不过,我看得出来,他真的有些筋疲力尽的感觉,让我心疼,我走到钱远康的身边,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来,什么也没有说,直接塞进了钱远康的手里,
我赶紧来到了子旺叔的身边,不敢去看钱远康,我甚至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怎么就突然递给钱远康纸巾呢,是心疼吗?还是自己内心的下意识的行为?或许这两点都有吧,如果以前的话,我都会主动为钱远康擦擦汗水的。
“子旺,你看,开心给我的纸巾,让我擦擦汗呢”钱远康一点也不低调,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的还是别的什么,在我接过子旺叔锄头在那里试着凿的时候,我听到了钱远康高兴地与子旺叔说道,
我看了钱远康一眼,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他的脸上,散发着一种由内到外的满足感,高兴的样子,仿佛像个得到了一块糖果的孩子,我心想,我不就是给你递了一包纸巾嘛,有这么高兴吗?
“钱大哥,你给开心时间哩,开心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哩”我继续凿着,又听到子旺叔这样说道,
“叔,你来凿,我没力气了,应该快好了”我赶紧对子旺叔喊道,我可不喜欢听他们俩说这些话,虽然我才凿了没多少下,也还有力气,但我还是想让子旺叔跟我在一起,
“嘿嘿,快好哩,快好哩,哎呀哩,嘿嘿,开心,钱大哥,你们看哩,终于凿开哩”子旺叔一边凿着,嘴里一边兴奋地说道,
我赶紧凑了过来,一看那不大不小的冰洞里,往外冒着水,仿佛下面的水流还在流动着,都争先恐后地往外窜着。
“叔,里面会有鱼吗?咱都没有鱼杆呢,怎么钓鱼啊?”我就有些犯难了,我从来没钓过鱼,在我的概念里,钓鱼可是需要一定的境界的,而现在,仿佛与我感觉中的钓鱼不一样,我便对子旺叔说道,
“嘿嘿,试试哩,试试哩,冬天哩,鱼都饿了哩,只要有鱼,就好抓哩”子旺叔显得十分地兴奋,便边说边准备着工作,
我与钱远康蹲在子旺叔的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子旺叔弄着鱼网,似乎钱远康比我强多了,一看子旺叔的姿态,仿佛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也跟着一起弄了起来。
子旺叔将带来的馒头掰了几掰,放进了鱼网里,与钱远康一起整理了几下,就往那冰洞里塞着,看得我目瞪口呆的,
“嘿嘿,开心,鱼网塞进去就展开哩,馒头也不会掉哩,鱼看到就会去吃哩,就跑不出来哩”子旺叔一边弄着,一边对我解释道,
仿佛从理论上讲,还真是很简单的,但我知道,这并不简单,因为这个凿洞的地方,也是子旺叔选择的,那鱼网怎么弄等等,都是子旺叔弄的,眼前的子旺叔,真像个渔民似的,有着丰富的经验,看得我,都有些崇拜起我的子旺叔来了。
“嘿嘿,叔小时候哩,冬天就这么抓鱼哩,那时候哩,过年哪有肉吃哩,有米面就算幸福哩,大家都过来抓鱼哩,算是过年有了荤菜哩,不管谁抓的多与少哩,都平分哩,大家都过年吃上鱼肉哩,很开心哩,不过现在都极少这么做哩,冬天冷哩,都不愿意出门哩,日子不像以前,吃饭没问题哩”子旺叔接着跟我解释道,
我能够想象得出来那副场景,整个孙家沟的山里汉子一起抓鱼的情景,怎么说呢,纯朴、自然,大家平分,都有鱼吃,这种像集体生活,但又有着相互扶持的宗族观念,想一想,都觉得你一个大家庭似的,很温暖,虽然生活艰苦,但精神上,却是满足的。
将鱼网下好了,子旺叔就拉着我与钱远康四处转着,好像一点也不担心那鱼网被冲走似的,钱远康从包里拿出他带来的零食,好像怕我饿着似的,递给我的时候,我就摆了摆手,第一,我不饿,第二,或许还是内心的隔阂问题吧!
这种冰天雪地里的感觉,虽然树木都过着冬,但似乎这样的美景,有一种大自然的绿与雪白的结合,在里面穿梭着,让我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的归属,或许就属于这个地方,如果让我与子旺叔在这个地方生活一辈子,哪怕过着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平淡生活,我也愿意,因为,这是我向往的最最美好的生活,无关于物质与金钱,只关乎于精神上的满足,守着自己最最心爱的人,一起到老,一起归属于这座大山里。
好像子旺叔都掐好了时间,赶紧拉着我又赶紧了回来,我与钱远康在子旺叔的指挥下,一起往外拉着鱼网,我有些激动,更怕失望,因为,如果一条鱼都没有,那真的是太尴尬了,虽然子旺叔说来玩的,但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工作,一无所获,我想,我的子旺叔肯定在我的面前也挺尴尬的。
