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众号书斋城
作者: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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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许锦岚。
眼前,我正面对一个举世难题——我被皇帝赐婚了,赐婚的对象还是压皇帝一头的摄政王!
小皇帝怎么敢的?
现下,传闻中喜怒无常的摄政王就坐在我对面,似笑非笑地把玩一盏琉璃杯,说:“虽酒味浅薄,却尤带果香,极适合不善酒力之人品用。此酒酿自你手,为何将其取名作鸡尾酒呢?”
眼神飘到我身上,直把我看出一身冷汗。
我强装镇定,干笑:“哈哈,这酒的起源,说来话长……”
这可要追溯到十几年前,我死而复生的时候。
没错,我是一个穿越者。
作为异世灵魂,我没有像其他穿越者一样夺舍,而是从零开始。
婴儿时期我就显现出超凡的智慧,没说话就已经会写字了,毕竟体内有个二十岁的女大学生的灵魂。
穿越者必备的便是系统,我的系统凝成实体圆珠,作为饰品挂于颈上。
重生穿越,再世为人。我含辛茹苦把我自己拉扯长大。
系统卵用没有,至今我尚没发现有什么功能,可能只作为穿越的媒介?
总之,我借着现代智慧,在古代发明了各种新奇事物,卫生巾普及女子之间,衣服更为轻便,商铺一间间开启,数钱数到手酸。
我的目标更为长远,商铺只在京城怎么可能?
我要开遍全国!
酿酒只是踏进“商业帝国”的一小步路。为了试验卖酒这一想法是否可行,我就花费半年搜寻材料,没有的就用平替的,终于制作出了鸡尾酒。
味道和现代有所差别,名字也是我随便定下的。没想到意外地受欢迎,甚至在京城王公贵族圈内小火了一把。
树大招风,我招来了摄政王。
*千刀的赐婚圣旨下来,我一脸懵逼,没来得及抗旨就嫁进去,还不敢逃婚。
就怕塑料亲戚的皇帝恼羞成怒,把我和商铺连萝卜带泥拔出来。
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大难题:请问包办婚姻的对象该怎么相处?
困在深宫,就怕一招不慎,我商铺开遍全国的梦想就化为泡影。
面对摄政王的询问,我把穿越的事略去,老老实实这样那样地说了。
摄政王了然地“哦”了一声,将酒盏搁下,施施然地拿另一壶酒斟了两杯,声如碎玉:“时辰不早,饮完合卺酒,便宽衣歇息如何?”
言辞询问,语气却没有一点问我意见的意思。红烛噼啪燃烧,我忐忑接过酒盏。
摄政王那张完美如建模的脸越来越靠近。
当今摄政王很年轻,玉冠灼华,发丝微卷,眉眼昳丽如墨画,鼻梁高挺,面部轮廓棱角分明,嘴角眉梢始终蕴着柔和的笑意。
摄政王权倾朝野,年幼的皇帝被他压迫惯了,才想这一法子。
刚巧我爹是监察御史,即是皇帝亲戚。皇帝欲重用外戚以制约摄政王的权力。
而我却是极其合适的单身工具人,颜值好,家世好,虽然“离经叛道”开了铺子,但是有我这人总比没有好。
让我嫁过去,全了皇帝的心,稳固我爹的地位。
朝廷是摄政王的一言堂,明着来说他就是皇帝野爹。
皇帝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摄政王会同意小皇帝给他包办婚姻?还是将计就计,假装顺从?
