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散文丨遥望母亲
文〡陈飞
母亲走的那一天,天上多了一颗星星。
母亲病重的时候,饱受病痛的折磨,她对我说:“你外公和你外婆走的都很轻松,为啥我咋遭这么大的罪?”
我安慰她说:“唐僧师徒四人去西天取经,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取得真经,成了佛。你现在遭的罪,是老天在考验你,你熬过去了,也就成了佛,归了天,就变成一颗星星。”
不识字的母亲对我说的话似乎深信不疑,她坚强而又勇敢地和病魔做最后的斗争,她不再*,表情舒展,她以佛的深邃藐视一切妖魔鬼怪。
母亲交代我,她走了以后,请人给她念念经,可以消灾免罪。我当时就拒绝了母亲这个心愿。我对母亲说,你的一生都在积德行善,没有做过坏事,你的功德圆满,你没有罪,你放心走。听了我的话,母亲非但不怪我,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
是的,母亲一生功德圆满,她心底善良,为人正直,与人为善。在她做完手术后,我说带她来我城里的家住住,我来伺候伺候她,她都不愿意,她说:“我跟你一走城里,对门的你巴婆就没人跟她说话了,我俩是个说话的伴,我不去城里。”
母亲出生在1951年的寒冬腊月,那时腊梅花凌雪怒放,外公就给母亲取名为赵彩梅,母亲兄妹六人,她排行老三,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外公没有让母亲上学,就因为没有上学,母亲吃尽了生活的苦头,不像现在的孩子想象的那样,不上学就能玩,不用做作业,不用背书,不用考试。那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年代,吃不饱穿不暖,正值各种运动轰轰烈烈地进行,人民公社、大锅饭、大生产、农业学大寨等运动如火如荼地在中国大地上进行,不上学的母亲自小就参加了劳动,成为家庭的一份劳力,挣一份工分。我很难想象柔弱的母亲,在本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年龄,十多岁的母亲就架起架子车穿梭在田间地头,她像个小伙子,在烈日下弯腰挥汗收割麦子,在凛冽寒风中和乡亲们一起挖石头、拉石头铺路……母亲的少女时代拧一把全是苦水,全是寒冰。母亲告诉我,自她结婚嫁给父亲,她的苦日子总算熬到了头,有了父亲的担待,她再也不用干那么苦那么重的活了,过上了男耕女织的日子。
记得我小时候,每天从被窝爬出来,就看见母亲坐在织布机上,灵巧的双手来回穿着梭子,一寸一寸地织着布,织着五彩的生活,同时从厨房飘来蒸红薯的香味,这是多么温馨的画面啊!到了晚上临睡前,我总能看到坐在炕头的母亲摇着纺车纺线,一圈一圈,摇着岁月,纺着美好时光。
母亲在年轻的时候学过裁缝,父亲一咬牙斥“巨资”为母亲买了一台敦煌牌缝纫机,这是我们家第一台看起来比较阔气的家具。由于母亲不识字,她学裁缝难度很大,全靠死记硬背,我的小名就是母亲从裁缝书里取来的。母亲学裁缝不是为了挣钱补贴家用,而是只给我们全家人做衣服,是为了省钱。母亲的手艺并不高明,在我不懂事的时候我还穿她剪裁缝制的衣服,等到我长大一点,有了虚荣心,就开始嫌弃母亲做的衣服土气,不再穿母亲做的衣服了。