“哇,鱼,有鱼啦”我看到一条很大的鱼挂在鱼网上被我们拉了出来,我激动地喊道,
“嘿嘿,开心,别着急哩,还有哩,还有哩”子旺叔更兴奋,一边安抚着我,一边接着往外拉着,
“子旺,真有你的啊,我还以为咱们都白干了呢”钱远康在一边赶紧说道,
因为我们三个人拉着鱼网,其实也用不了三个人,用子旺叔的话讲,他一个人就够了,也不是什么大鱼网,或许也是为了让我与钱远康一起体验一下吧,而钱远康就在我的身后,靠着我,仿佛他故意靠着我似的,也不知道他在拉鱼网的时候,是不是一直盯着我,而我,也往前靠了靠,不想让钱远康靠我这么近。
果不其然,将鱼网全部拉上来的时候,里面真有好几条大鱼,还有一些小鱼,让我们三个人兴奋的都凑了过去,
“小鱼就丢进里面去哩,不然以后就不好吃鱼哩,我们山里汉子都是这么做的哩,咱只要大鱼哩”我们一边往水桶里放着鱼,子旺叔一边说道,将那些小鱼又从冰洞里丢了进去,
“这样最好,这样的话,就不会破坏生态平衡了,怪不得还会有鱼呢,大家都遵守这样的规则,就能一直可以吃到鱼了”钱远康在一边感叹地说道,
我看了一眼钱远康,心想,这话还用你说啊,我的子旺叔就是这么个意思,不需要你来总结,突然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我也就只管去看那几条大鱼,不再想这些没用的东西了。
反复的这么几次,我们三个人,竟然将水桶都装满了大鱼,足足有二十多条鱼,
“嘿嘿,好哩,快中午哩,该回家哩”子旺叔收好网,看了一眼那一桶大鱼,便嘿嘿地笑道,
我都激动的不行了,这么多年,就算我们一天吃一条,都得吃上一个月呢,并且是天然的鱼,怪不得当年子旺叔能够抓到黑鱼呢,想来这河里的鱼还是蛮多的,子旺叔都知道。
子旺叔提着水桶,我们三个人慢慢地向家的方向走去,我看着那些鱼,再看看我的子旺叔,心想,子旺叔肯定知道会抓到鱼,只不过,子旺叔不是那种喜欢把话说到前面的人,属于只做不说的人,要不是我一直问,估计子旺叔还不会告诉我的。
“嘿嘿,开心,咱去给他们送鱼哩,这么多哩,咱就留几条最大的哩,给他们分分哩”一回到家里,子旺叔便挑了几条最大的留下来,接着拉着水桶对我笑道,
我就知道子旺叔会这么做,子旺叔可不是个小气的人,可能山里汉子都这样吧,喜欢分享,有什么好吃的好东西,都喜欢与别人分享,大家都一起欢乐。
“开心,子旺,你们俩去吧,我*一条鱼,开心,我做的红烧鱼很不错,给你尝一尝”倒是钱远康对我与子旺叔这样说道,
“好哩,钱大哥,嘿嘿,这下我有口福哩”我没有回应,子旺叔倒是乐呵呵地对钱远康回道,
“叔,走吧,我和你一起去送啊”我赶紧拉了拉子旺叔的手说道,
子旺叔就提着水桶,我提着那网,与子旺叔走出了院门口,来到隔壁婶那里还了鱼网,送给她两条鱼,隔壁婶笑哈哈的好一顿热情,接着,我与子旺叔又走了出来,朝着孙校长的家里的方向走去,
“开心,你康叔和你说话,你怎么也得回应一下哩,你没有发现,只要你回应,你康叔跟吃了蜜一样哩”在路上,子旺叔便对我说道,
“叔,赶紧送鱼吧,我不想说这个呢”我便从子旺叔的身后揽住了子旺叔的肩膀说道,
“好哩,开心,慢慢来哩,慢慢来哩”子旺叔便嘿嘿地笑道,爱怜地捏了捏我的手,似乎子旺叔知道,我的内心,需要沉淀,毕竟,这才一天多的时间,要消化二十多年的事情,谁的心,也不可能大到一下子释然了。
到了孙校长的家里,一切都显得挺热闹的,大过年的,家里都有亲戚,我与子旺叔给送了鱼后,也没有进屋里,便直接出来了,孙校长没那么多的客气话,给我与子旺叔递了颗烟,我与子旺叔兴奋地讲着捞鱼的事情,显得十分地欢乐。
到了村长的家里,似乎村长家里也有亲戚,一堆的人,村长非要拉着我与子旺叔在他家里喝酒,
“家里有钱大哥哩,以后哩,以后哩”子旺叔赶紧推脱着,咧着嘴嘿嘿地笑着,
村长就没再客气,我与子旺叔便走了出来,看到子旺叔眼神中的落寞,其实,我也猜得到子旺叔在想些什么,
“叔,没关系的,我就是你的亲人嘛”我揽住子旺叔的肩膀微微地笑道,
“是哩,开心,嘿嘿,也不知道为啥哩,叔就害怕过年哩,二十多年哩,一到过年,叔心里就难受哩,别人家都热热闹闹哩,天天家里都有亲戚哩,就是叔一个人哩,挺难受哩”子旺叔倒是有些感叹地笑道,虽然看得开,但难免还是有一种长时间的忧伤的感觉,
“叔,孙校长与村长肯定也会拉你过去的,你一个人觉得孤单,可以和他们一起喝酒嘛”即便子旺叔没事儿,但我会心疼,因为在我心中,子旺叔的喜怒哀乐,都牵动着我的心,我便赶紧问道,
“叔不去哩,他们也喊叔哩,叔这啥也看不到哩,去哩也不熟悉哩,吃也不能吃,喝也不能喝哩,再说了,不给他们丢人哩,让个瞎子去陪酒,他们脸上也没光哩”子旺叔便有些感叹地说道,
我一听子旺叔这话,喉咙突然有些哽咽,或许孙校长与村长不觉得有什么吧,但子旺叔却知道,大过年的,都是开心的时候,如果因为他而让别人感觉到尴尬,倒不如他待在自己的家中,这么一待,二十多年孤独的生活,怎么熬过来的呢?或许想想就让我感觉有些感同身受似的,因为,我或许是另一种方式的子旺叔吧!
