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的传统节日中,中秋节的重要性仅次于春节,而在文化意义上又犹有过之。
自古以来,历代词坛大家均留下过流传千古的中秋词,其中尤以苏东坡的《水调歌头》为最佳,以至于现代人对中秋词的唯一印象就是这首词。宋人胡仔说的好:“中秋词,自东坡《水调歌头》一出,余词尽废。”
其实,除了这首《水调歌头》,在宋朝至少还有两首中秋词不在它之下。
说起来,这两首词的作者也跟苏东坡一样,都是举世闻名的豪放派大词人,即张孝祥、辛弃疾。
还是先来欣赏一下影响最大的《水调歌头》吧——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对这首词的解读早已汗牛充栋,东坡居士以天纵奇才,寥寥数语勾勒出了一幅皓月当空、清逸旷远的无垠境界,已不需要客栈多说,我们只管欣赏就是了。
再来看看张孝祥,他的词,上承苏东坡,下启辛弃疾,是南宋初期最著名的豪放派大词人,杨万里评价他说:“当其得意,诗酒淋漓,醉墨纵横,思飘月外。”
张孝祥的中秋词代表作为《念奴娇·过洞庭》——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
玉鉴琼田三万顷,著我扁舟一叶。
素月分辉,银河共影,表里俱澄澈。
怡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短发萧*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
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
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晚清大儒王闿运评价这首词:“飘飘有凌云之气,觉东坡《水调》犹有尘心。”
当代文人韩可胜则评价说:“以长江之水为酒,以北斗星阵为杯,再请天地万象为宾,和我一同细斟慢酌。此情此境,没有天地物我,不知今夕何夕。这种壮阔、这种豪情,遍观宋词,无以复加。”
张孝祥的词很有苏东坡的风味,“玉鉴琼田三万顷,著我扁舟一叶”,像极了东坡的“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又与东坡的“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异曲同工。
辛弃疾,比张孝祥成就更高,名气也更大,他的中秋词也别具一格,比如《木兰花慢·可怜今夕月》——
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
是别有人间,那边才见,光影东头?
是天外,空汗漫,但长风浩浩送中秋?
飞镜无根谁系?姮娥不嫁谁留?
谓经海底问无由,恍惚使人愁。
怕万里长鲸,纵横触破,玉殿琼楼。
虾蟆故堪浴水,问云何玉兔解沉浮?
若道都齐无恙,云何渐渐如钩?
自古中秋诗词,皆以思乡、怀人、吊古为基调,辛弃疾却突发奇想,借鉴屈原的《天问》,通篇向月发问,读来一气贯通,酣畅淋漓。此词完全打破了前人咏月的框架,开创出一片全新的天地,不愧为不拘一格的豪放派大宗师。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评价道:“稼轩中秋饮酒达旦,用《天问》体作《木兰花慢》以送月曰:‘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是别有人间,那边才见,光影东头?’词人想象,直悟月轮绕地之理,与科学家密合,可谓神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