我脑里想着,不知不觉饮完了交杯酒,心如止水。
世俗的*奈何不了我,我只想搞钱。
下一刻,我被推倒在床榻上,床帐微微晃动。
我为保全尸,眼一闭心一横,像条认命的鱼,“来吧。”
混沌不清的黑暗中,我只听到耳边一声笑,清冽的香味逐渐接近、缠绕。
我知道他低下了头,可手指却没往衣襟摸,而是往上屈指摩挲了我的颊,低声说:“我唤为君九野。往后,你不必拘束,宫内自可畅通无阻。若是出宫,命一两位侍卫跟随,莫要独身行动。”
他的语气低柔而缓慢,我强忍着没睁开眼,心里有万千草泥马奔腾而过。
吩咐了寥寥几句,他便起身,让太监点了几位侍奉的人归到我身边,照顾我的生活起居。连明面跟随的侍卫,暗中保护的暗卫都安排好了。
“有任何不适之处可尽与我提。”君九野的声音渐渐远去,最后的话语散在阖上的殿门之中,“锦岚,你酿的酒甚好。若有机会,我想与你再度品尝——睡吧。”
我霎时睁眼,已经睡不着了。
2
翌日,我在石兰的催促下才慢腾腾爬起,洗漱穿衣,打起精神,准备面见皇帝和太后。
就像职场上和领导打交道一样,即使我现在类似于总裁夫人,但仍然是在一家名为皇宫的公司忍气吞声的职员,要和封建阶级搞好关系,来日待遇好一些,下场好一些。
毕竟总裁可能是一辈子的总裁,摄政王可不是一辈子的摄政王。
除非江山易姓,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真正的总裁头衔落在皇帝头上,君九野只是个代为处理的。
一损俱损,叫人忧心。
就算是为了我自己和我的宝贝铺子了!
我精心打扮,身着碧色金丝鸾裙,发间装饰华胜翠钗,对镜一照,清丽秀美,面若芙蓉。
我特想问一句:吾孰与城北徐娘美?
但做人不能太自恋,我还不认识什么徐娘,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打好腹稿,走出殿门恰好遇见君九野。
颜如墨画,长身玉立。
前世我就算见过再多小鲜肉,也还是被他的颜值闪瞎了眼。
君九野含着笑,目光不加掩饰,把我盯得脊背生寒,不自在地垂头,却听他念了一句:“锦岚今日着实好看。”
前往太后宫中需要乘坐肩舆。
我一边搪塞着“谢谢谢谢”,一边要把手递到太监扶人的手上,却不妨被他接了去。
我愣了一下,周围的人也都愣住了。
摄政王居然公然抢人家太监的工作!
但职业素养就是不一样,他们默契地低头假装没看到。
我只好视若无睹,被他扶了一把,稳当地坐上肩舆,实际后颈汗毛倒竖,手心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双人肩舆,君九野就坐在我身侧,一伸手就能碰到对方。
三十度的天,君九野的话语同样是三十度的。
他正支着头,狭长的眼睛弧度微弯,藏着笑,问:“昨夜歇息可好?”
我想,他现在有闲趣,等过几日就没了吧。人遇见新鲜事物总是耐心和好奇倍增,连摄政王都有心搁下公务陪我去见太后了。
周遭红墙延伸,似乎没有尽头,几只花枝生得高,越出高墙,探出一抹颜色。
我没有回视他,垂着眸说:“很好。多谢摄政王关心。”
这话出口,气氛静默。君九野忽然不说话了。
我暗自抬眼,发现君九野已经移开了放在我身上的视线,转头去看探出来的花。
哦豁。这是不高兴了。
我顿时像被人悬在火苗上,即将要被烫到一般,那不是心动,是心颤,是惊悚。
我还是隐隐惧怕摄政王的,他的传言不是很好,喜怒无常算是一点,还有一点是——*人如切菜。
法外狂徒一枚。我不好惹怒他,脑筋急转,硬着头皮抬头,迎向他投来的视线。
我直视他,扯出一个笑来,愉快地说:“对了,殿下昨夜不是说要与我品酒么?我前些日子酿了新酒,味道较之前有些许不同。不过我尚未取至宫中。待我唤人带来,不知殿下有没有兴致,愿不愿赏脸与我共饮?”
这种酸话一说出口,我想的不是别的,而是惊恐发觉自己忘了自称。
平时我我我称呼惯了,一时转不过来。
好在君九野没在意那个,闻言微笑起来,真心实意,少去了那股危险性:“乐意之至。”
我也笑起来。
这副画面落在外人眼中,不就是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和和乐乐多好,摆什么脸色呢。
当然这句话我只敢腹诽,不敢说出来。否则几条命都不够挥霍。
我松了一口气。
3
终于将近太后的寿宁宫。
我再次被君九野扶着下去,故作无事地理了理鬓发,目光四处乱扫。
倒是君九野坦然大方,毫不在意他这个举动无异于自降身份,但有谁敢道他的不是呢。
蓦然,我看到一道身影从寿宁宫出来,顿时呆了一霎。
那人看见走来的君九野,拱手行礼,待起身也发现我了,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我目瞪口呆:“张衔……?”