“哎呀哩,开心,嘿嘿,大过年哩,不说这个哩,再说,叔这不是好了哩,他们想请叔,叔还不一定去哩,嘿嘿”子旺叔似乎一下子恢复了过来,抓住我的手,便嘿嘿地笑道,
“所以哩,开心,有家人,有亲人,是好事儿哩,生活的感觉就不一样哩,你瞧瞧叔,现在过的多快乐哩”子旺叔接着又笑道,
我也跟着笑着,倒是习惯了子旺叔心态转变的快速,只要子旺叔快乐,我也就觉得快乐了。
只不过,我转念一想,怎么都觉得子旺叔这话属于含沙射影啊,就是说给我听的,不过,我也装作糊涂没有听懂吧,免得子旺叔又对我说起来没完没了了。
当我与子旺叔还未走进院子里的时候,空气中似乎就飘着一股浓浓地香味,还有鱼的味道,这让子旺叔很是兴奋,
“嘿嘿,看来你康叔的手艺真不错哩,做鱼做的好哩,在省城的时候,就觉得好哩”子旺叔便嘿嘿地对我说道,
我没有说话,跟着子旺叔的脚步向院里走去,此时钱远康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声音,身子从厨房里探了出来,看到我与子旺叔提着空桶回来了,就惬意地对我们俩笑着,
“马上就好了,不耽误吃饭”钱远康嘴里还很满意地笑道,
我看到一边的袋子里,有着鱼鳞及鱼的内脏,好像在这点时间里,钱远康将我们留下来的那几条大鱼都*掉了,其它的,都放进了冰箱里,只做了一条,我无法想象钱远康是怎样*鱼的,或许,他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吧,只要他想做,他好像一下子就没有了大老板的光环,像个居家男人一样,什么都可以信手拈来。
子旺叔走进了厨房里,与钱远康笑呵呵地说着话,而我,则回到了屋里,看了看时间,已经中午的十二点钟了,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摸一摸肚皮,的确有些饿了,不过,我也不着急如果只有我与子旺叔,我肯定早就跑到厨房里,蘑菇子旺叔,让他快点,不然我就饿死了等等。
“嘿嘿,开心,端饭哩,都是现成的哩,就是做了一条红烧鱼哩,饿了哩?”子旺叔端着饭走进了屋里,一脸笑嘻嘻地样子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跟着子旺叔走了出去,来到厨房的时候,我看到钱远康正准备着将那条红烧鱼盛进盘子里,那色泽,真的很诱人,再加上那香味,简直让人有些流口水的意思,但我还是不能表现出自己内心里的控制不住,依旧淡定地端着饭菜。
“来,喝点酒哩,就咱们仨哩,下午也没事儿哩,喝喝酒,过年哩,这么好的红烧鱼,怎么能少了酒哩”子旺叔从地窖里拿出一瓶好酒来,一边倒着,一边嘿嘿地笑道,
我与钱远康都没有反对,似乎钱远康也想喝一点酒,而我呢,属于可喝可不喝的,只要子旺叔高兴,我陪他喝一点就可以,我也知道,就子旺叔那酒量,也是在我陪酒的范围之内,钱远康的话,就算了吧,他爱怎么喝就怎么喝吧,反正他能喝酒。
“开心,来,尝一尝我的手艺,这块肉是最好的,也是最嫩的”大家喝了一小口,钱远康就夹了一块鱼肉,边说边放进了我的吃盘里,
我本能地想拒绝,仿佛觉得此时有些尴尬,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想吃,自己难道不会夹嘛,但我看了一眼子旺叔,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嘿嘿,开心,你康叔想让你尝尝哩,这块肉可好哩,还没有鱼刺哩”子旺叔便咧着嘴嘿嘿地笑道,
我很是无奈,便低下头,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还别说,钱远康的手艺的确不错,不过,有多么好吃,我也品尝不出来,我是个对吃的没有研究的人,一直以来,以吃饱为主,还谈什么美食美味呢,那种事情,是对那些有钱的人来讲的,像我这种一直生活在温饱线上的人来说,能吃饱,就很满足了。
“开心,味道怎么样?”刚刚我在吃那块鱼肉的时候,钱远康就紧紧地盯着我,似乎我没有反对他,让他内心很是激动似的,我吃了几口,钱远康倒是一脸期待地接着对我问道,
“哦,还不错”的确是不错,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评价了一句,
“呵呵,好吃就多吃一点啊,这是天然的鱼,新鲜,肉质嫩,很有营养的”钱远康似乎觉得我这简单的回答,就是给他莫大的褒奖了,便边说边剔着鱼肉,一直往我的吃盘里夹着,似乎想让我将那一整条鱼,都吃完似的,
不过,钱远康也有个度,见我愣愣地看着他,他也就不好意思了起来,停下了手头的动作,自己则笑着端起酒杯喝了口酒,以来掩饰内心的激动之情。
子旺叔就端着酒杯,一个劲地让我与钱远康喝着,我突然发现,子旺叔这么不爱喝酒的人,今天中午竟然如此地主动,好像跟村长似的,刚放下酒杯,又被他端了起来,仿佛不一会儿功夫,一瓶酒,就被我们三个人喝掉了。
“叔,不能再喝了啊,再说,你肯定要醉了,你不能喝酒的”子旺叔想要起身再去拿酒的时候,我赶紧拉住子旺叔的手劝道,
“嘿嘿,开心哩,大过年哩,这鱼好吃哩,咱们哩,就好吃好喝哩,热热闹闹哩”子旺叔倒是不听我的,很是兴奋地边说边走了出去,
我看到子旺叔的脚下生风,似乎一点都没有醉意,而我呢,喝的是最少的,应该钱远康喝的是最多的吧,不过,我也不能喝酒,总觉得,此时的脸有些发烫,也不知道是因为屋里暖气太足的原因,还是自己喝酒的原因。
最终,我也没有再劝子旺叔,毕竟我知道,大过年的,喝喝酒又算得了什么,就算多喝了些,直接倒头就睡了,高兴的时候,就不要像平时那么注意了,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嘛,难得几回就几回嘛。
“来来来,嘿嘿,再喝哩,咱有的是时间哩”子旺叔又拿了一瓶酒回来了,一边嘿嘿地笑着,一边接着倒着酒,仿佛兴奋的不得了的样子。
没有办法,我们便接着喝着,我并没有与钱远康碰杯,钱远康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端着酒杯,不停地喝着,有时看着我吃着鱼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倒是一直不停地吃,子旺叔也跟着吃,钱远康吃的少一些,就凭我与子旺叔的能力,那条鱼,被我们俩一下子吃成了一个标本了。