大哥初中毕业后跟着堂哥第一次出远门打工,他那时才15岁,临行前,母亲给大哥烙了几个锅盔,我看出母亲眼里的不舍,15岁还是个娃娃呀,母亲心里有十万个不放心,那时交通不便,通信不便,也就是说,大哥一出门,母亲就对大哥的行踪毫不知情了,对于一个母亲来说,看不到一个未成年的儿子出门打工是好是坏,就像送别儿子上了战场一样,让她揪心,让她牵肠挂肚。大哥出门后,她天天在我和父亲面前念叨大哥,操心着大哥是否吃得饱,是否穿地暖,能不能拿得起活?当时正值正月,春寒料峭,大哥出门不到一周竟然回来了,原来他们去的地方没活干,没工可打。当大哥讲述他和堂哥在中途突遇大雪,雪没膝盖,前不着店后不着村,徒步翻越秦岭山时,母亲心疼地哭了。但母亲还是很高兴,说大哥回来她总算放心了,不再让大哥出门打工去了。后来母亲托姨夫将大哥安排到了离家不远的造纸厂当学徒工,才了却了母亲的一桩心事。
在母亲病重的最后一个月,大哥和大嫂24小时陪伴左右,给了母亲这个人世间最幸福最温暖的关爱。晚上,大哥和大嫂在母亲房间打地铺睡觉,母亲稍又响动,他们就赶紧起来询问母亲是否身体不舒服,母亲口渴立马给她喂水喝,母亲想解手,大哥和大嫂两个人协力搀扶起已经没有多少气力的母亲方便……俗话说:孝子床前一碗水,胜过坟前一堆灰。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大哥大嫂做到了。后来妹妹对我说,放到咱俩做不到,首先是已经适应不了农村生活,二是吃不了熬夜的苦。作家梁晓声说:“孩子若是平凡之辈,那就承欢膝下;若是出类拔萃,那就让其展翅高飞;接受孩子的平庸,就像孩子从来没有要求父母一定要多么优秀一样。”我母亲的经历,印证了这句话,在母亲最需要儿女照顾的时候,是那个最平凡的儿子一直守护在身旁。所谓的展翅高飞的孩子,除了给父母带来虚名,再无其他实质的东西。惭愧啊!
在母亲手术后的三个多月后,母亲出现并发症,导致左腿静脉血栓,医生说最怕血栓游走到肺部,一旦形成肺栓塞后果不堪设想。在县城医院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我们兄妹三人火速将母亲带到城里大医院进行手术,到了医院已是下午六点多,我们兄妹三人分头行动,负责办住院手续的,负责推着轮椅带母亲做术前各项检查化验的,负责和主治医师谈话签字的,一切安顿好已是半夜,由于母亲血常规指标不达标,手术要推迟到第二天。当晚,我陷入深深地担忧,不是担忧母亲,而是担忧我自己。母亲还好,有三个儿女陪护在身边忙前忙后,将来我老了生病了怎么办?我只有一个独生女,我的女儿面对空旷的医院,面对琐碎繁杂的手续,是否会陷入无助的恐惧,棘手的事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所有事都得她一个人拿主意,我不敢再往下想……
母亲被确诊不治之症,我们兄妹几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厄运吓哭了,我们选择了给母亲隐瞒真相,欺骗母亲说是小病,做个手术就好了,母亲也抱着希望,配合着治疗。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疼痛感不断袭击着母亲的身体,我们又以手术并发症所致为借口搪塞着母亲。但不曾停歇的疼痛感使母亲似乎能感知到她的病情,我们互相没有揭穿。有一次我给母亲打电话,原本想安慰母亲,母亲反倒宽慰我,说她不怕死,她都活了70多岁,没有啥遗憾,听天由命,她破罐子破摔,爱咋咋地。听了母亲的话,我心里不是滋味,顺势接着说,确实你这一生是圆满的,儿女对你孝顺,孙子孙女都成才,你功德圆满。母亲听了我的话,心里很欣慰。
