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遇到了这样一个问题: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这是什么意思?
这两句诗出自李白的《将进酒》,没有特别难解的地方,只是“高堂”二字或许有些误解。“高堂”这个问题很像昨天的“金风玉露一相逢”,因为怎么解释似乎都可以说通。
一、高堂明镜悲白发 高堂是什么意思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乍一看,高堂似乎是主语,高堂在明镜前因见到白发增多而悲伤。如果这样理解的话,那么高堂就是人物了。
高堂是指房屋的正室厅堂,因为这里是父母所居之所,所以处所成了对父母的敬称。糟糠是指酒糟等粗劣食物,旧时穷人用来充饥 ,所以又指共患难的妻子。
又如袁世凯被称为袁项城,因为他是项城人,把故乡作为称呼;韦应物因在苏州做官,被称为韦苏州,这是把做官的地方作为称呼。柳永做过屯田员外郎,所以被称为柳屯田,这是把官职作为称谓。还有人因诗出名,郑谷因《鹧鸪诗》得名,人称郑鹧鸪。
高堂有两个含义,一个是高大的厅堂,一个就是父母,李白的这句诗如果单独看,解释为父母对着镜子看到白发而悲伤,似乎也解释的通。那么,古代的其他诗词里面也有这种用法吗?
二、高堂来代指双亲的诗在古人作品中有不少用高堂来代指双亲的诗,例如唐朝韦应物 《送黎六郎赴阳翟少府》诗:“秪应传善政,日夕慰高堂。”
试吏向嵩阳,春山踯躅芳。腰垂新绶色,衣满旧芸香。
乔树别时绿,客程关外长。只应传善政,日夕慰高堂。
只应传善政,日夕慰高堂。韦应物送别黎六郎时,赠言到,你要做一个清明的好官,每天早晚要让自己的父母感到宽心和安慰。
晚唐时的韦庄有一首五律,《夏初与侯补阙江南有约同泛淮汴西赴行朝庄…》,诗中有:千里高堂尚倚门
本约同来谒帝阍,忽随川浪去东奔。九重圣主方虚席,千里高堂尚倚门。
世德只应荣伯仲,诗名终自付儿孙。遥怜月落清淮上,寂寞何人吊旅魂。
九重圣主方虚席,九重圣主是指皇帝,虚席表示虚心纳言。李商隐有诗: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典故出自《史记·屈原贾生列传》,汉文帝接见贾谊,“问鬼神之本。贾生因具道所以然之状。至夜半,文帝前席。”
千里高堂尚倚门,千里外的父母倚门而望。《战国策》卷十三《齐策六》:
王孙贾年十五,事闵王。王出走,失王之处。其母曰:「女朝出而晚来,则吾倚门而望;女暮出而不还,则吾倚闾而望。女今事王,王出走,女不知其处,女尚何归?」
王孙贾乃入市中,曰:“淖齿乱齐国,*闵王,欲与我诛者,袒右!”市人从者四百人,与之诛淖齿,刺而*之
结合上一句“圣主方虚席”,可知这首诗里父母倚门而望并不是盼着你回来,而是希望你像王孙贾一样做出一份事业。
圣主虚席是想听你的建议,高堂倚门是希望你做出一番事业。
三、李白这首诗的高堂是什么意思呢?高堂明镜悲白发,这里的高堂不是父母,是指房屋。这种句法是诗家语的句法,省略了主语,意思是:在高堂里的镜子前,(我)悲伤白发(渐多)。如果用散文的句子结构来理解就容易把高堂当作主语,自然就会把高堂理解成父母。
钱钟书先生在《管锥编》里说过:
……盖韵文之制,局囿于字句,拘牵于声律,散文则无此限制。……故歇后倒装,不通欠顺,而在诗词中熟见习闻,安焉若素。......各自不同,韵文视散文得以宽限减等尔......属词造句,一破“文字之本”,倘是散文,必遭勒帛。
韵文指诗和一部分押韵的赋,格律诗的句法最为复杂,李白这首《将进酒》虽然是古体诗,但一样是诗家语的用法,用散文句法来理解要么”不通欠顺”,要么会产生误解。
高堂一词,在诗中用的本意的当然更是多不胜数了,岑参这一首中的“高堂“明明白白的是指华丽的厅堂
《酒泉太守席上醉后作》
酒泉太守能剑舞,高堂置酒夜击鼓。胡笳一曲断人肠,座上相看泪如雨。
白居易这一首更能让人理解高堂一词与父母的关系,《十二时行孝文》:
黄昏戌,下帘拂床早交毕。安置父母卧高堂,睡定然乃抽身出。
服侍父母双亲在高堂中睡下,等睡安稳了在悄悄地离开。可知高堂是父母休息睡觉的正房。
结束语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这是一句“十四字句”:在高堂的明镜前,我悲伤自己的头发早晨还是黑色晚上就成了白发。用头发的变化比喻光阴的快捷。
大历十才子之一的司空曙有一首《酬卫长林岁日见呈》,其中有一句诗只有五个字,写出了李白差不多的意境:
地暖雪花摧,天春斗柄回。朱泥一丸药,柏叶万年杯。
旅雁辞人去,繁霜满镜来。今朝彩盘上,神燕不须雷。
繁霜满镜来 。 一个“来”字,让人感到乌发正在变白、光阴正在逝去........司空曙这首诗似乎也只有这一句有可取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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