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问：五指毛桃不是桃是什么
在我老家湖南，人们都习惯饭后喝汤。我最爱喝娘做的莲藕花生排骨汤，清香，开胃，消食，难以忘怀。
来广东工作这些年，我发现这里的人很讲究食补养生，无汤不成席，喜欢饭前一人一碗老火靓汤，而且汤料复杂，种类繁多，就地取材，汤色诱人，有其独特的风味。
广东人煲汤的历史无从考证，民间传说“宁可食无菜，不可食无汤”，“不会吃的吃肉，会吃的喝汤”。即使是肉，也要费尽心思熬成各式各样的汤汤水水，把日子过得又从容又悠哉。
我工作的地方离河源不远，街道边有一家早餐店，不管刮风下雨，天天开门营业，大蒸锅里清一色的猪肉汤，上门的人络绎不绝。一碟炒粉，一砵热汤，舌下生津，口齿留香，吃得肚子舒舒服服，全身上下暖乎乎的，再去单位上班，神清气爽。
有一次，同事邀我吃饭，席间点了一道特色汤，叫五指毛桃炖龙骨。服务员端来一个大瓦罐，揭开上面一层透明的保温膜，一股椰奶的鲜香味立刻在房间里飘散开来，立刻引起我极大兴趣。
我扇动鼻翼，闻了又闻，还好奇地把脑袋伸过去，看见瓦罐里奶白色汤水上面漂着一层薄薄的浮油，下面的汤料看不清楚。
服务员把汤汁盛进汤碗，分给桌上的客人。我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味道温和，甘鲜润喉。抬头见服务员要端走瓦罐，赶紧拦住她，把筷子伸进瓦罐里拨弄汤渣，夹出一根大排骨，上面的筋肉已经脱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接着，夹出来扎成一捆的树根须，表皮呈棕黄色。我放下筷子，换成长柄汤勺，伸进瓦罐里捞半天，捞出一些碎渣，就是捞不出类似桃子一样的东西。
喂，你在找什么？汤快凉了，赶紧喝呀！同事见状，催我喝汤。
我说，我想尝尝五指毛桃是什么味道。
他夹起那捆树根须送到我碗里，说这就是五指毛桃，你牙口好，全归你，我不跟你抢。说完，哈哈哈，大笑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五指毛桃根本就不是水果桃子，而是一种生长在粤东深山老林里的桃属桑科植物。果子成熟以后上面有毛，叶片宽大，分叉呈五爪形，有点像人的五个手指头。所以，人们通常叫它五指毛桃，用它的地下根须与鸡肉、排骨搭配煲汤，具有清热解毒滋补养颜祛湿化滞多种功效。
据说，五指毛桃退化之后，会变成一指毛桃和三指毛桃。最稀罕的是七指毛桃，功效比五指毛桃高出一倍，但平时很少见到。于是，我记住了，一指、三指、五指、七指，只有单数，没有双数，数字越大，价值越高。
五指毛桃是个宝，用它煲汤，胜过药方，一年四季，老少皆宜。尤其像我这样肠胃不好的人，一碗热汤下去，改善消化功能，提高免疫能力，真是妙极了。
我入乡随俗，很快适应了饭前喝汤的习惯，还学会在家自己煲五指毛桃汤。天气好的时候，随当地人上山采挖五指毛桃，见到了实物，脑子里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
年底回老家探亲，我带了一大把晒*五指毛桃，进屋后放在厨房灶台上，想亲手做一份五指毛桃龙骨汤给娘品尝。可是，等我喜滋滋地从集市上买排骨回来，走进厨房，发现五指毛桃不见了，娘正在下米煮饭。
娘，我带回来的五指毛桃呢？
什么毛桃？大冬天的，哪来的桃？
哎呀，就是……就是灶台上的……
哦，是那些干枯的树根啊，没用，我当柴烧了。
那不是桃，也不是树根，是五指毛桃，熬汤用的。
我赶紧蹲下，三下两下，把灶膛里的柴火往外拔，抢救五指毛桃，弄得星火四溅，烟雾缭绕。可是太晚了，五指毛桃已经化成了灰烬。我无奈地摊开两手，并没有想责备娘的意思，娘却像做错了什么，站在旁边一个劲地搓手，痴痴地说，五指毛桃不是桃是什么？
是什么呢？是特产，是食材，是汤料，是美味佳肴，抑或是我想用一碗汤来表达这些年积攒下来对娘遥远的牵挂，思念，还有深深的感恩吧。
我望着娘被烟火熏染过满是褶皱的脸，心里百感交集，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忽然有一个念头涌上来，我应该接娘去广东过年，带她去品尝地地道道的老火靓汤，让她亲眼看看五指毛桃长得什么样子，为什么它不是桃，又叫它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