母亲这一生引以为豪的并不是她把我和妹妹培养成才,跳出农门,而是她的孙子,也就是我大哥的儿子考上大学本科。因为我这个侄子从小贪玩,不用功学习,我们全村人都认为他连高中都考不上,更何况考大学。就连我大哥大嫂都放弃不管的情况下,我母亲不断教育他好好学习,给他讲我刻苦学习的故事,叫来我的堂哥给他讲道理,堂哥在当地中学当老师,给他讲学习的重要性,给他辅导不会做的习题;母亲还让我在寒暑假的时候把侄子接到我的跟前,在我的培训学校接受辅导补习。当所有人都放弃我的侄子的时候,唯有我的母亲没有放弃他的孙子,母亲这辈子就吃了没文化的亏了,她想让她的子孙后代都有文化,过幸福的生活。尤其是我大哥的儿子,决不能像我大哥一样,留在农村,母亲寄希望在她的孙子身上,希望她的孙子能替他爸翻个身,扬眉吐气一回。我争气的侄子做到了,他用他的决心和毅力,实现了奶奶的愿望,考取了大学本科。
我的母亲,是一名不识字的教育家。我将用我的文字,将她这段传奇的教育故事向子孙后代传讲下去。
母亲在临终的时候,她最放心不下的竟是四十多岁的我,说她一走,我回老家就没人给我做饭吃了。这是大嫂告诉我的,母亲托付大嫂,我回家后,让大嫂做饭招待我。
我这一生最遗憾的就是没有给母亲亲手做过一顿饭菜吃。给我做了一辈子饭的母亲,临终的时候,还放心不下我的吃饭问题。在我的潜意识里,我总认为当我老了,母亲才会离我而去,当母亲老得干不了活的时候,我给母亲做饭吃,照顾她,敬敬我的孝心,可是,母亲没有给我这个修为自我的机会,成了我人生一大缺憾。走在路上,看到和母亲同龄的人,我就会愣着神看许久,多希望走过来的就是我的母亲,她喊我一声小名,让时光倒流。我多么羡慕有妈妈的人啊!每每看到比我年龄大的多的人,领着母亲走在街上,我更难过。父母和孩子真的是一场渐行渐远的别离,敬孝要趁早,不要说等我有空了,等我发达了,等我把孩子养大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时间不经用,时光不等人。
平时不管我什么时候回家,母亲都会为我做一顿我最爱吃的臊子面,母亲做的臊子面里,我吃出了她对儿子浓浓的疼爱的味道。
母亲偶尔会来城里我的家,每次来都是大包小包,给我带来面粉、包谷珍、苹果、辣椒和她亲自酿的醋。有时还带来她蒸好的包子和蒸好的面皮。我总抱怨她带这么多东西,说城里都能买得到,母亲说买的东西掺了假,哪有她亲自种的好呢!我本想让母亲来我家好好享享清福,但母亲来了总是闲不住,帮我洗衣服,扫地拖地,帮我接送孩子,帮我买菜,并亲自上厨给我做我最爱吃的臊子面、搅团、面皮。母亲来我家每次也待不了几天,我想挽留她多待一些日子,但她心里总是很急,我知道她惦记着她养的那头奶牛和她务的那一亩果树。
只要母亲来我家,我都想带她去饭店吃顿饭。但每次母亲都是竭力反对,不愿去,说饭店的饭太贵了,不如家里做的饭实惠。一次我终于说服了母亲,带她到离家不远的饭店吃饭。刚一进门,母亲就皱起眉头,说环境这么好的饭店收费一定很高的,她就打退堂鼓,弄的我好没面子。在我生拉硬拽下,才勉强坐在餐桌的座位上。热情的服务员拿着菜谱走过来,还没等我开口,母亲就说,少点点儿菜,啥便宜就点点儿啥菜。母亲的话把服务员都逗笑了。我连忙说这家菜很便宜,你放心吃吧。
母亲来城里,我带她去逛逛公园她还很乐意,但只要我提出带她逛街、逛商场,她就直摇头,说啥也不去,她说商场可不是咱农村人逛的,那里面的一件东西贵的要顶她半亩苹果。我说咱们去逛逛,开开眼界还不行吗!在商场里,我看到一件老年服装,想给她买,她说在农村的集会上啥都有,像这样的衣服才三四十块钱,听得营业员都翻了白眼,不再理会我们。