“咳咳咳……”
张衔脸色苍白,猛地咳嗽,一副听不得我叫他的模样,“王妃安康。”
这一声王妃把我叫出一身鸡皮疙瘩。
我使劲和他使眼色,想问他什么时候进宫的,还从太后宫中出来,也不知会一下。
“张侍卫是有话要与王妃说么?”君九野的语气还算平常,但谁都能觉察表面之下隐隐的寒意。
张衔一激灵,迭声:“没事没事。是属下唐突。”连忙走了。
我一顿,停下挤眉弄眼,望向说话者。君九野正看着张衔,察觉到视线,回首看我。
我觉得我此时此刻就像一张黄豆脸,一边冷汗狂流一边还要笑颜相对。
可君九野没有发怒,仿佛他不是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而头上长满青青草原的人,反而伸出手,掌心向上,放至我眼下。
我一愣。
君九野眼角眉梢带笑,堪称温柔地说:“走罢。”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力道不大,却无法让人挣脱,“锦岚,你不应惧怕我。”
我吞咽口水,僵硬抬头。
君九野笑道:“我绝无可能对你生气。”
在一刻,我反倒读不懂他眼底的情绪。
他没有高高在上的自称,漆黑的瞳孔里,也只倒映着我一个人。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与他迈步进殿。
就浅浅,相信摄政王的千金一诺吧。
太后徐娘半老,容貌仍绝代风华。
太后是我的姑母,但我与她一年连一面也见不着,说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也不为过。
现在却要重拾那段关系了。
自先帝去后,原本病殃殃的太后却回光返照,精神起来。
吃嘛嘛香,还养了一大堆男宠在宫中,不怕先帝气活。
联想到张衔从寿宁宫出来时,面色如纸,脚步虚浮,不难猜到他被唤到太后身边服侍。
难怪他什么也不肯跟我透露半分。
见完太后,我与君九野又去见了皇帝。
小皇帝年仅十五,表面看着硬气,实际面对君九野连举茶盏的手腕都抖。
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忍气吞声的小职员,什么跟领导打好关系。
至少现在君九野还是稳稳的掌权者,坐山猛虎般,自己献媚讨好别人,还不如直接跟君九野打交道。
我搓搓手,心里倒没多少怕了,在宫内与宫女们偶尔八卦一下宫内秘辛,或是抓取些点子发展新商机,美滋滋的。
只是我却是没想到,在和宫女嗑瓜子八卦时,意外嗑到颗苦味的——
当今摄政王和皇帝是叔侄关系没错,但摄政王君九野年幼失母,遭受虐待,险些溺死于井的事没听说过,后来君九野表里不一,残暴不仁,也险些一剑*死当时还是皇子的小皇帝。
致使皇帝到如今还害怕君九野。
可到底是小时候的非人待遇,才造就摄政王君九野的。
我的瓜子也没闲心嗑下去了。
4
酸腐文臣弹劾君九野狼子野心,视皇权于无物的折子也掺杂在这一沓奏折里。
那些前朝老臣多对摄政王不满,认为他权大欺主。不过也在少数,君九野忙着理政事,对这种折子视而不见。
百忙之中,他望着绮窗外停枝理羽的灵禽,想起一人。
他收回视线,身旁太监一言不发磨墨,微抬眼,见君九野眉眼低垂,唇角浮起笑意,慢悠悠在宣纸上落下两字——锦岚。
未写姓,却能从两字间窥出美人姿容。
薄雾无色,因有姝,才能奇艳。
太监奉承道:“殿下与王妃真真是伉俪情深。”
君九野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又于宣纸上再次写下一人的名——张衔。
“张衔,年岁二十有一,张太尉之嫡长子,身居御前侍卫。张许乃世家之交……张衔与许锦岚青梅竹马,情谊深厚……”
这些事,君九野早就熟记于心。
太监闭上嘴,不敢再抬头。
此时此刻,君九野的笑容想必是极深的,如摇曳绽放的罂栗,折射出瘾者至极的疯狂。
许锦岚误会了。
君九野不是面无表情可怕,而是笑起来更令人胆寒,如同毒蛇露出淬毒的尖牙,望者生畏。
5
之前跟君九野说的新酒,其实压根没有。
但说都说了,没有也要变出来。
为此我没少出宫过。身后也始终跟着俩君九野吩咐的侍卫,寸步不离,虽然烦,却也增加了安全感。
除了绞尽脑汁酿酒外,我与太后关系也深了一点。
大概是血亲加成与男宠张衔的缘故。
我闲暇无事便跑去太后宫中,与太后他们打叶子牌。
君九野拦都不拦,甚至会跟我一道游玩。
甫一问他:“为何你今日有空啊?”