“叔,来,鱼头给你啊,听说吃鱼头好,对眼睛好啊,你这得多补充,鱼眼睛你就别吃了,跟石头一样那么硬”我便边说边将鱼头夹到了子旺叔的吃盘里笑道,
“嘿嘿,好哩,叔听开心的哩”子旺叔便嘿嘿地笑道,
子旺叔吃东西很快,一点也不是那种讲究的人,这倒符合山里汉子们的特点,跐溜跐溜的,很快就将那个大鱼头给吃掉了,不停地用纸巾擦试着嘴,咧着嘴满足地笑着,
“钱大哥,你得把这门手艺教给我哩,我就做不好哩,早知道这样,我就看你做哩,真的好吃哩,你看开心吃的最多哩,这就更说明好吃哩,来,喝酒哩”子旺叔便端起酒杯,乐呵呵地笑道,
我就看了子旺叔一眼,心想,你夸钱远康做的鱼好吃就好吃吧,干嘛要带上我啊?子旺叔这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言论,真让我有些无语了。
我觉得我喝的得确是有些多了些,脑子都有点反应了,整个人的情绪,似乎也没有之前的亢奋了,反而看到钱远康,内心又油然而生出了些许怨恨来。
子旺叔递给我一颗烟,我们也吃好了,酒还没有喝完,就像酒后聊天似的,我吸了几口,看了一眼窗外,似乎阳光明媚的样子,映在屋顶的雪上,雪慢慢地融化,在屋檐下形成一滴滴水滴往下掉着,很美,很淡,很惬意。
“来,开心,跟叔喝一个哩”子旺叔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就给我倒满了酒,边说边端起了酒杯对我说道,
“叔,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吐酒的滋味,可是很难受啊”我有些无奈,便对子旺叔说道,
“喝哩,不让你喝多哩,叔心里有数哩,嘿嘿,大过年哩,叔酒量也不好哩,这不是陪着你哩”子旺叔拍着我的肩膀,似乎很是大气地说道,好像此时的子旺叔,在我眼中,真的不像平时的子旺叔,平时的子旺叔,最在意我喝酒了,生怕我喝多了会难受,但此时的子旺叔,就好像村长附了身似的,只想让人家陪他多喝,才不管人家过后难不难受呢,喝痛快了再说。
我也只好陪着子旺叔喝了一杯,顿时觉得,那辛辣的感觉,真的让我有些咳嗽了起来,子旺叔笑呵呵地拍打着我的后背,还给我端了杯水,似乎看到我这副样子,子旺叔早就想到了似的,
“叔,不能再喝了,再喝可能我就要喝多了,你要喝,你自己喝吧,反正啊,我是不喝了”我知道自己的酒量,再喝下去,估计真就喝醉了,这酒是钱远康带来的,好酒,绵软而又纯,不过,我想后劲应该很大的,我现在就能感觉到了脑子有一丁点晕晕的,我想,过不了一会儿,估计我得去床上休息了,要不然,我肯定会醉的,我便对子旺叔说道,
“嘿嘿,好哩,不喝哩,叔哪能看着开心喝醉哩,嘿嘿,不喝哩”子旺叔就嘿嘿地对我哄道,
我看了一眼钱远康,发现他一直都没有劝我与子旺叔喝酒,他只是自己顾自的喝着酒,看着我与子旺叔喝着,刚才的那一幕,钱远康也是看着的,仿佛他也不管不问的,任凭我与子旺叔喝着,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与子旺叔的酒量,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与子旺叔都喝多了很好看吗?
“开心哩,你和叔说说哩,说说你从小到大的经历哩,叔以前不问哩,但今天这不是说话哩,叔想知道哩,你都经历了些啥哩,你给叔说一说,叔听听哩”子旺叔给我拿了一个大肉包子,似乎觉得让我吃口东西,压一压胃里的酒,便看着我问道,
“叔,那有什么好说的啊,不说啦,吃饭啦”我便随口说道,
“开心,你不说,叔可是心里藏着哩,多难受哩,你也难受哩,你说出来哩,你心里就舒服哩,现在咱都这么好哩,跟叔有啥不好说的哩”子旺叔便拉住了我的手,接着对我劝道,
我正咬了一口大肉包子,听到子旺叔的话,便抬起头看了一眼钱远康,似乎我那鸡贼的心里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感情子旺叔劝我喝酒的意图在这里啊,想来肯定是子旺叔出的主意,在厨房里和钱远康商量过了,不知道钱远康怎么回答子旺叔的,想来钱远康也是默认的,子旺叔就想着让我喝喝酒,我的话匣子,也就打开了,是他想知道的,更是钱远康最最想了解的,我的人生,我的故事。
“叔,我困了,不说这个了好吗?”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边说边走进了里屋里,
似乎思绪一下子回到了曾经,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让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说起,或许,这是我一向回避的话题,因为,它总能把我内心的那些痛给展示出来。
“开心哩,这有啥不能说的哩,你不说,叔要担心哩”子旺叔倒是跟着我走进了里屋里,看到我直接坐在了床边,便拉着我的手对我安慰道,
此时,钱远康也走了进来,轻轻地坐在了一边,好像他什么也不想说,只想在一边倾听着,一切,也都交给了我的子旺叔。
“叔,你让我怎么说啊?”我有些为难,或许我易开心是个最不喜欢讲自己事情的人吧,我便侧在了床头上说道,
“开心哩,你就从头开始说哩,叔听着哩,叔知道,你心里藏着哩,你不说出来,心里就一直藏着,也不舒服哩”子旺叔握住我的手,好像今天的子旺叔,非要逼我说出来我的一切似的。
我看着子旺叔那双好看的不像话的眼睛,流露出来的期待与心疼,或许,也只有子旺叔,如此地在意我了,钱远康呢,我没有看他,我知道,子旺叔他想知道,他更是想让钱远康知道,因为钱远康他自己不敢向我问,哪怕他心里最最着急了。
我叹息了一口气,侧在床头上,子旺叔赶紧用被子盖住了我的上半身,让我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而我,也打开了那尘封的岁月的大门。
我叫易开心,这个名字,其实是我自己取的,我没有父母,一直一个人流浪着长大,当我在上户口的时候,直接就说出了这个名字,因为,我让别人喊我开心,我希望自己做个豁达的人,就叫易开心。
