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为我的母亲写点什么,觉得她的人生值得被记录,即使她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农村妇女,即使她没读过几年书,即使她只是养大了几个也平凡无奇的孩子。一直觉得母亲是一个睿智且永远积极向上的人。
母亲生于1956年,是家里九个兄弟姐妹中最小的,可能是因为那个年代只是没有办法计划生子,所以她并没有享受到作为家里老小的特殊待遇。反倒因为上面的哥哥要读书,即使她成绩更好,她依然理所应当的在刚上初中时就辍学务农,为家里挣工分。由于父母年龄大,兄长该结婚的结婚,该生娃的生娃,分家的分家。母亲也成了家里最主要的劳动力。就这样从十一二岁一直干农活干到了25岁。当然母亲那时候的生活也因为她热爱文艺而丰富多彩,参演舞台剧,唱二人转等都成了缓解疲劳的良药。
母亲和父亲25岁订婚,姥姥在她订婚那年去世。母亲的嫁妆无人准备,亦成了无娘的孩儿。父亲是家里的长子,母亲的人生角色便由女儿转换成妻子,儿媳,长嫂。回忆往事时,母亲说他们结婚时最小的叔叔才九岁,就那么瞪着圆咕隆咚的大眼睛,偷偷的趴着门缝看着。就这样,她倾情演绎着人生中重要的三个角色,为人妻,相夫教子,为贤媳,孝敬老人,为长嫂,照顾弟妹。即使我们四个孩子相继出生,家里生活拮据,母亲也从来未阻拦过父亲接济弟妹,供学业,甚至是娶妻生子,大哥大嫂都是有义务的。所以她最舍得的就是自己,也就这么苦着自己。
母亲的第四个角色就是母亲——四个孩子的妈。可能是性格使然,母亲是个认真生活的人,所以她的每一个人生角色都尽力而为。母亲这个角色更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角色而且母性的光辉散发的淋漓尽致。在我的所有记忆里,母亲没有生过气,从没有因为和父亲吵架耽误过孩子的一顿饭,也从没有唠叨,打骂过我们。自己有了孩子以后,和孩子生气时,教育孩子困惑时,常回忆母亲教育我们时是怎么做的,也和母亲取经,指点后依然无效。感叹她的胸怀是如此宽广,才能容忍四个神兽吧!
母亲在我们村里是心灵手巧之人。我们四姐弟小时候的衣服,鞋子基本都是母亲农活之余熬夜制作的。特别是小时候的冬天特别冷,我们四个孩子的棉衣棉裤棉鞋的制作,工作量很大。经常半夜醒来都会看到母亲在赶制。记忆里还有那双带有小花的千层底小布鞋,同学们都很喜欢,一次作文课描写人的外貌,同学中就有好几人写到我的鞋子。曾因此骄傲过好几天。也经常会有其他邻居来我家模鞋样,给自家孩子做。上高中之后才没有再穿母亲做的鞋了。
当时的农村家庭结构像我家这样的已经不多,父亲虽是民办教师,为了要儿子,辞掉了老师,改养车运输,因为四个孩子靠民办教师的微薄工资无法生活。父亲经常在跑运输的路上,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就很少干农活了,家里的农活、包括家务、照顾四个孩子的生活起居都是母亲一个人。养活了,还要供上学啊!大多数身边的人都说三个女孩子供什么上学,毕业就嫁人了,必定血本无归!可是母亲和父亲都不这么想,四个孩子的学业都没有因为钱耽误过。经常是秋收后卖掉粮食的钱,一分钟就分没了,还有空缺。母亲出去借过钱,贷过款,为别人打工,插稻秧。别人不能*繁重的工作她都能干!可是若干年后真的是“血本无归”,三个女儿结婚,农村姑娘都有的彩礼,母亲一分都没收到。她却不介意,她说“我不是卖姑娘,只要孩子们生活如意就行。”
那些年,没见过母亲穿新衣服,新鞋子。每过年时,她都掂量着要给四个孩子准备新衣,哪轮得到自己。有时候年景不好,只有老大老二有新衣,老三老四就是母亲熬夜把老大老二的旧衣服改下样式,当做他们的新衣。她心里装着除了自己的所有人。可是她苦着,却仍然干劲十足,击不倒,打不垮。真是任你东南西北风,我仍傲立花丛中。母亲含辛茹苦养大了四个孩子,看着我们成家立业,生活逐渐有了起色。
到现在,母亲都是我的榜样,她的坚韧和积极一直影响着我们姐弟四个。在外面打拼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有前行的勇气。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来气的时候,总能想起妈妈搂着我们四个,在热炕头上给我们讲各种民间故事的场景。那烛光,那怀抱,温暖一辈子。
2006年,父亲生了一场大病,那之后身体一直虚弱,不能长走,不能干累活。我们大家忙于生计,基本就是母亲一人照看着。2017年的冬天,父亲病情加重,住院两次,因为没有肺部移植的可能,回家休养,基本处于卧床状态。四个子女虽然偶尔回家看看,重担还是在母亲身上,她基本全天无休,日夜守护。每天晚上,父亲咳嗽,呼吸困难,睡不着,母亲都陪着,为了缓解呼吸,即使寒冬腊月也要开着窗户,母亲就这样守护了八个月。
父亲去世后,她一个人生活。干惯了农活的她非要回农村,亲戚朋友都劝她说“好不容易不用干活,不用伺候别人了,在楼里多享福!自己找罪受干嘛?”我们四个人却观点一致:“以后只要母亲想干嘛就干嘛,她应该为自己活了。”
就这样,母亲开启了小院生活,小院也成了我们周末放松的最佳去处。冠冕堂皇的说是陪母亲,其实是母亲伺候我们,她为我们种了一院子的青菜,回家前一定都给你装好袋。后来和母亲的聊天中,才慢慢理解她执意回农村的原因,一是不想无所事事,要让自己活的有价值,至少不成为子女的累赘。二是想让孩子们吃上新鲜绿色的蔬菜。有时候我们担心她一人住,有特殊情况我们不能及时处理,耽误了怎么办?后来想想她如愿了,心情好了,况且我的表兄弟姐妹在母亲身边的特别多,我们也不太远。综合一下还是利大于弊的。现在母亲每天忙着策划她的小院管理,自己说她住的是别墅,忙着准备秋菜冬菜的储存,还有人陪着她打牌,扭秧歌。生活是她想要的样子。
母亲一直以她的平凡的四个孩子为骄傲,我们一直以她为榜样。作为老师看着身边各种亲子关系的崩溃,孩子青春期的叛逆,父母的无奈。我在想,母亲如果生在现在是不是也会成为家庭教育专家?如果我们这一代的家长都能活成孩子的榜样,不管孩子们以后成长如何,他们都是我们心中的骄傲。不就好了吗?母亲就是用她无声的坚韧,无声的积极态度对待这生活,用无需回报的爱温暖着孩子,够了!
希望母亲往后余生健康快乐,小院生活惬意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