他盈盈一笑,回:“今日休沐。”
好吧,你高兴就好。
我与君九野“夫妻关系”也深了一层。
无论处成朋友还是顺理成“章”,都对我不亏不是吗?
对于新品,我从朝贡中——他国进献的牛奶得到了一点灵感。
怎能忘了现代续命饮品奶茶呢!
古代也有奶茶,只不过加了花椒奶酥,是咸口的。
我要在此基础上改良成甜口的。
进献牛奶的是丰临国,我记丰临国人头发卷曲,浓眉深眼,特征很好辨认。
我心里却是一沉——君九野亦有丰临国血统。
数年前丰临国与我所处的这个国家水火不容,小国敢怒不敢言,大国为示仁慈,也没向它征战,却歧视丰临国的人。
如今矛盾渐消,两国互通商品,歧视的状况改善。
无怪小时候受尽欺负。
这时有宫人进来,告诉我太后今晚要设晚膳于寿宁宫。
那就是要我过去的意思了。
天色愈暗,宫中各处燃灯,清风袭过,枝叶簌簌作响。
寿宁宫庭中摆家宴,数十道晚膳尚散发热气,瓜果花草的甜香萦绕。
庭边的木香花静静绽放,众人落座。
我偷摸打量君九野,不察他忽地瞥来,暖色光线勾勒他的侧颜,鼻梁挺拔。
他松松地束着发,垂在身前。
发丝如未*浓墨淌下宣纸,顺着纹路留下曲折的墨痕。
铁马泠泠响彻,清澈如雨淅沥。
他莞尔,眉眼秾丽。我心一跳。
他的丰临国血统还是挺明显的,想起宫女们说的传闻,无论是真是假,却引起了我的揪心。
真是怪异。
我心疼别人都行,为什么心疼他呢?
太后招来宫人倒酒。
满庭酒香。
君九野抬手拂去我垂在颊边的发丝,“怎么了?”
我没有躲,僵硬地看着一旁看戏的人,压低声音:“你别乱碰。”
“噢,好罢。”君九野以手撑颊,不动声色。
促织鸣叫,平添静谧。
酒过三巡,太后醉得不省人事,被男宠扶着。
我眼一凝,这男宠是张衔,在太后男宠中稳居正宫地位。
君九野似有所感,望过去,轻轻“啧”一声。
好在两人并无交流。
张衔将太后扶进去后,再也没出来过。
余下的人用完膳,便各回各宫了。
皇帝临走前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我莫名其妙。
君九野微醺,与我走在石径上,前方有宫人提灯引路。
“锦岚。”他问,“不知你还记得之前的相邀么?”
“……当然记得!”我不能否认,转头看他,说,“只不过,和之前略有出入。”
君九野笑晲,“什么?”
我:“就是奶茶,甜的。”
我跟他说话不像刚开始那么拘束谦卑,多了一分随和。
反正君九野不会生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蹬鼻子上脸了。
君九野缓声:“那我拭目以待。”
气氛正好,我总算揪起新婚夜的疑惑,见宫人不围在身边,便鼓起勇气问:“君……咳,你为何娶我啊?”
一段时日的相处,君九野不像假装顺从,把包办婚姻的妻子当摆设,还好脾气得很,跟我相处得跟朋友似的。
新婚那夜不过几日,我不仅收到全套定制的头面,及一箱子凌罗裙绸缎衣,还有几箱子书籍,上至历史经书,下至诗集艺术,连民间话本子也有。
君九野走近我。两人隔着高度对视,我仰面,他俯看。
他将袖间的物什拿出,推进我盘起的鬓发中,夜幕映在他不见星点的眼底,他道:“若我说我喜欢你呢。”
这话简直平底惊雷,我被炸懵,一头雾水道:“你说什么?”