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流落于街头的大街小巷,尤其是一些人来密集的地方,管人要着钱财,因为,我是受一些人控制的,与几个小伙伴,穿的破破烂烂的,看到有人,就抱住人家的大腿要钱,并且不给钱不让走,控制我们的人不让我们多说话,不要相信任何人,要到钱要松开,接着要下一个。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我待的那个地方,应该是某个城市的火车站周边,至于是哪个城市,我却是不知道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多年,即便是天寒地冻的岁月,我们每天准时都出现在那里,有时也会换地方,更有时也会转移地方,具体原因,我不知道,因为我们除了要钱,就是被关进小黑屋子,根据要钱的数量,才给一定的饭吃。
那时候的我,并不快乐,仿佛根本就没有脑子,只知道自己得要钱,多要钱,钱要的多了,家长看到就开心了,有时还会多给一点吃的,似乎多吃一口东西,就是我最最开心的事情。
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不在抱人家的大腿了,家长训练我们偷东西,钱包等值钱的东西,都要偷来,一次次地训练,谁做的不好,都要挨一顿毒打,就像抱大腿要钱似的,要的少了,也要一次毒打,似乎我们几个小伙伴,每个人大概一周都要被打上一两次,都成了我们的家常便饭了。
公交车上,大街上,都有我们小小的身影,我们有人跟着,不让我们与陌生人说话,而当时的我,即便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在我的概念里,什么是家,什么是父母等等,仿佛没有人告诉我,我一点感知都没有,只想有口饭吃,只想活下来。
我一直觉得自己最最屈辱的历史,就是偷东西,可是,我不偷,就会被打,被吊打,还不给饭吃,我都不记得自己偷过多少的东西了,钱包、手镯、首饰等等,得手后就疯狂地跑,即便后面有人追,我们的家长也会安排的妥当,不会追上我们。
也是有一个晚上,我们偷的东西很多,家长很高兴,好像是他喝多了,也知道我们几个小伙伴都长大了,有了些自己的思想,他就拿出几张收条来,递到我们的手里,说我们是被卖给他的,每个人的父母都写了收条等等,让我们听他的话,就能有饭吃。
当时,我信以为真,并且也不觉得有多少的感伤,因为,我没有父母的概念,甚至都不知道父母是什么意思,没有人教你,没有基本的成长环境与教育环境,只有每天的任务,这种思想的感觉,一般人是体会不到的。
我依旧每天过着那样的生活,可是,我们的生活变化是很大的,每次都要听家长的安排,好像在过了好久之后,我们偷钱不那么顺利了,好多天家长不让我们出门,一直待着,等过了一段时间后,我的一位小伙伴被家长给带走了,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腿没有了,一只胳膊也没有了,包在那里,接着就上街躺在那里要钱,有时家长让我和他在一起,而且我发现,他那副样子,要的钱特别的多。
其实我吓坏了,因为我怕,我怕下一个就是我,虽然我能吃饭,能活着,可是,我不想变成他那副样子,整夜,我都害怕,害怕自己突然变成了他那样的人。
在一个晚上的时候,我听到家长和其他的人说话,点着钱的时候,笑的格外的开心,并且说还要再整一个残废的,我是偶然偷听到的,那一晚,我睡不着,我害怕,害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所以,在所有人都睡着了的后半夜,我悄悄地摸黑跑了出来,疯狂地往外跑着,跑的距离越远,我的心就越放松。
但是我知道,只要我在这里,就被家长给找到,一旦找到我,我的后果可以不只是一顿毒打那么简单了,所以,我跑进了火车站,因为我人小身小,偷偷地摸进了火车里,躲在一处座椅的底下,似乎根本就没有人发现,直接躺在里面,直到火车开动起来。
我也不知道火车到底开了有多久,似乎我睡了醒,醒了睡,肚皮已经饿的受不了了,但我还是不敢出来,我生怕被人发现,被人抓起来,我一直以来的教育,就是家长告诉我,不要相信陌生人,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他们都是坏人等等,这种根深蒂固的说辞,让我心里似乎深信不疑,我宁愿躺在里面一动也不动,也不敢爬出来,更怕被家长给抓回去。
直到火车真的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开始手忙脚乱地下车时,我也就爬了出来,随着人流,来到了这座城市,也就是我开始成长的城市岛城。
我习惯于乞讨,但我不敢在白天出来,因为我不知道地球有多大,我一直觉得家长的能耐是最大的,他说过,就算跑到天边,他一招手,就能把我们抓回来,我深信不疑,只能逃避白天,选择晚上出没,翻找着垃圾桶,翻找着吃的穿的盖的,找了一处很安全的桥洞,没有人会发现,就那样过着日子。
时间久了,似乎我也忘记了家长的那股能力,我可以在有人的时候出来的,捡着垃圾,看到有收购塑料瓶、酒瓶的人,我也找他们问,虽然我知道不能和陌生人说话,但是,我想要尝试,似乎是一位收破烂的大爷,他看到我,就说我有瓶子啥的,就可以给他,他给我钱等等,我也就拼命地在晚上挨个垃圾桶翻找着,积攒着瓶子,给那位大爷,大爷就给我钱,算的有整有零的,让我可以有时买个馒头吃了。
其实更多的还是同龄的人,他们对我的蔑视,因为我的穿着,我的头发,我的整体,就像个野人一样,被人家称为野孩子,哪怕我不出来,他们也会没事儿去找我,追打我,只要我还手了,就更会被打一顿,甚至还会有家长过来打我一顿。
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似乎在一种夹缝里生存着,一年又一年,虽然过的很是没有未来,没有希望,但在我看来,总比在家长那里强多了,至少,我不会觉得自己的腿与胳膊没有了,捡废品其实收入很微薄,像我这样的,一晚上也捡不了多少,顶多一天三餐的饭钱是出来了,可以有馒头吃,也可以偶尔吃些捡来的菜叶子等等,而肉,似乎对于我来说,那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情了。
在这样的底层混久了,其实我是个很大胆的人,随着我年龄的增长,我见的也多了,我看到的也多了,看到人家可以体体面面地走在大街上,随意进出任何场所,我羡慕,我嫉妒,我觉得,有钱真好,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而大街上写的那些标识,我一点都不认得,我觉得,我可能想要的太多,唯一的,我只有努力,努力地赚钱,一步步让自己,在这里不只是生存下来,而是生存的稳定,虽然这点在普通人眼中,是个极低的要求,但在我的眼中,这就是我最终的目标了。