记得有一年过年,我花了几百元给母亲买了一件棉衣,回到家一拿出衣服,母亲就埋怨我胡乱花钱,说她啥也不缺。我知道要是说出这件衣服花了几百元,省吃省穿了一辈子的母亲不知道该有多么心疼啊。于是我打马虎说衣服不贵,只有五十元。母亲听了这话,才高兴地收下了。等我回到城里,母亲打来电话,说隔壁的大妈也想买一件这样的衣服,看我能不能帮她捎着买一件。母亲说大妈直夸她穿的这件衣服,质量又好价钱又便宜。我听后赶忙撒谎说我买的时候就剩最后一件了,老板便宜处理给我了。
作为儿子,我这么多年对母亲操心的很少,反而母亲对我操心不少,经常打电话对我还像儿时一样问寒问暖,并惦念我的女儿。每次我回到家给母亲给钱,她都坚决不要。说家里不缺吃不缺穿,她有苹果卖的钱、养的奶牛的牛奶钱够她花。其实我从没见过母亲花过钱。母亲说在城里,干个啥都要花钱。让我不要操心她,只管干好自己的事业,也让我要学会勤俭持家,不要大手大脚花钱,把孩子管好、培养好,她就一切放心了。
在母亲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的时候,母亲的精神状况一天不如一天,气若游丝,吃不下饭,也吃不下水果,每天靠喝一点牛奶和吃止疼药维持生命。我和大哥对于要不要告诉母亲病情真相而陷入纠结,告诉母亲,害怕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直接摧垮了母亲的精神,我们还一直鼓励着母亲,说她会好起来的,给她拿村上一位同龄人做榜样,人家都快不行了,棺材都准备好了,但是坚持吃药治疗,竟然发生了奇迹,人家能下床走路了。可是母亲似乎看不到希望,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病情,长期的病痛折磨就会让人痛不欲生。她催促我们给她准备后事。母亲几年前在村上来的流动照相馆照过一张像,背景是电脑合成的天安门,看起来很假,几年过去了,已经褪了色,母亲最不满意的是她穿的是无领短袖,看起来不够庄重。我想起来我给她和父亲拍过合影,刚好是秋季拍的,母亲也染了黑头发,看起来很有神采。我和大哥到县城一家照相馆,让摄影师进行了剪裁和精修,冲洗塑封,加上相框。拿回家给母亲看,母亲意外惊喜,说没想到我把她拍的很好看,她非常满意。母亲让我们给她准备棺材,准备孝子贤孙穿的白孝衫,说提前准备,到时候就不忙乱了。母亲还交代,她去世后,不要放太长时间,夏天天热,孝子贤孙穿着白孝衫太热了。可怜的母亲,在临终前,还为儿孙着想,唯独没有自己。
母亲知道她的病情真相是在去世前一个月,是一个亲戚来探望的时候,不小心讲了实话。我们兄妹并没有责怪亲戚,顺势将她的整个病情以及治疗情况告诉了母亲,我们觉得,母亲有知情权,作为儿女,再爱母亲,也不能剥夺她的知情权,这是我们给母亲最后的尊重。母亲知道真相后,好像一下子释怀了,印证了她的胡思乱想。她说,她也有疑惑,不敢对我们说,就是我们为何不带她去省城大医院看病(母亲第二次手术其实就是县城医院邀请的省城医院的专家教授主刀的),这下她理解了儿女,她原谅了儿女。我们不想让母亲全身插满各种管子,经历一轮又一轮无效的折磨,让她没有尊严的苟活着。
令母亲欣慰的是,在她重病期间,有很多亲友经常来看望她,她的兄弟姐妹几乎每天都陪护着她,乡邻好友也是不间断地看望,让她得到极大的临终关怀和温暖,让她享受到德高望重的优越感。她还对父亲炫耀说,看你以后会不会有这么多的人看望。母亲对我说,她是给人说好话的人,谁家婆媳闹矛盾,她就劝婆婆多干活少说话;谁家儿子儿媳闹离婚,她就给劝和。来看望她的人,是来感激她的。母亲离世后,让我最难忘的是隔壁80多岁的大妈来哀悼母亲时,伤心的放声大哭,边哭边诉说,再也没人和她说话了,她受委屈的时候,再也没人给她说宽心话了。