君九野捧起我的脸,眼里只映着我,似乎将人困在里面一般。
他笑容昳丽,隐含疯意。
他清醒时最为可怕,冰凉的手沿着我的腮畔滑到颈处,轻轻摩挲,感受指下的搏动。
“我喜欢你呀。”
我瞠目,颈被掌控着,心愈跳愈烈,像吃了兴奋剂一般,我浑身发热。
只闻他低笑道:“锦岚,我很喜欢你。”
他细细地将我看着,用目光描摹我的眉眼、唇瓣,如钩子一般顺着抬起的下颔,直至裸露的纤长脖颈。
似乎,下一刻就会吻下去。
我慢慢攥紧裙裾。
气氛粘稠而暧昧,他倾身靠近,我浑身一抖,脑内CPU高速运转。
我忽然兴师问罪:““张衔是你举荐给太后的吧!”
君九野一愣,笑容更深:“被你发现了。”
难怪张衔明明家世显贵,还是个良家妇男,都能被人送到太后宫中,是君九野打通其中关窍的吧!
张太尉居然忍心看着自家儿子吃软饭?
……等等。
张衔入宫在我结婚之前,若说君九野因为嫉妒把张衔送入宫中,可当时的我不熟知他,他有什么理由做那种事?
难道……一见钟情?
“你与张衔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世家见了都称一句两小无猜,情谊非凡。如今张衔侍奉了太后,却仍对你念念不忘,私下与你相谈甚欢。”君九野不疾不徐。
“君九野!”我忍不住,“你别造谣,我和他清清白白!”
君九野倏忽凑近,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让我毛骨悚然的话:
“辰时六刻,你去往寿宁宫,面见太后的同时亦与张衔叙了近一刻的话,并打了近半个时辰的叶子牌,直至巳时六刻你与他出宫进了酒楼,点了梨花白,饮酒谈笑……”
我惊恐看他:“你监视我?”
顿时想到他指派跟随的侍卫,敢情是用来监视我的,用心险恶!
虽然这宫中处处是他的眼线,随时能把我的动向传至他的耳边,但是倒也不必明目张胆地告诉我。
“我宁愿扼*他人觊觎你的可能性。”他抬起我的下颔,温柔满溢,“张衔侍奉太后,不是乐意至极么?”
我复杂难言。
不得不说,君九野确实有病娇的潜质。
要不是说喜欢我,没准已经被噶了。
但……被病娇喜欢是一件好事吗?我在庆幸什么!
我退后一步,躲开他的手,“你莫不是要*了张衔?”
君九野却摇了摇头:“你不想我*他。”
我步步后退,差点撞上身后的树。君九野眼神一暗,不辨情绪道:“锦岚,过来。”
“君九野。”我对他再次腾升了惧怕,头也不回地想走,“我不会做奶茶了。”
君九野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我霎时撞向他怀里,嗅到淡淡的酒气。
他贴着我的颈,似乎很喜欢我脉搏的跳动声一样,低声开口:“抱歉,你别离开。”
我开始提要求:“那你别再监视我,最好不要让我知道。”
“好。”
“你也别伤害别人。”
“嗯。”
“我根本不喜欢张衔。”
“我知道了。”
我憋了憋:“……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君九野唇角微勾,轻而柔道:“自然。从始至今。”
我:“哦。”
君九野问:“那你呢?”
我犹豫了一下:“我可以试一试。”试着能不能喜欢上你。
君九野得寸进尺:“那你还做奶茶么?”
不过是借着酒劲发酒疯罢了,诡计多端的男人。
我:“做做做。”
几声低笑在耳畔响起。
君九野道:“好。”
我抬手摸到他在我发髻插进的东西,问:“是什么啊?”
君九野拉下我的手,面不改色:“簪子。不过是物归原主。”
6
回去后,君九野非要和我睡在一起,给出的理由是:夫妻分房睡会被人怀疑其感情问题。
真是妙。要怀疑早怀疑了!
我无可奈何,勉为其难答应了。
我爬上床,猝不及防被他从身后攥住脚踝,我不解回头,只见君九野垂眸端量,面上笑吟吟。
“锦岚的足腕很细,若是带上脚铐,”他抬起眼,含着的春意却如雪水般,“想必会很漂亮。”
我一激灵,忙挣脱他的手,叫道:“睡觉睡觉!不然你请出去好了!”
君九野只好可惜地放手。
那夜,我做了一个梦。
毫无存在的项链——即系统,诡异地飘在我眼前,开口即是人言:“亲爱的异世灵魂,许锦岚女士。”
我吓了一跳,足下的空白蓦然化作繁华人间,熙熙攘攘,烟柳画桥。
我就踩在半空中,神奇地没掉下去。我迟疑道:“系统居然是活的?”
