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说到南宋初年的诗人们,基本围绕主战、主和两派分成了两个阵营。要么是赵鼎、李纲一派,坚持抗金,然后被陆续赶出了朝廷中枢;要么如周紫芝、康与之一流,成为秦桧门下阿语奉承之辈,过着相对安逸的日子。
秦桧也喜欢笼络人才,例如孤傲的朱敦儒迫于秦桧淫威,暂栖秦桧门下,结果晚节不保惹了一身臊气。
黄公度是南宋状元,自然也是秦桧拉拢的对象。但是黄公度没有朱敦儒那么软弱,知道秦桧有招揽之意时,反而写了一首《青玉案》把秦桧好好嘲讽了一通。
一、诗人原是状元郎
据元朝 《文献通考 卷三十二·选举考五》记录:
八年,进士二百九十三人,省元黄公度,状元同。
绍兴八年(1138年)的这一届考生很有特点, 黄公度中状元,陈俊卿中榜眼,林邓中探花,龚茂良中传胪。这4个人竟然全部都是莆田人 ,可见莆田人的竞争力自古以来不可小视。
黄公度《兴化军学记》曾经说过:
莆田文物之邦,自常衮入闽之后,延礼英俊,儒风大振 ....在西南一隅,而习俗好尚实有东周齐鲁遗风。
常衮是天宝十四年(755)状元,曾经做过唐朝的宰相,后被贬潮州刺史,又转为福建观察使,广设乡校,并亲自给学子们上课,闽地文风为此而振。
据说黄公度进士第一后(称为省元),当时并没有举行殿试。但是宋高宗非常赏识黄公度,不但特旨赐为状元及第,还亲自题写了“登瀛阁”3字赐其读书之处。黄公度作诗《御赐阁额》诗二首谢恩,其一云:
杰阁侵霄汉,宸章焕壁奎。内庭颁宝宴,中使揭璇题。信誓山河固,庞恩雨露低。寒儒倚天禄,目断五云西。”
璧奎,壁宿与奎宿的并称。旧谓壁奎是主文章之星。璇是美玉,题,头也,璇题,玉饰的椽头,言其英华相爥也。
其二云:
功掩萧何第,名超崔氏堂。孤忠扶社稷,一德契穹苍。金碧飞翚外,鸾虬结绮傍。落成纷贺燕,弱羽得高翔。”
萧何第,萧何置宅邸,选取偏远之地,而且不修围墙,一是节俭,二是为后辈警示。萧何认为后辈贤良,就学我的节俭,不贤,也不会被人欺负陷害:
何置田宅必居穷处,为家不治垣屋。曰:“後世贤,师吾俭;不贤,毋为势家所夺。”《史记·萧相国世家》
崔氏堂,唐朝的崔澹,兄弟八人都很显贵,时谓崔氏八龙。以崔氏堂自诩,可见黄公度家中才俊也不在少数,黄公度是唐朝诗人黄滔的八世孙,其祖父、父亲、叔祖等数人都是宋朝的进士出身。黄公度有个表弟,与他还是同榜中第(黄公度《卜算子·别士季弟之官》词序:公之从弟童,士季其字也。以绍兴戊午同榜乙科及第)。
二、赵鼎与秦桧
黄公度状元及第后,被授签书平海军(今福建泉州)节度判官,兼南外宗簿。在任上建议处置流民得体,平定了一场差点爆发的*乱。一去宦途深似海,不久他就被卷入了派别之争中。
当时的左仆射兼枢密使(即左相)赵鼎与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兼枢密使(即右相)秦桧二人明争暗斗,黄公度同时受到了主战、主和两派的赏识。
黄公度在自己的一首《青玉案》序言中,写过自己的心迹。黄公度说他当年刚刚及第时,赵鼎丞相对他非常照顾,相互之间来往密切,等黄公度去福建泉州后,二人也常有书信往来。秦益公(秦桧)知道此事后非常遗憾。
不过赵鼎不久就被罢相,而且一贬再贬,一直贬到海南,在绍兴十七年(1147)因秦桧的迫害而自*。
绍兴十五年(1145)9月,黄公度泉州任职期满,朝廷招其去临安,黄公度说我迫于君命,不敢不去,所以做了这首《青玉案》表达的内心之意。
半路经过分水岭时,他还做了《题分水岭两绝》表达心意,诗中有:谁知不作多时别。过福建武夷山崇安驿时,还写了一首七言律《题崇安驿》:睡美生憎晓色催。表示自己期望着回归,并不愿意远行。
等黄公度到了临安后,不久就因为得罪秦桧被革职罢官,在离开临安时,作《好事近》词中写到:湖上送残春,已负别时归约。黄公度回想前诗,可见命运早有安排 。
三、黄公度作诗以比兴之法,写现实世界
1、唐人的比兴之法
唐朝大诗人朱庆余曾经献诗给张籍,《近试上张籍水部》: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诗中以新媳妇自比,以“画眉深浅”婉转问张籍,我的考试成绩怎么样,能被录取吗?张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做了一首七绝《酬朱庆馀》 ,他写道:
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 齐纨未足时人贵,一曲菱歌敌万金。”
张籍与朱庆余二人以比兴之法一问一答,把俗事变为雅事。
黄公度在去临安的路上,写的几首诗词也用比兴之法,婉转表达自己的立场。因其环境相对恶劣,不敢直抒胸臆,
2、黄公度《题分水岭 》
我们先看这首七绝《题分水岭 》 :
呜咽泉流万仞峰,断肠从此各西东。谁知不作多时别,依旧相逢沧海中。
呜咽泉流万仞峰,以泉流比喻离人的悲伤;断肠从此各西东,是不舍分别之意;谁知不作多时别,依旧相逢沧海中,是对未来的展望,认为自己不久还会回归。
这首诗暗喻自己不愿意进入秦桧那一派的阵营,虽然因为君命去了临安,但是相信自己不会融入投降派之中,心还是在赵鼎一派之中。
3、《题崇安驿》
过福建武夷山崇安驿时,还写了一首七言律《题崇安驿》:
睡美生憎晓色催,丹心自愧未能灰。 尘埃汨汨岁将暮,霜雾蒙蒙昼不开。
身外百端俱长物,时危万事入羁怀。 君恩早晚粗酬了,粝饭敝裘归去来。
睡美生憎晓色催,我在这里很安逸,真得不愿意远行,所以说“生憎晓色催”。晓色,暗喻君命,其实是指秦桧的招揽。
丹心自愧未能灰,是黄公度自明心迹。尾联写到,君恩早晚粗酬了,粝饭敝裘归去来。回到临安是报答君恩,而不是攀附与秦桧门下,所以早晚会“归去来”。而且是“粝饭敝裘”,表示自己不会贪慕荣华富贵,出淤泥而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