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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几道:
1、鹧鸪天
彩袖殷勤捧玉锺。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影风。
从别後,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解读:这个词,老师已经解读过,我再来按照自己的思路重新理一理。
上片,彩袖殷勤捧玉锺。当年拼却醉颜红。这二句,先是一个场景,然后用“当年”点明。这种类似国画中先渲染,后勾勒的手法,我在其他诗词中也见过,如清真【少年游】: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影风。这个是承接前面二句,把前面这个场景景继续生发,舞低,歌尽,可见其欢。同时这个铺垫足以后,下面再写离别,重逢,就很有波澜,能打动人。
下片,过片,从别後,忆相逢。从上片承转,上片是欢聚的境,下片是离别和重逢,中间必须有一个文气的过渡,因此,通过这一句,使上下文脉相连,词法密。记得我在杜诗的古风中,也曾读到有的古风歌行有一个过渡段的结构,也是为了做到前后二段能在文脉上相通,使之成为一个整体的一部分,不至于零零碎碎,想来,这也许和此地道理是相通的。
几回魂梦与君同,接忆相逢,把别后的情景渲染,所谓别恨愈深,重逢愈欢,同时,与君同,因为有上片的铺垫,也足以令人想起此时此情。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前面已经铺垫很多,到这一刻重逢,已经无需再多费笔墨去描写重逢如何如何,笔者用“剩把”“犹恐”,把重逢的喜悦表达的淋漓尽致。
本词在结构上是,上片先写回忆,过片,过渡到别后相思,直到到最后才写眼前真实之境,而旧景若实,实景如梦,词法高妙。
Re:
2、鹧鸪天
斗鸭池南夜不归。酒阑纨扇有新诗。云随碧玉歌声转,雪绕红琼舞袖回。
今感旧,欲沾衣。可怜人似水东西。回头满眼凄凉事,秋月春风岂得知。
解读:这个词,和前面的词有相同的地方,上片都是写旧。
上片,斗鸭池南夜不归。酒阑纨扇有新诗。
这个开首,和上次的笔法稍不同,可以看出,他的句子是顺叙。先说地点,斗鸭池,大概事件,夜不归。 到底什么事夜不归,纨扇裁诗。也就是和歌女歌宴。云随碧玉歌声转,雪绕红琼舞袖回,这二句,进一步描绘宴会情景,碧玉,红琼,有人说是二歌女的名称,总之,这二句使这个重要情景更生动了。上片的结构是,先起笔,然后后二句承接深化。
下片,今感旧,一句,接上片,指出上片所言是旧事,欲沾衣,另开局面,说明此时心情。那么造成这个心情的原因是什么呢?可怜人似水东西!天涯羁旅!这个结构,欲沾衣。可怜人似水东西,一转,一承生发,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这个也是同样的。回头满眼凄凉事,秋月春风岂得知。尾句,是一个长长的感叹,秋月春风,泛指当前之境,此词虽可能是作者一日所写,但要表现的作者的这种情绪,可能已非一日,所以用秋月春风来概括,觉得用词清空。尾句什么作用呢?景还是那样的景,而人事已非,风月岂知人世事,庭前依旧对疏狂。可以看出,此二句角度、词意又进一境。
3、鹧鸪天
小令尊前见玉箫。银灯一曲太妖娆。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
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解读:上片,
小令尊前见玉箫。银灯一曲太妖娆。首句交代事由,人物,玉箫,是代指,是她,开首一句直截了当。银灯一曲太妖娆,指玉箫在银灯下唱曲的姿态和歌声娇美,实际就是有一见钟情的意思。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笔法还是如前,此联,再承前铺开。唱罢归来酒未消,场合暗暗转到家中,为下片铺垫。酒未消,即爱慕之情难去。
下片,