系统矜持地晃了晃,叙述我来这个世界的原因,解开了我多年的疑惑。
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我所在的世界是一个历史不存在的朝代,独立发展。
原先欣欣向荣,稳步运行,却不妨遇上了“病毒”,导致世界线崩坏,好几次都差点救不回了。
于是世界意识为了拯救自己这条世界线,也恰好遇上生辰八字对的上的死去的我,把我拉进来,赐予我金手指——“穿越”。
而“病毒”,居然是君九野。
“……”我捏了捏脸颊肉,“这是梦吧,醒来一切都是假的。”
系统,即世界意识着急了,“许锦岚,我说的句句属实!”
世界线被君九野多番破坏,他自小遭受非人的待遇,内心阴暗扭曲,成长后不是发动战争,就是大肆揽财,搞得世界线乌烟瘴气,多次奔溃。
简而言之就是抢了主角的风头,还把主角给噶了暴晒三十天。
连世界意识多番打压他都能再度崛起,更何况本世界主角。
本世界主角竟是那个小皇帝,看他那副见了君九野就畏畏缩缩的模样,倒是突然能理解了。
君九野没有心。
世界意识无可奈何。
君九野就像个bug,清除了还是莫名其妙出现。
于是世界意识放弃了拔除,改为治愈,才把我拉进来。
这就是穿越者必备的任务了。
我含泪。
原来我是个真正的普普通通的穿越者。
世界意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一番pua把我扔进了别的时间线。
临走前我大声问:“为什么不早一点派给我任务?”
系统回答:因为夺舍有违人伦,它还是很遵守轮回之道的,让我转世重生,有上一个世界的记忆是开放的特权,让我成长到足够有能力,才让我穿越回去。
我无话可说,眼前一花,就被拉向未知的其他时间线。
7
数九寒天,几名身着华衣的孩童围着另一名孩子笑闹,一旁还站着幸灾乐祸的奴仆们。
我凭空出现在原地,没引起众人警惕,不免低头打量。
哇哦。
我处于是一个半透明状态,完全是灵魂模样,想来除了道士,没人能看见我吧。
身上的服饰打扮,也保持着穿越后的样子。
嘈杂更盛了,还夹杂打骂取笑。
我有点不安,走上前一看。那被围在中间欺压的孩子,一身不足以御寒的单薄冬衣,白皙的脸颊上不少淤青。
那些锦衣华服的,神情倨傲,应是宫内的皇子。
皇子不会自降身份欺负仆人。
那么,被打的孩子是处于食物链低端的皇子。
在一刻,连奴仆都不如。
“对了。清莲池水向来暖和,即使是起风的阴天,亦是温润。今年冬季不甚寒凉,不知清莲池的池水够不够舒爽。”一名皇子道。
另一名接话说:“四弟想试便去呗。拦着你不成?”
“这不是有个绝佳的‘银针’吗?”他指着跪倒在地的孩子,露出恶劣的笑。
清莲池不远,那些奴仆以主人之令为准。
我心里着急,又碰不到人,只能拾起石子,往他们身上砸去。我要阻止他们。
因为他们欺负的小孩,是君九野。
可到底小石子不多,大石块沉重。
这边迟疑,那里已经到了清莲池,欲要把君九野推入。
我想也不想,一个箭步冲上前。
没想到宛如破布娃娃任人摆弄的君九野,突生了力气,将离他身边最近的一位皇子一并拉入水中。
一声惊叫,巨大的水花哗啦而起。
好在我前世报过游泳班,便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在奴仆着急捞人时,我已经把昏迷的君九野救了上来。
一片混乱之际,没人知道君九野悄无声息地倒在岸边,水淋淋的。
这件事的结果是,落水的两位皇子,一位幸存,一位死亡。
当日参与这件事的奴仆受了牵连,被盛怒的皇帝惩处,因君九野也落了水,没怀疑到他的头上。
他捡回来一条命。
要是没有我,也会有别人救他,只是时间或许慢了一点点。但必须是我救,无论是任务,还是私心。
我救了君九野之后,再次被抛到别的时间线。
有点无语这个穿越机制,每段时间只能待一会儿。
身下还是一张床榻,却明显不是我的那张,而是更冰冷坚硬,被褥只铺了浅浅一层。
我动作一顿,觉得不妙:“等等!”