母亲走的那一刻,是在她的大儿子的怀抱里安详的走的,她解脱了病魔的枷锁,驾鹤瑶池,往生极乐。
我本是无神论者,但当母亲走了,我突然相信神明,我相信母亲如我所说,她历经苦难成了佛,成了我心中的佛,化作天上一颗星星,时刻在照耀、保佑着儿女子孙。思念母亲的时候,我时常仰望星空,遥望母亲。
母亲,快过年了,我该回老家了,可是你却不在了,你在,老家在,你不在,老家便不在。我已是无家可归的孩子,没有你,就没有我的春节,没有你,就没有我的快乐,你走的时候也带走了我所有快乐,我变得沉默寡言,我的快乐已无处分享,我的忧伤已无处倾诉。以往我每年回家过年,一家人坐在热炕头,围着母亲说东道西,屋子里充满欢声笑语,比外边的鞭炮声还温暖喜庆。可以说,母亲就是春节的背景,是比大红灯笼、大红春联还美的底色,母亲在,春节就像厨房蒸锅里的包子,热气腾腾,母亲不在了,春节便没了气氛,外面越是热闹,我的心越是孤独,就像游子回家面对的冰锅冷灶,挂满蛛网的墙壁。
多么希望一觉醒来,母亲还在,她在厨房准备年夜饭,厨房热气腾腾,烟囱冒着炊烟,母亲包着包子,父亲在灶塘拉着风箱,往灶塘添加柴火,火光把他的脸照的通红,母亲和父亲东一句西一句说着话……
多想回到小时候,过年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我穿上母亲亲手缝制的衣服,穿上母亲亲手做的鞋,牵着母亲的手,赶集逛会,走亲访友。
多想走在故乡的小路上,抑或在村庄的街巷拐角处,遇见年轻的母亲,在等着我放学回家……
或许母亲还在,只是我回家的时候,她正好去地里干活,我去地里找她,她又恰好回家做饭,我和母亲总是擦肩而过……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只有这样自我安慰,我才能少一些思念的痛楚。母亲刚去世的时候,因为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加之忙着料理后事,我的内心并没有狂风暴雨般的痛。等缓过来了,身体里反而下起了一场连阴雨,看见长相和母亲相仿的人,吃到母亲爱吃的饭菜,触摸母亲穿过的衣服,拿起母亲用过的锅碗瓢盆,甚至于拿起她打苍蝇的蝇拍……鼻子一酸,泪流满面。
当然思念母亲最好的方式,还是常回到她生活过得地方看看。熟悉的乡间小路,还有母亲下田种地留下的脚印,路旁的田地,还有母亲播种的五谷杂粮。似乎,昨天母亲还领我去地里收割麦子、摘辣椒,带我去河边洗衣服……今天,母亲就归于大地的怀抱,这是母亲生前热爱的大地,她的青春岁月都在这片土地上滚烫!我知道母亲不舍得离开儿女,不舍得她院子里种下的瓜果蔬菜,不舍得她的老房子,不舍得她的一亩二分地……我们也同样舍不得生我养我的母亲离去,我们还有好多话没说完,还有好多事没做完,可是,这人世间总有生离死别的遗憾。母亲走了,我最怕听《舍不得你走》,那是叫人撕心裂肺的、肝肠寸断的旋律!
我时常还会想起母亲被病魔折磨的样子,想起母亲在绝望中希望,在希望中绝望的表情,我就心如刀绞又无能为力,曾经用善意的谎言欺骗了母亲一次又一次,希望能给母亲勇气和坚强,到最后,一切都破灭了,化为了泡影,我们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用悲伤和泪水抚平母亲身体的痛楚。母亲,余生只要我能走的动,我都会回到故乡,回到埋葬你的地方,这条路我都会走下去,永远走下去,去看望你,去怀念你。
(完稿于2024年1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