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WHO文件这里,的确提到了:当家养的犬、猫或黑足鼬在人暴露初始是健康的,正确接种过疫苗(至少2次)并易于进行10日观察的情况下.....加强免疫接种可以推迟。
上面这句话,不仅给我造成了困扰,也给国产指南撰稿人造成了困扰(或者他们并无困扰,只是单纯采用这句话)。
我刚开始看这句话,也觉得前后矛盾,明明WHO文件一直支持十日观察法,并且是不需要任何前提条件的,一直都是说三者选一个就行的,为什么到这里又说“动物要有2次疫苗接种并且易于进行10日观察呢”,为什么这里也要同时满足的,为什么是用了并(and)字而不是或(or)字呢?我一直也疑惑、纳闷,怎么WHO的人说话也是前后矛盾的。
直至我看了严家新教授的博文,才茅塞顿开。
严家新教授就上面那句话做了解释:当家养的犬、猫或黑足鼬在人暴露初始是健康的,正确接种过疫苗(至少2次),那原则上病人就可以不接种疫苗了。文件里面之所以提到“并易于进行10日观察的情况下”,仅仅是作为双重保险,这个时候十日观察法不是必须的,但可以一起用,双重保险。严家新教授说,上述情况(动物有过2次疫苗接种史)最终结果绝大多数案例都不用接种疫苗,这里提到十日观察法,完全是出于双重保险的作用。你的狗虽然打了疫苗,你很安全,但如果看十日狗还没死,那你就更安全了,是这个意思。
不得不说,WHO文件这段话写的很拗口,如果不是严家新教授解释,我也会被带偏,我看了英文原文了,一样觉得拗口,容易歧义。
国产指南就是看了WHO文件这句话,才把十日观察法加上了诸多限制,事实上,那些限制都是多余的,按照WHO和美国CDC的描述,把十日观察法加上条件限制都是错误的。
你说国产指南是跟我一样,理解错了WHO文件的意思,所以才给十日观察法戴上脚镣?
还是说他们根本就是知道的,叫不醒装睡的人?
或者他们认为WHO是错误的,单纯一个方法不够保险,任何时候都要双重保险?换句话说,他们不认可十日观察法?但我们写决策是要讲证据的,国产指南能拿出否认十日观察法的证据么?真没有。到目前为止,所有发表在权威期刊上的研究,都是支持十日观察法的,看问头那几个研究就知道了。
说了这么多,结论是,十日观察法完全不需要限制,国产指南提到的第一点限制是错误的。
第二点,国产指南说,十日观察法要考虑众多因素,包括流行病学等等等等。
如果这句话是对的,那么十日观察法也不用推广了,因为根本没办法推广。因为你要考虑到诸如当地流行病学、伤口情况、狗的疫苗接种情况等等,太复杂了,那就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可以用十日观察法,换句话说,十日观察法压根没办法推行。
问题是,国产指南对十日观察法的这个限制是正确的么??
不正确!
我们一样可以从WHO文件原文找到答案,没错,国产指南搞得又是张冠李戴、胡搅蛮缠的那一套。
我们看看WHO文件的原文怎么说的:
为什么要考虑流行病学、伤口情况、动物免疫情况等等诸多复杂因素?是决定是否进行暴露后预防(被咬后是否打疫苗等)啊!而不是说是否进行十日观察法啊!WHO文件原文写的很清楚明白了。竟然这样都被国产指南拿来乱七八糟的引用!真的是让人大开眼界。
看来,国产指南真的是不推荐十日观察法,他们根本不认可十日观察法,但WHO和美国CDC都推荐,而且诸多研究都支持,他们逃避不了,没法不推荐,只好加上诸多限制,可惜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能限制十日观察法,只好张冠李戴、胡搅蛮缠,也只能骗骗不看外文资料的人了。
4、中国为什么不认可十日观察法?