春悄悄,因为思念,所以外物皆低低切切,此为悄悄的含义,悄悄从上片,酒未消过渡来。因为思念,所以,夜长,所以,夜迢迢。以下,碧云天共楚宫遥。是词人遥望天际的动作,从脉络上讲,这几乎是必然,所以,此句承过片,望的结果是,玉箫如巫山神女,飘渺不可见,“楚宫”,楚王之宫,指代玉箫的居处,亦暗示女主人公“巫山神女”的身分。其实,这是实事虚化的句法,他实际想说的是,玉箫侯门如海,要想重见是非常困难的。又从过片句,再往下推一层,过片三句是犹如一个表达思念的组合动作。一层往前推一层,可见,在下片,第二句和第三句之间的关系,在非常细微之处,和前面相比,似乎是别具一格的。既然,望不见,思念又无法挥去,那么就在梦中去吧,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尾句,在前面三句的基础上,又更进一步,整个下片,层层推进!一次比一次强烈。因为,前面把思念的强烈渲染到位了,读到尾句时,就觉得有一种,既出乎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感觉,从这里,也感受到,小山不发空言,在每一个点上,总是勾勒,渲染,觉得很厚实到位,不随便凑一句。句子的情感也是一步步铺垫到位的,到最后生发时,自然而然到最高状态,让人感觉一点不突然,整词浑化一体。不由得不赞叹,小山词的精妙细致。
4、鹧鸪天
守得莲开结伴游。约开萍叶上兰舟。来时浦口云随棹,采罢江边月满楼。
花不语,水空流。年年拼得为花愁。明朝万一西风动,争奈朱颜不耐秋。
解读:上片,开首二句,也是开门见山,交代事由。其中,守,暗喻等待这一刻之久。正因为如此,下文的愁才显得有力。上结对仗,例承前面,着力渲染采莲的时间过程,云随棹,月满楼,韵味浓。句法也可见,实事虚化的技巧。从叙述采莲之时间长,也可体会到采莲之兴致,不知不觉,已经从早到傍晚了。
下片,花不语,水空流。年年拼得为花愁。此三句,往往是一个比较紧密的组合。花不语,水空流,词意突然一转,又开一境。花、水,承上片,莲,江边,此二字不属于凭空而来之词。不语,空流,是转出的另一境。为什么会不语,空流?年年拼得为花愁!到底有何愁处?明朝万一西风动,争奈朱颜不耐秋!下片也是层层推进。而上片相对较为轻快,如此,下片写惋惜好时光易去的愁,才会更生动,此手法几类反衬。尾句字面意思是说,莲花在西风下,容易凋零,推开一层,就是指,采莲人的颜色也会随时间而衰老,“好花易谢当然常用来象征少女青春易逝、好景不常。她们爱惜莲花、关切莲花,和爱惜自己的青春、关切自己的命运密切相关。“花不语,水空流”,好花无语,流水无情,深情无法倾诉,好景不断流逝,人无可奈何,花也无可奈何,那就只有“年年拚得为花愁”了。而最急迫的愁是“明朝万一西风动,争奈朱颜不耐秋。”怕万一西风聚然吹来,艳丽的莲花抵挡不住,马上就陷于飘零、憔悴。“朱颜”指花,用比拟写法进一步人花合一了。”【摘自宋词鉴赏辞典】,而我觉得,小山也不仅仅是到这一步,还可以再往作者自身推一步,小山对美好时光的流逝,有一种深深的痛惜,这莲开的时候,不也象征着作者的美好时光吗?如果熟悉小山的身世,那么小山这样的感慨,也就不足为怪了!这正是,采莲人借莲花说事,而小山有借采莲人说己!我觉得,这才是小山写此词的本意所在,或者说,采莲人本身就是作者的化身。读小山词,似乎有读红楼梦的感觉。
5、鹧鸪天
一醉醒来春又残。野棠梨雨泪阑干。玉笙声里鸾空怨。罗幕香中燕未还。
终易散,且长闲。莫教离恨损朱颜。谁堪共展鸳鸯锦,同过西楼此夜寒。
解读:上片,
开首二句,是一个酒醒后的场景,春又残,好景已去。棠梨上,积雨如泪,这个是渲染作者的情绪的二句。在第二句上,作者隐隐透出一丝暗示,此句化用白居易《长恨歌》“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下面一个对仗,表面上看似还在渲染愁情,实则,句法已经和前不一样了:春又残,只说明作者感到好景已去,不可挽回,至于何原因,还不得而知,野棠梨雨泪阑干,渲染作者的情绪,悲伤之极。虽是化用白居易的诗,隐隐作一个暗示,从字面上看,还不是很清楚悲的原因,接着,这个对仗中,鸾空怨,燕未还,则委婉地,而从词言的角度看,也是比较清楚地点出前面的是离愁。整个上片,对离愁连勾带染,逐层点出,真正是欲说还休!风格还是如前四个一样,很厚实,充分!在这里,也可以总结得到一个铺垫的技巧,就是把感情由浅入深层层叠加,在大体含蓄的笔法下,主题逐渐显露。这就是所谓深吧!