有一处夜市,一直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我尝试地与一位夫妇摆摊的人去聊天,帮着他们干干活,我什么也不要,就是向他们学习,同时也让自己适应在人来人往中,可以光明正大地在那里坐着,不带一丝的害怕。
那对夫妇知道我想赚钱,他们似乎并不想问我过多,什么身世,什么情况等等,好像与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的确,也与他们真的没有任何的关系,他们只是说在他们摊位的旁边,有一块小地方,让我可以做点小事儿情等等。
我记住了,将自己捡的废品积攒的一点钱,让那位阿姨带着我去批发市场,批了一些袜子等小东西,钱不够,阿姨还给我出了一部分,让我赚了钱再还她,就这样,我的摆摊生涯,也算是真正的开始了。
对外宣称是那对夫妇的侄子,帮他们看摊,那对夫妻也同意,一开始,我说不出来话,人家看着,我说话就紧张,到后来慢慢地说话很顺利,再到后来的可以与人家讨价还价,像个十足的小商贩等等,这种磨练,对于我来说,真的是一种心灵上的洗礼,因为,我什么人都能遇到,夜市里什么事情,阴暗面等等,都让我小小的眼睛看着。
冬天我睡桥洞,夏天我睡公园,没有朋友,只有那对夫妻,不过,他们似乎除了偶尔给我点吃的,好像也不和我多聊什么,只是有什么事情了,给我出出面,交交管理费等等,后来,我自己也能和管理人员沟通交费了。
直到有一天,那对夫妻将他们的女儿从乡下接了出来,在这边上学,而他们的女儿,一放学就待在夜市里,在一边的凳子上写着作业,这其实,也就打开了我对知识的渴望。
我在没事儿的时候,就让那女孩子教我识字,那女孩子与我同龄,拿着字典,教我学拼音,学写字,学数字,每天我都学一点,等撤了摊后,我就在桥洞里,翻着买来的二手字典,一看就是一整晚一整晚的。
我不知道自己的学习能力到底有多强,但我知道,我毕竟要识字,我最珍惜与那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光,让她会的东西,都教给我,我都将自己买的那本字典翻烂了,似乎里面的字,我都会写,都会读,都认识,也会组词造句,数字也会加减乘除了,并且,我都可以给她做作业,把她乐的,除了玩,作业都交给我做了,甚至她的试卷,也都交给了我。
这摊一摆就是好多年,而我,因为锻炼了出来,摊位也渐渐地扩大,赚的钱也越来越多,我也不用再住桥洞了,而是租了个小房子,似乎终于有了自己的落脚之地,而我对未来,似乎充满着希望与盼望,想着,我虽然只是一个被社会所抛弃的人,但是,我仍不放弃,努力地生活下去。
其实户口,这个东西进入我的视野的时候,我才知道他的重要性,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那对夫妻帮着我,但我慢慢地长大了,也该接触到一些实质性的东西,所以,户口,最根本的东西,就让我很是烦恼,因为,我想上学,我想上大学,我连户口都没有,何来的上学呢?
我也算是认识三教九流的人,在夜市,也与人打过架,虽然不是什么朋友,但我还是找人问问户口怎么解决等事情,最后,通过黑市,我将自己这些年摆摊赚的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才换了这么一个户口,这不只是一个户口,而是我不再是个不能见阳光的凭证,我可以很自豪地走在大街小巷里,可以很放心不被人查等等。
当我拿到户口的时候,我高兴的,几乎到了忘我的地步,似乎我离着自己的小目标,又更近了一步,我的美好生活,似乎也就刚刚开始。
但上学这件事情,其实对于我来说,是最艰难的事情,我知道,自己不能和正常的孩子一样去上学,只能通过私底下的途径了,而当时,我的户口上的年龄,也十六岁了,有了自己身份证了,所以,我也该想办法了。
子旺叔一直搂着我,当我说起我过往的那些经历,尤其是我小时候的回忆时,子旺叔就不住地擦试着眼泪,即便我谁也没有看,但我能够感觉得到,子旺叔此时的内心,已经痛的无法呼吸了,但他却没有打断我,一听在一边听着,搂得我,越来越紧了。
钱远康一直没有说话,但他喉咙里哽咽的声音,有时也让我能够感觉得到,并且,我也感觉到了钱远康离得我越来越近了,仿佛我越说下去,他就越是受不了那种感伤及爱怜的感觉。
我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子旺叔,又看了看钱远康,我赫然发现,两个人都热泪盈眶般地无法形容,仿佛我的故事才刚刚讲了一半,他们俩都已经受不了了。
“开心,不哭哩,不哭哩,来,喝口水哩”子旺叔先反应了过来,也来不及找纸巾了,而是用手帮我擦试着眼眶,又擦试着自己说道,
其实,我并没有眼泪,真的没有,我的内心很平静,仿佛说出这一切的时候,我早就淡然了,这是我的故事不假,可是,我并没有想用泪水去讲述它,如果要流泪的话,或许,我的经历,那泪水,早已流不完了,哪怕我一句话带过的事情,也许就会经历了半年甚至几年的时间,其中的心酸,也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喝了几口水,或许这么一停顿,我就不想再讲下去了,因为,我看到子旺叔与钱远康都还在无法控制着自己,或许,讲这么多就行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反正我现在好好的就行了。
“叔,不说了,睡觉吧,睡觉吧,都过去了”我将水杯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便摆了摆手对子旺叔说道,
“开心,你接着说吧,接着说”子旺叔还未开口,钱远康声音倒是哽咽地说道,
“开心哩,你接着说哩,都说出来哩,都说出来哩”子旺叔也赶紧对我说道,
我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或许刚才的讲述,让我心底的大门打开了,一时之间,想要关上,或许就再也打不开了,我叹息了一口气,心想,反正都说了一半了,剩下的,也就全说了吧。