8
薄被之下蹿上来一个少年,将我猛地抵在身下,倒握刀柄,横档在我颈侧:“你是何人?”
我被撞得一痛,借着幽幽光线仔细一看,这副昳丽的眉眼,正是年少的君九野本人。
原来君九野能看见我。
我一时愣神没回复,匕首再近一分,我忙不迭道:“听我解释,你先放下刀行不?君九野。”
君九野怔了一下,却没妥协。
我能觉察匕首几欲割开我的喉管,眼睛一闭。
要是真死了,我们就分手吧君九野!
哪知道匕首碰都碰不到,宛如在割一片风。
我惊奇了一下,没想到吧,虽然能触碰到物品,也能被君九野触碰,利器却伤害不了我分毫。
君九野放下匕首,疑心地伸手探向我的脉搏。
想也不用想,必是鲜活跳动的。
我以为他转而要来掐,却见他放下了手,眼睛发亮,像见了新奇事物一样,“你到底是何物?”
连称呼都从人变成物了。
我沉默了一霎。
不论大君九野还是小君九野,敢情都是不正常的。
我叹了一口气,拍他的肩膀:“孩子,我是你祖宗啊。”
君九野歪头:“嗯?”
我暗自窃喜,此便宜不占,更待何时?
君九野眯了眯眼,问:“皇陵,乱葬岗,敢问你是何处而来?此等衣着必是宫中而制,你又是哪朝的妃子?”
我被他问得无语。
行吧,我奈何不了君九野,但……
“我不是哪朝的妃子,我是你的王妃。”
我勾唇一笑,“可满意这个回答?”
君九野居然点头,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坦然接受,道:“我知道了。”
我睁大眼:“什么你知道了?”
君九野兀自问:“你叫什么?”
我:“许锦岚。”
“外面尚未天明。”君九野泰然自若躺下,还招呼我跟他一块躺,“要继续歇息么?”
“哦哦,好。”我懵然地躺在他身侧,仰面看着灰旧的床帐,“我们动静这么大,为何没有人发觉?”
静谧中,君九野清冽的声音突兀而响:“无人守夜,自然都歇下了。除非皇宫起火,否则还惊不醒他们。”
一番话点明了他的处境。因流有他国之血,受尽歧视,父皇视他无物,奴仆自然也不会去关照他,年幼时还差点丧生。
可他还是成长为那么优秀的一个人。
脾性不见好,从未改变,如一柄包裹在完美无瑕的白布中的利刃。
利刃有点瑕疵,不过还好,能接受。
我几番感慨,翻身抱住他,抚摸他的头发,喟叹:“没事。我疼你。”
“多谢。但是……”君九野的嗓音都哑了,“你压到我的伤口了。”
我:“……”裂开。我连忙下床,抖着手点燃半截蜡烛,借着光扯开他的衣襟一看——鞭痕、烫痕、未消的乌青。
他才十五啊。
我想了想,对君九野说:“你等我一下。”我溜出君九野所居的小筑,循着记忆奔向太医院,幸好历代帝王所居的皇宫设施没多大变化,我才能这么顺利找到,并盗出了金疮药。
反正我也是皇家的人不是吗~也没人能看见我,除了君九野。
回到小筑,我小心翼翼地把金疮药撒上他的伤口,吹了吹:“疼不疼啊?”
君九野默默盯着,半晌道:“我是不是曾经见过你?”
诶?难道小时候被我救的经历现在还记得吗?
我语焉不详道:“应该吧。”
君九野不说话了,缄默看着我上药。
这一次我陪伴他的时间长了点,虽然只有五天,却也帮了君九野不少,至少留下了个印象。
那日,小筑外秋风萧瑟,落满残枝败叶。
君九野坐在床边,看着我再次为他上药。
我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啊,以后自己要按时上。”
君九野的枕下一直藏着匕首,或许是能够安心吧,我就没让他拿走。
君九野拉过我的手,问:“你何时要离开?”
我:“兴许是明天?”手臂上的力道紧了紧。
“你不是说你是我的王妃么?”君九野道,“为何要走?留下来,反正没人能看见你,不是吗?”
我诚实道:“我没办法留下,那不是我能决定的。”
“锦岚。”君九野眸光闪烁,“为何?”
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只道:“任务罢了。放心,我们还会再相见。”
君九野抓住字眼,紧逼道:“你的任务是我么?”