下片,过片,终易散,且长闲,莫教离恨损朱颜。上片对愁情铺叙已足,到此故作轻松状,转到另一角度,这样,就不滞涩。第三句,终于清楚点出离恨,前面用一个莫教,角度就和上片不一了,过片,转出新境。然而,这个轻松是假的,所以,谁堪共展鸳鸯锦,同过西楼此夜寒。尾结,呼应上片的寂寞环境,统合全词,词意看似又回折回去,其实,折过去,折回来,只是说的角度不一,根本立意还是一致的,看似矛盾,实则更好地反应词人内心那种对思念欲罢不能的心态。下片的手法,从过片,终易散,且长闲,似乎峰回路转,但实际是欲擒故纵,我叫这种手法是欲擒故纵术,从冷处插入,逐渐又回到热处。似乎在长调过片中,也是比较见多的。
6、鹧鸪天
题破香笺小砑红。诗篇多寄旧相逢。西楼酒面垂垂雪,南苑春衫细细风。
花不尽,柳无穷。别来欢事少人同。凭谁问取归云信,今在巫山第几峰。
解读:上片,
题破香笺小砑红。诗篇多寄旧相逢。开首一句,写词人写诗词的情景,题破,见用情之深。香笺小砑红,富贵典雅,小山的词句,处处都透着闲雅富贵的气息。诗篇多寄旧相逢,点出,寄诗用意。旧相逢,透露思念之意。前面已经很清楚点明事由,下面的对仗,转而承接渲染,小山词常用结构。西楼酒面垂垂雪,南苑春衫细细风。从侧面烘托出词人的思人之状态,酒面上,垂垂雪,有人说是雪,其实从下文看,此地不是指雪,指柳絮。有描写柳絮的宋词为证:“傍珠帘散漫,垂垂欲下,依前被、风扶起。兰帐玉人睡觉,怪春衣、雪沾琼缀。”,春衫,“醉拍春衫惜旧香”,可见,春衫,也是牵动词人的一个因素,细细风,细细之思也,细细而绵延不绝,一个痴思的书生呼之欲出,手法很是独到!上片的结构虽和前大体相同,但对仗渲染的手法、味道,和前浓笔重彩又有不同。小山句法,真是变化多端。
下片,花不尽,柳无穷,花,柳,从,垂垂雪,南苑出。不尽,无穷,有书法中,欲左先右的意思,照理,花好,柳浓,应是春景宜人,但对于词人来说,是这样吗?果然,下一句,别来欢事少人同!分别以来,没有人能与我同欢乐,纵然是花儿纷繁,柳儿无穷,也是枉然,小山词,往往到下片第三句,总是积聚感情力度。前面可以看到,往往在他人看来要意尽时,小山往往能别开一面,往前宕开一步,这个词中再看看,小山怎么从前面这个圈中脱出,再宕开一步的:凭谁问取归云信,今在巫山第几峰?看到答案,似乎觉得一切都很顺理成章,此句既从欢事少人同中发展出来,又呼应了前面寄诗一事。凭谁问取,即是石沉大海!归云信,巫山,对方如神女一般飘渺!尾结,在境界上,又深远很多!下片,依旧是小山式的经典三级跳远。
7、鹧鸪天
醉拍春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
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解读:上片,醉拍春衫惜旧香,一句劈空而出,此句的技法,和彩袖殷勤捧玉钟有点类似,上来是一个夺人眼球的场景。后一句,点出,天将离恨恼疏狂,离恨,疏狂!此地二句,也是先染后点的手法。后面对仗例用承接渲染的方式,不过,这个渲染,和第一首的浓笔重彩不同。和第六首是一样的,几类国画中的淡墨烘染,秋草,夕阳,借周围之景把一个痴痴遥望,那种失落的心情逼真地描述出来,这种地方,小山胜场也!
过片,云渺渺,水茫茫,承接上片对仗之意,渺渺,茫茫,渲染角度和上片不同,上片对仗虽然写景,但重点却是在人,而此地,重点渲染归路!此句染,果然,后一句,征人归路许多长!把前二句收索。按照词法,前面渲染,勾勒已足,那么下一句,应该宕开才对,果然,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用故作轻松状来结束,实际上,是一种相思到极端的绝望状态,哀大莫过于心死。所以,此句读来更令人感伤不已!这个手法,第5首有过,也是用来递进一个层次典型手法!