我猜有两个原因,我们一个一个讲。
首先,很多人不相信这个所谓的十日观察法,十日观察法的核心是,狗咬了你,你观察它十天(可以边打疫苗边观察),如果十天后它没死,说明它没有狂犬病,你也没事。
但很多人提出疑问了,狂犬病的猫和狗,真的会在出现临床表现后十天内死掉么?还有人说,他们听说过很多人死狗不死的例子,并且说存在健康狗带有狂犬病毒的可能。
但如果我没有查漏的了,国内是没有人做过这方面研究的。大家所谓的证据都是听说,据说,传闻。
如果纯粹聊聊天,我们用传闻、听说、据说是可以的,但如果做学问,那肯定不行。
这时候我们可以回到文中一开头那三个研究,头两个是人工造成的狂犬病,后一个是自然感染的狂犬病。这三个研究无一例外都表明了:只要狗/猫发病了,出现临床表现了,就活不过10天,绝大多数(96%)都在5天前死掉。
并且,几乎所有病狗病猫都是在出现临床表现前后一两天其唾液中才分泌病毒,也就是说,如果咬人的猫狗没有明显临床表现(或者躁狂易怒或者嗜睡、麻痹等),则其唾液中几乎不会有病毒,也就不会感染到人。
按上述研究结论来看,如果能观察肇事狗或猫十天,十天内它没死,那它没有狂犬病。正因为类似研究很多,WHO才敢几十年如一日地宣称十日观察法。当然,十日观察法不是说傻站着什么也不做就干等十日,而是说可以边打疫苗边观察,过了十天狗还在,那么剩下的两针疫苗就不用打了。
所以,说什么十日观察法没证据的,都是瞎说的,自己不干研究,还不看别人的研究,是主观臆想。
好吧,我们承认WHO推的十日观察法有科学性,但是在中国合适么?中国那么多狗,要观察它十日,谁来负责?是疾控中心负责,还是警察、社工负责?谁来观察?谁来抓它?万一十日观察法不对,出了事死了人谁负责?
一堆问题,都提出来了。提出问题是好事,起码能一个一个解决。
这个其实很好办。
自己家的宠物、朋友家的宠物,总可以观察吧?这些不需要疾控中心、警察、社工他们出手,自己就可以对猫狗进行观察,可行性没问题。如果你家的猫狗从来没外出,一直圈养,那不可能感染狂犬病毒,这时你被咬了,可以不打疫苗(你也可以打头三针)直接观察,观察十天,狗还活着,你就安心睡觉。
但如果是流浪狗,找不到主人的,也没办法抓住它来观察十天的,那就不需要强行用十日观察法嘛。因为外观看起来健康的狗不一定没病,但如果你所在的地区不属于疫区(几年了都没有一例狂犬病),理论上可以不打疫苗。如果不放心,那就打疫苗。
上述操作都是可行的,并无困难。十日观察法也不是一刀切,能用上的时候就用,用不上就不强求。
但即便如此,很多疾控中心的人、临床医生还是不放心十日观察法,那就魔怔了。要么是他们的专业素养太差,要么就是另有所图,或者两者皆有。还有人说,医生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不打疫苗出了事他负不起责任,打了疫苗皆大欢喜。
我却认为,这是不专业、不负责任的做法。疾控中心的人理应是专业的,他应该有这样的知识,能帮助病人判断什么情况下是安全的,什么情况下是危险的,什么情况该打疫苗,什么情况没必要打疫苗,而不是统统一句话“死亡率100%,你打不打?”,这是混蛋行为,耍流氓行为,这样就能做专业人员的话,我也能做。
5.总结
十日观察法是靠谱的,如果你之前被家里的猫狗抓伤咬伤,时间超过十天,而你家的猫狗还好端端的,那么你不用去补种疫苗。
十日观察法是靠谱的,如果你现在被家里猫狗咬伤了,狗没有打疫苗,你不放心,那你就去打疫苗,边打疫苗边观察猫狗,如果十日后它还在,那你剩下的两针疫苗可用不打了。
十日观察法是靠谱的,如果你所在城市没有狂犬病,你家的狗也不外出,这时候被咬了,基本上不用打疫苗,如果不放心,那就观察它十天,如果十天后它还在,那就把心放回肚子里。
我当然知道狂犬病一旦发病必死无疑,但凡事都讲证据,讲科学。如果你认为一旦发病死亡率100%所以不管什么情况一定要去接种疫苗,我当然不会反驳你,这是每个人的自由。
这篇文章是给那些内心有恐惧的人看的,是给怀疑者看的,是给那些认为不应该打疫苗但是又害怕的不行的人看的,这篇文章是为了给十日观察法更客观的汇报,是为了减少恐狂症患者,而不是针对每一个被动物咬伤抓伤的病人。
另外,我认为2016年出版的这个《狂犬病预防控制技术指南》很专业,但在涉及十日观察法的内容讲解时则十分不专业。欧美人的东西不总是对的,我也不崇洋媚外,但这件事上,得就事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