君九野忽然扬笑,瞬间如春朝绽花,满室晦暗不敌光华。
我一时愣住,不察他抓起匕首,毫不停顿地往自己手臂削去,瞬间划了长长的口子,手臂伤痕交错,鲜血横流。
我惊讶地抓住他的手,骂道:“你干什么?疯了吗?”
君九野眉头也不皱,笑道:“这般,你会留下来吗?”
“幼时救了我的人是你吧。”君九野反手握住我的手,“锦岚,别再离开我。”
我又揪心,又恼怒,气得拧了一把他的肉,“这是你的身体,我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你怎么能随意作践呢!”
君九野一愣。
“你知道我不是寻常人。对,我是从异世来的。但你不知道我前世受尽病痛折磨,一直期望自己有个健康的身体,你不知道我的头发是如何一夜之间掉光的,死前还在惋惜。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何况你的命还是我救回来的,你有资格伤害自己吗?”
“君九野,你的身体,不单单是你一个人的。”
君九野无言,顷刻后道:“抱歉。”
我泄了气,想了想,把头顶上的发簪拔下来,递给他,说:“留个念想吧。我保证,你还会见到我的。”
“……我能讨个祝福吗?”
我笑起来,俯身在他额间印下一吻:“在你再次遇到我之前,要成为一个好孩子噢。”
君九野紧握簪子:“好。”
9
后来,先帝崩,君九野的嫡兄登基。
君九野因十分顺从,也没展现什么才华,连太傅都称他平庸之辈,让皇帝戒心消除,给了一块无关紧要的封地,打发了。
因太后乃是当时的皇后,许家也沾了光,一连迁升。
君九野韬光养晦,一边私密地赚钱揽兵,一边与皇帝朝臣打好关系。
皇帝病重时,党派林立,他排除异己,大揽权力。而后,君九野与拥趸篡改遗诏,扶新帝上位,肃清朝廷,成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而幼帝重用外戚压制摄政王一事似乎是莫须有的。他只为讨好摄政王,因没摄政王,也没他今日的地位。
当时君九野欲*幼帝,却是忽然想起少年时她说的话。
既然她要他当个好人,那他便当吧。他会为了她,压制自己的坏心,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好人,只要她高兴,只要她不离开他。
因此幼帝得以幸存,君九野亦以正心治理朝政,以致朝中对异国的歧视少了,两国结交为好,到后来海晏河清,盛世太平。
10
我醒来后,却是个暴雨夜。
房内仅有几盏夜灯,昏暗地照着方寸空间。我察觉一道灼灼的视线落在身上,我翻身坐起,望去。
这时,一道闪电伴随闷雷划过,如闪光弹一般照亮了我的眼。
只见榻边站着一个人——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眼眸黝黑,正直直地注视我,无声无息。
我险些脱口一句c语言,捂紧小被,吓得:“啊啊啊啊——!”
我骤然发现那是人,不是鬼,惊惶叫了一声:“君九野!你大半夜站这干什么?想谋*吗?!”
人吓人,吓死人。
君九野装鬼有一套,幸好我心脏强大。
君九野直接吻了上来,不予我再次喊叫的机会。
片刻后,他贴着我的唇,好似缠绵地喃喃道:“我等了你三日。”
我放在他背上的手蜷缩了一下,“……我回来了。”
他触向我的发,发觉簪子又送出去了,也没说什么,顺势抚向我的脸颊。
我的脸颊被他单手托起,下颔靠在他的手心,唇抵着掌缘,不解地看他。
君九野颇有点居高临下意味,问:“你的任务完成了,是要离开?”
“不啊。”我露出笑,“我留着,还要把商铺开遍全国呢!”
言罢,我眼神游移,难得扭捏起来,“而且,夫妻生同衾死同穴。”
“是。”温热的呼吸喷洒于耳侧,我的耳垂立时滚烫,君九野心情极佳,笑了几声,似是被我的话愉悦了。
他一手捏着我的脸,一手抚向衣襟,轻声道,“既是夫妻,又何以少了洞房花烛?”
我脸颊微烫:“你要是想,也不是不可以。”话罢,床帐如柔水倾落。窗外夜雨未停,罡风不息,室内却春光乍泄,异响断续。
有无数个轮回让我们相遇,那只簪子,也会一次一次归还,一次一次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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