户口是有了,在我心中最大的心愿,就是知识,我倒不是想用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我只是想有个稳定的正常的生活,现在的摆摊生活,或也能让我自己养活自己,但我总觉得,这不是我追求的,尤其是看到别人饭后散步,有个体面的工作,生活休闲两不误,我十分羡慕,通过了解,知道人家都是上层人士,可能当时在我眼中的上层人士,就是诗书人,就是大沉重,掌握着知识与学识的人,才能有着那样的体面的生活。
所以,我一边摆着摊赚着钱,一边想尽各种办法,看看能不能去上学,同时,我也结识各色人等,游离于他们之间,找个各种关系,因为,我的年龄太大了,从未上过学,如果让我从头开始,那真的不可能,我也只能走那些灰色的角落,通过不太阳光的方式,给我一个上学的机会。
所以,我最终通过别人,找到了一所很普通的高中的校长的关系,将我自己赚的钱又都拿了出来,都塞子过去,陪着笑脸,或许那校长收了我的钱,也很办实事儿,就给我做了学籍,直接将我安插在一个高三的普通班级里,对外宣称转学。
或许学校不好,更甚至班级更不好,但是,这得来不易的机会,我是拼命地抓住的,我除了语文之外不会很吃力,其它的各科,对于我来说,真的就是天方夜谭,我弄了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所有的书籍,想用最大的时间,将自己遗落下的课程,自己全部补上,很吃力很吃力,尤其是英语,对于我来说,连发音都不会,但,不会有人教你,在这样普通的高中,普通的班级,就连老师,都是按部就班的来上课,至于你学的怎样,交不交作业,仿佛都不怎么去管,似乎他们不认为这里的学生,有能考上大学的,大部分都是高中毕业就进入社会闯荡了。
我无法认定自己的天资怎样,并且,我不像其它的学生一样,有家的依赖,我不住校,因为我晚上还要去摆摊,别的学生可以玩,但我毕竟还要兼顾着赚钱,才能让我有饭吃,有房租水电费交。
其实我还是挺感激那对夫妻的女儿的,其实她算是我人生中第一个老师吧,只不过,她在重点高中,学习很好,我有不懂的,就会让她教我,但我也不敢太麻烦她,她也不会天天出现在夜市里了,我也只能自己去细细地琢磨,有时,整整一个晚上,我可以啃出一本曾经的教科书。
我无法去形容自己去知识的渴望,我废寝忘食地看书,学习,还要赚钱,或许在整个高三中,我没有朋友,甚至全班同学的名字都认不全,因为我珍惜着每一分每一秒,别的同学或许都是一级级跟过来的,不需要像我这样,而我,用一年的时间,要将十二年的知识,都融合在一起。
我不觉得累,不觉得苦,仿佛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让我每天都格外的兴奋,看哪里,似乎都流淌着知识的魅力。
其实最痛苦的就是家长会了,我其实和班主任说过,自己的父母都过逝了,现在只有自己,别人的家长都来了,而我身边,是空着的,我或许会有失落感吧,但我知道,我的不同,是从我记事儿起就这样了,我无法像别的同学那样,当然,我会羡慕,哪怕我有父母,哪怕他们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我可能也不会像现在这副样子吧!
对于同学们对我的猜测,甚至是嘲笑,我向来都很不屑,虽然年龄相当,但我却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混出来的,这些同学在我眼中,顶多就是一堆小屁孩,倒不是说我成熟,可能是我的见识与经历的原因,与他们略显幼稚的话题,根本融合不到一起去,也没有人和我玩,我也没时间和他们玩。
整整一年的时间,这一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好像我就没睡过超过四个小时的觉,就连年都没有过,依旧以学习为主,以生存为主,直到高考的那一天的到来。
在考场里,我一边做着题,一边想象着自己上了大学后的兴奋感,当然,我知道自己不能一心两用,可是,我总觉得自己是可以考上大学的,因为我整整一年的时间,在模拟考试中,都在班级里名列第一,当然,在这样的普通高中的普通班级来说,第一,似乎没什么可炫耀的,或许连人家重点高中的倒数第一都不如,但我知道努力,因为,我输不起,我与他们不同,他们有家回,而我,没有退路。
高考结束后,同学们都在谈论着各种话题,要去哪里玩,要去哪里放纵等等,而我呢,只能想着怎样在夜市里多赚钱,再批发什么样的商品,因为,大学的学费,需要我去赚,虽然我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够考上大学。
当别的同学都放纵去了,我在夜市里叫卖着,白天的上午,我找个各种各样的小活,似乎只要给钱,我就干,我一块十块地积攒着钱,唯一的目标,就是利用暑假的空隙,让我可以将我自己大学的学费攒够。
当我拿到师范学院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说真的,那是我长这么大,除了拿到户口本外,第二次激动的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可是,我没有人分享,只是和那夫妻二人说了声,他们似乎对我,只是表面上的祝福,其它的,什么也没有。
我自己还给自己加了一只鸡腿,似乎这一整年,也只有这一次能够吃上那几块钱的鸡腿,但那对于我来说,已经比过年还要幸福了。
我自己攒够了学费,踏上了去往大学的旅程,我一个人背着行囊,没有人送,在校园里,自已办理着入学的手续,即便到了分的宿舍里,看到每个室友都有家长在那里帮忙整理,我也只是打了声招呼,一个人漫步地校园里,并非我是感慨什么,而是我没有时间感慨,这第一步走出来的,以后吃饭,以后的学费,都是我需要考虑的事情。
我在学校里勤工俭学,食堂是管饭的,但是,也仅仅能吃饱而已,钱是赚不来的,我也只好想了其它的办法,干起了我的老本行,当然,不是摆摊,而是提着一堆堆的各种东西,奔波在各个宿舍之间,卖着我的东西,薄利多销,我性格外向,能说会道,倒是让我在整个大学四年的时间里,不仅仅可以学费与吃饭不成问题,还积累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当我大学毕业,拿到教师资格证后,当我又回到岛城考编制的时候,我的自信心似乎越来越强,与我同一批考试的,还有我的兄弟小王,我们俩一起考进了我现在的学校,也成了兄弟,而我,工作一稳定下来,就用自己大学时积累的第一桶金,买了一套很温馨的小二居,因为那个时候,房价非常便宜,我也没怎么费力,就买了下来,并住了进去,实现了我几年前在摆摊时的终极目标。