Re:
8、鹧鸪天
十里楼台倚翠微。百花深处杜娟啼。殷勤自与行人语,不似流莺取次飞。
惊梦觉,弄晴时。声声只道不如归。天涯岂是无归意,争奈归期未可期。
解读:上片,主要笔墨在写杜鹃,写杜鹃啼。杜鹃是诗词中,归的意象,所以,这有点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手法,先起兴,下片后点出归的主旨。十里楼台倚翠微。一个场景,翠微,杜鹃之所,楼台,我之所也,首句就暗暗为我和杜鹃铺垫好了背景。由此一句,百花深处杜娟啼,顺利引出,对仗,渲染杜鹃,不说杜鹃之形,而说杜鹃之声,因啼声才与其主题相关。殷勤自与行人语,
不似流莺取次飞,用对比,拟人的笔法写杜鹃,,往往对仗利于表现未尽之意,所以,小令中,多见上结用对仗,而下结不对的形式。此句未尽之意是什么呢?,自与行人语,语什么呢?
惊梦觉,弄晴时。声声只道不如归。过片,梦觉,晴时,的根在首句,翠微,楼台是也!惊,弄,的根在语!所以,诗词中应前后照应,不发空言,笔记做到现在,小山似乎没有一句是发空枪的。声声只道不如归,此词,采用在这句把词眼抖出来,从上看,也是较多的一法,但也可看出,似乎也不一定就是在这一句,例如,第三首,词眼,在上片的对仗二联!还有下面要讲到的稼轩词,有在尾结点出词眼的。
天涯岂是无归意,争奈归期未可期,尾结,好似词人在争辩为什么不归,与其说在辩解,还不如说,作者自己承认思乡心切!这个手法,似直实曲!虽和第7首的结形式不同,但技法的内在却是有相通之处,就是不直接说,转过一个角度说意思,既使句子委婉曲折,也使,整个词的结构看起来,流畅有致,不楼上加楼,不滞涩。
Re:
9、鹧鸪天
手拈香笺忆小莲。欲将遗恨倩谁传。归来独卧逍遥夜,梦里相逢酩酊天。
花易落,月难圆。只应花月似欢缘。秦筝算有心情在,试写离声入旧弦。
解读:上片,手拈香笺忆小莲,开首,直接点明事由,人物。用开门见山的方法,明快。这种开头和彩袖殷勤捧玉钟相比,稍不同,下面,欲将遗恨倩谁传,很沉痛。归来独卧逍遥夜,梦里相逢酩酊天。承接倩谁传,意思说,只能在醉梦中和伊人相逢。逍遥夜,酩酊天,用词飘逸,通过此联,加深了倩谁传这三字的绝望程度,但语气上,感情还不是十分强烈,以便下片再递进,这才符合词理。
下片,花易落,月难圆,只应花月似欢缘。过片,花月接逍遥夜,在上片的基础上,首先是归纳性地点出,欢缘易去,而小山并未直接说,手法和开首直接说明不一,是借花月作比点出,手法委曲了些。那么既然这样无望,那就放弃吧?下面却又转!秦筝算有心情在,试写离声入旧弦。纵然是弹筝,弹的也是旧曲,离歌。算后面,是纵一步,紧接着尾结再收缩,纵然是无望,也还是忘不了,痴心之极也,感情达到最高点。也可以看到,小山词结构上之精妙,转宕非常讲究。
Re:
10、鹧鸪天
绿橘梢头几点春。似留香蕊送行人。明朝紫凤朝天路,十二重城五碧云。
歌渐咽,酒初醺。尽将红泪湿湘裙。赣江西畔从今日,明月清风忆使君。
解读:上片,绿橘梢头几点春,开首以淡笔抹出背景,似留香蕊送行人,这句把送行人嵌入,道出本事。这种点出本事的同时,用香蕊来渲染的手法,也是常见的句法。明朝紫凤朝天路,十二重城五碧云,此联依旧紧接“送行人”,叙说明朝去路,此联未对似对,整联不对,凤,路,城,云,却似可对,这里是用典,说的是天庭,意思是上京,可能要去一展抱负了。
过片,歌渐咽,酒初醺,尽将红泪湿湘裙,接上片感情继续发展,用三句话层层加染,点出女方得失落之情。尾句,展望未来,从眼前宕开一笔,也是小宴在下片习惯的套路,此句点出主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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