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州四咏》
作者 黄亚洲
鲁班的滕州
就说一说那双眯细的眼睛吧,说一说那位最专注的中国建筑业祖师爷!——到了滕州才知道,滕州人,依旧都是那位鲁班的子孙!
优质蔬菜基地的农业、高端装备与高端化工的工业、现代物流与文化旅游的第三产业、它们的边、线、角、拱、弧,每一处的眼光都很精准!——滕州人眼睛一瞇,依旧都是鲁班神态!
滕州的《政府工作报告》里,那些直达数字的破折号,都是鲁班的墨斗,弹下的一条又一条无可置疑的直线!
昨日我汽车刚进滕州,便闻到一阵芬芳,知道那就是鲁班大道旁新建的振兴公园、生态绿岛——大锯最新锯出的清香!
我的行程中没有排入滕州城西的那个鲁寨村,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我知道鲁班早就不在那个村庄了,他并不在那里接见我。我今日走在精巧的滕州城里,抬头低头,处处鲁班!
我来自市树为桂花的杭州,自以为我有一柄吴刚伐桂的斧头,经常,茶余饭后砍砍诗歌、砍砍小说,但自进入滕州的那一刻起,就有一个成语“班门弄斧”一直缠绕着我,叫我无地自容。
鲁班眯细眼睛,看见了我,说你可以把斧子交给我,我给磨一下,你应该能写出更见尺寸的东西!
滕州书展
滕州的百家“书香家庭”代表、滕州的百家“全民阅读推广人”代表,阔步走上主席台;滕州的十佳“善读者”、滕州的十家“全民阅读示范单位”代表,阔步走上主席台;这不是一批脚步,这是一批中国刚出版的精装书!
仿佛,主席台,在不停地翻动书页;摄像机,持续发出簌簌作响的书声。
更多的新版书籍与老牌出版社,全体站在主席台下;更多更多的读者,簇拥着他们!
今天的滕州睁开眼睛,一只眼睛是封面,一只眼睛是封底。今天的滕州视线里,全是图书。
古代鲁班,以木头的角度,把滕州弹出了墨线的轮廓;今天,这里是以纸质书与电子书的角度,把一个县级市,推荐给国家荣誉出版!
为什么滕州读书人多,读书家庭多?今天,你就拉住一个捧着奖证走下主席台的人,随便问,他都有答案。你若问得仔细点,他便会扳开手指从春秋的鲁班和战国的墨子,开始讲起。
滕州汉画像石馆
你可以看到艺术是如何开枝散叶的:从早期简单的松柏,到后来的牛耕图,再到更后来的孔子周游列国;然后,就是胡汉战争了,长戈将胡人挑落马下,血腥气从石头缝里溅出,我此刻尚能闻到。
这些艺术是伴随主人睡在棺椁里的,现在一齐睁开眼睛,成了一群说滕州话的讲解员,为我们罗列整一个朝代的和平与战争。棺椁主人已成为泥土的一部分,这些,西汉与东汉的艺术,则是绽放于泥土的花朵,升上了天空。博物馆,也随之升起坚固的门窗,似乎,还是想让她们有地下的感觉。这个馆的汉画像石,就数量而言,冠盖全国,所以我有点吃力,一直推着石质的线条踽踽前行。走到后来,干脆,搂着她们,一起成为历史,顺便沾一点不朽。
我笔下,写了那么多历史的线条,又有哪几条,能成为石头?
滕州鲁班纪念馆
一棵树不是在接受拷问,而是在接受爱情。
现在,我就开始研究鲁班与木头的各种互动姿态。
他砍、锯、刨、敲、削、挖、凿。他从小就喜欢这样。现在,我就从雕塑中,看他的各种劳作姿态。他其实是在通过树林,琢磨自己。他其实是在,研究个体与集体互动的某种最精美的方式。
一棵树接受的,是善意、共存与创新。
一棵树站着是树,倒下是鲁班。
鲁班使人类与大自然互相镶嵌,成为艺术。鲁班用最精致的榫卯结构,解说了人与大自然应有的关系。他发明的锯子,不是为了两分;他发明的墨斗,不是为了解开。
出门时,馆长对我说,滕州诞生鲁班,是我们滕州人永远的骄傲。我说,事实也确如此:鲁班站着,是鲁班;鲁班倒下,是地基;地基上面,所有美丽的建筑物,都是中国的鲁班奖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