或许人的目标实现后,就会有接下来的目标,可能吃苦习惯了,我依旧在下班后,在夜市里摆着摊赚着钱,兄弟小王就劝我,不让我做这些,有的学生家长看不到好等等,我也是赚了一些钱后,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买了一辆小车,生活,就完全地稳定了下来。
兄弟小王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告诉了他我的经历,他带我去了他的家,他的父母可怜我,让我喊他们干爸干妈,过年的时候,拉我去过年,第一年我过的很开心,后面,我可能觉得真就打扰了,或者是我内心的一丝伤感,我就不再去了,而是一个人过着年。
工作的稳定,生活的稳定,让我的心里可能越来越空虚,我已经没有了当年那种奋发图强的动力了,我并没有想到自己在教师这个岗位上做到什么极致,或许,我极度渴望的,只是安定,当我安定了,我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动力了,只想好好地过好自己的生活。
或许是天意吧,一个人的日子,总是过的那么没滋没味的,也许是温饱解决后,人的精神追求就暴露了出来,我也有些厌倦了城市里的生活,当国家号召支教活动的时候,我看到后第一个报了名,即便在我们学校宣传了那么久,也只有我报名,后来还有一个杜雨婷,我们俩也是这第一批的支教老师,兄弟小王骂了我太久,说我傻,那么多老师,都不会去的,放着城市里的好环境,好生活不要,跑贫困山区去支教,哪怕半年也行啊,这一去就是三年,即便回来给个什么职称,将青春浪费在那地方,真的不划算,或许别的老师都是兄弟小王这样的想法吧,最终,也只有我与杜雨婷。
其实我也不是什么拥有报效什么的远大境界,我就是想换一个环境,换一种生活方式而已,所以,我就打点好行囊,与杜雨婷,坐着火车,汽车,被孙校长带上马车,来到了孙家沟,来到了这里支教……
“叔,接下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我接着,就认识了你”讲到最后,我看了一眼已经不像样子的子旺叔,握了握子旺叔的手,轻声地说道,
我讲的很坦然,很淡定,似乎就像讲别人的故事似的,一点波澜都没有,情绪也不会有起伏,甚至讲自己的苦,自己受到的冷漠等等,我都没有任何的动容,或许我早就习惯了,习惯了博取别人的同情与可怜,是最靠不住的,唯有自己坚强起来,强大起来,才能让自己想要得到的,都得到。
子旺叔紧紧地搂着我,拿着纸巾,不住地擦试着自己眼眶里的泪水,而我,也拿出了一块纸巾,帮着子旺叔擦试着,或许,此时子旺叔的眼泪,在我看来,暖暖的,为我的过去掉泪,是我感受到的,最真心的、真挚的在意与心疼。
“开心,你真的受苦了,相对于你来说,我……我那些又算得了什么”我看了一眼钱远康,似乎钱远康比子旺叔更加地难受,他都有些坐不住了,一下子坐到了我的面前,眼睛红红的,仿佛从未停止过泪水的滑过,看到我看向他,钱远康哆嗦着嘴唇,凑到我的面前,对我说道,
我刚想说什么,钱远康便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将我紧紧地搂在了怀里,而我的子旺叔,同时也松开了我,在我的后面,也将我给抱住了。
“傻开心,你为啥一开始不告诉叔哩,你怎么吃了这么多苦哩,你怎么这么命苦哩,叔都不敢想象,你是怎么活过来的哩”子旺叔的声音哽咽且难过,在我的耳朵不住地说道,
“开心,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钱远康也在一边对我说着。
我能够感受到来自子旺叔与钱远康的心疼,或许,我是如此淡定地讲述着我的故事,但对于两个关心我的人来说,听得心里痛的几乎接近于无法呼吸了。
我努力地挣脱开子旺叔与钱远康的怀抱,直接躺在了床上,用被子紧紧地蒙住了自己,
“我累了,我困了,休息了,要休息了”我蒙住头,轻声地说道,
或许这样的心疼,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消化得了的,我依然能够感觉到我的身上被人紧紧地搂住,我也不知道那是钱远康,还是子旺叔。
似乎过了许久,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我才发觉自己的身上轻了一些,
“开心,你该吃营养品了,我也得吃了”我的被子被轻轻地撩了起来,我只看到钱远康对我轻声地说道,
钱远康的眼圈很红很红,似乎那股由心底发出来的伤感,让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关心我的角度上。
我从床上起身,拿起水来便喝着,看到子旺叔靠在一边,一直看着我,似乎那股伤感让子旺叔整个人,都沉寂在了那里。
“叔,碗还没洗刷呢,我和你去洗刷吧,不早了”我吃完了营养品,也没有去看钱远康,便对子旺叔说道,
“开心哩,叔自己洗刷就行哩,你就脱衣服睡下哩,你真的太累哩,叔这心里……”子旺叔轻轻地捏了捏我的手,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子爱怜,甚至是对我说不出来的感受,便轻声地对我说道,
“叔,都过去了,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现在挺好的,好了,走吧,一起洗刷吧”我放轻松地说道,甚至边说边走了出去,
或许这样的伤感,只来自于钱远康与子旺叔吧,我竟然还是很淡定的样子,或许,那些过往对于我来说,虽然已经沉封在心底很久了,好像也都可以淡然地去面对,一再提及,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我也觉得自己的心是不是变得很硬了,竟然没有哭泣,没有流泪。
或许我的反应让子旺叔与钱远康都很惊讶吧,直到我在堂屋里收拾着碗筷的时候,子旺叔与钱远康才从里屋里走了出来。
(未完待续 如侵请联系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