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在《史记·陈涉世家》里说到陈胜“尝与人佣耕”,所谓“佣耕”就是给富人种地,按现在的解释就是干一天活给多少钱,或是把地种完了给多少钱,这和佃农不同,陈胜像是打散工,和今天的临时工、兼职一样。司马迁对陈胜的过去没有详细介绍,比如受过何种程度的教育,受业老师是什么学派,祖上是否出过什么名人。很明显,陈胜就是贫农背景,没有上过什么学,至于书中他能说出“苟富贵,无相忘”,又说了“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又说“且壮士不死则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些振聋发聩,能影响后世的话又不觉得陈胜是一个文盲,或许是司马迁的神来之笔,特意为其润色,毕竟陈胜是第一个反秦的,需要有神秘感。至于学历,在古代不需要像今天读了大学才能算学历,古人的学历属于私学,自学也可以,孔子授学的弟子有三千人,孔子说过“三人行,必得我师”,墨子也曾学自儒家,后来他的学术也成了一时的显学。
陈胜和刘项不同,刘项是真心反秦,项羽说“彼可取而代也”,刘邦说“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陈胜却是被迫,因为押解一批奴隶耽误了日期,这是死罪,死的应该不止他和吴广两个,应该是所有人都要被*死。如果只是*陈吴两个屯长,其他的九百人何必狗急跳墙,要和陈吴一块造反。秦始皇的大一统对后世是有功劳的,奠定了中国版图的大概,当时的六国只能用水深火热来形容。书中对“闾左”的注解是“又云,凡居以富强为右,贫弱为左。秦役戍多,富者役尽,兼取贫弱者也。”秦的戍地很多,南到百越,需要奴隶卫戍,北方要防御匈奴,也需要奴隶北上,白天修长城,晚上卫戍,被称为城旦,中间还有阿房宫也需要奴隶干活,直接把华山的一些山脚夷为平地。这些体力活不可能让秦人去干,奴隶的角色也就落在六国人的身上,富人抓完了不够就抓穷人,如果秦始皇不是倒行逆施,张良也不会散尽家财一心想着刺秦,项羽一家也不会韬光养晦等着复仇。
司马迁是这样形容陈胜的“瓮牖绳枢之子,甿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材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俯仰阡陌之中,率罢散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会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就是说陈胜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彻头彻尾的底层人,没有任何关系背景,没有任何经济支助,开始是一个种地的,后来改行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屯长,仅仅能解决温饱。也就是这么一个贫弱,拉着一群乌合之众,竟然可以改写大秦帝国的历史,各地豪杰也纷纷跟着造反,争相称王,秦帝国又倒退回了战国时期,秦始皇所谓的千秋万世只能是南柯一梦。按照司马迁的记载,秦帝国的武装可以说是从脚趾武装到了头发,秦把六国的兵器或铁器都上缴到咸阳,铸成十二个巨型金人,这是弱化六国人的斗志,又焚烧六国史书,诸子百家,这是愚化六国人。有句话说“欲灭其国,先灭其史”,这把火烧掉的何止是六国的历史,烧掉的是整个华夏文明的血泪史。
秦攻城略地本就不得人心,长平之战就坑*了赵国俘虏四十万,秦灭六国再次加深六国人的仇恨,坐天下不能以人为本,继续施虐于六国,更让六国人忍无可忍,一旦小的长大,只要一点火星被点燃,个个都踊跃参与反秦,舍生忘死,果然是“天下苦秦久矣”。秦帝国的末日是众叛亲离,陈胜最后的败亡也是众叛亲离,大家都忙于称王,对陈胜的入关战略置之不理,只有周文老当益壮,拿了陈胜的将军印后西进破秦,周文曾经跟随过项燕、春申君,到了函谷关的时候已经战车千辆,士兵几十万。在邯郸称王的武臣,担心陈胜灭秦后会威胁到自己,不愿配合西进抗秦,周文没有援军补给,全军覆没,秦将章邯释放奴隶组军,大举反扑陈胜的根据地。
陈胜最后不是战死的,是被自己的车夫庄贾所*,各路诸侯似乎都是见死不救,只有吕臣率军赴援,重新攻取陈地*了庄贾。陈胜虽然被*,可陈地仍然被视为反秦的精神摇篮,秦军反复夺取陈地,义军也反复夺取,重新恢复它为楚地,夺回陈的就有黥布。司马迁笔下的陈胜又属于自取灭亡,如在陈地称王后,他就急着营造宫殿,又用小人朱房、胡武为亲信,二人飞扬跋扈,戕害大臣,大兴党狱,致使上下离心离德,将不用命。司马迁已经说了陈胜不及中人,实属于庸人,如果他有春秋五霸的才能和魄力,或战国魏文侯、燕昭王的才略,怎么可能被小人篡位,被车夫暗*。历史就是这样滑稽和诡异,大秦帝国居然被陈胜这么一个一无所有,其貌不扬,囊中羞涩的庸人给推向毁灭的边缘,没有陈胜的大泽乡起义,就没有后来的群雄逐鹿,真正勇敢,功劳最大的就是那些第一批站出来反秦的人。秦始皇以为禁止兵器和消灭文化就可以长治久安,千秋万代,想不到被一群乌合之众,散兵游勇的农民军给判了死刑,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