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娘家在麟游县童山老城,解放前后,那里有个学校叫兴国小学,母亲在这所小学只读过三年书,她虽然识字不多,没给我们留下过什么深刻的哲言,只反复叮嘱我们要好好学习、好好工作,为人正直、与人为善,不许沾染恶习。母亲以她无私的爱呵护着自己的儿女,支撑着这个家。1957年,母亲招工在西安市自来水公司工作,由于怀有二姐在身,大姐当时又年幼仅一岁半,母亲为了这个家,放弃了自己在城市工作的前程,1959年毅然从西安坐解放汽车到虢镇,步行至凤翔,再乘走灵台、长武的卡车回到我的故乡南堡子,照顾年迈的奶奶,抚养我们子女。她美好的品质和润物无声的爱,是一种生命的教育。她教给我们坚韧不拔的意志,使我们在人生路上无惧困难、勇往直前;她教给我们无私的情怀,使我们在工作和生活中甘于奉献、敢于担当;她教给我们正直善良的品格,使我们在与人相处时为人正派、襟怀坦荡。
母亲最勤劳。小时候家里人多物薄,生活拮据,母亲每天参加集体劳动挣工分,起早贪黑,饲养十几只鸡和几头猪,卖鸡蛋、卖小猪崽补贴家用。由于工作原因,父亲和母亲在婚后的近四十年间,有二十多年一直过着聚少离多的两地生活。那时母亲只身一人在家,既要照顾奶奶,又要带着年幼的我们,每日担负着繁重的农务劳作,还要为全家人的吃饭穿衣精打细算,为艰难困苦的生活费尽心思。母亲每日勤勤恳恳地劳作着,忙碌着,奔波着,辛苦着。为的是多挣几个工分,好多分几斤粮食,让我们兄妹几个能够吃饱穿暖。每逢生产队分粮食时,母亲用最辛苦的劳动,分得数量最少质量最差的粮食,还要遭受一些白眼和冷嘲热讽。记得有一次,恰逢雷雨天,母亲瘦弱的肩膀扛着仅有的口粮回到家,不顾自己浑身湿透,望着受潮的粮食像疼惜自己的孩子一样难过。在漆黑的窑洞里,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母亲为我们飞针走线,缝补衣裳和做鞋,每晚熬到深夜,护佑我们姊妹七个健康成长,这也是我每逢听到《烛光里的妈妈》这首歌泪流不止的原因。
在母亲生了四个姐姐之后,当时“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和思想偏见很严重,村里的人,特别是有男孩的人家,总是用直接而又刻薄的言行对待母亲,但母亲不以为然,反而让姐姐们都去上学,将来做社会有用之人。上初中时,听母亲说我刚出生不久,没有奶吃,村里有一个家庭条件较好,但没有女儿的人家主动找来要领养我,在那个饥荒年代,为了让我有更好的生存环境,母亲忍痛答应了,在外地上班的父亲知道后,专程回家阻止,他说哪怕吃糠咽菜我们一家人也要一起共渡难关,我们姊妹七个一个也不能少。
记得在我初中毕业的那一年,县上的企业招工,家里人让我报名参加考试,嘴上说让通过考试测试一下我的学习成绩,实际也是让我早日工作为家里减负,因为当时哥哥在上大学,弟弟和我面临考取中专或高中继续学习,姐姐们都已经出嫁,我们三人的学费靠父亲微薄的收入和姐姐们的贴补,远远不够。不料我考试名列第一,当时最好的粮食企业由我选,政府门前的公示栏中有我的名字,多少人都羡慕不已。父母亲也很自豪,但脸上看不出喜悦,因为他们很为难。年少幼稚的我坚持要继续上学,晚上在睡梦中哭醒时,听到父母说“让娃去念书吧,哪怕我将身上穿的衣服卖了,咱都要让娃继续上学”。听到父母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仍然咬紧牙关供养我们姊妹上学,我偷偷的哭了,怕父母发现,我蒙着头在被窝里哭着睡着了。那年我考上了工业学校。从那以后每逢寒暑假回家,都能看到母亲在照顾体弱多病的父亲的同时,替人加工核桃仁、杏仁之类的手工活,挣点微薄的外块贴补我们的学费。
尽管母亲自己在家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的委屈,但在父亲面前,母亲从来没有一句怨言,总是安慰父亲不要牵挂家里,安心工作。时至今日我们都很难想象母亲是如何凭着坚韧不拔的毅力挑起家庭这个重担,承受着常人无法承受的心理压力,心甘情愿地做一名无怨无悔的守望者,也许就是那份对我们姊妹的爱和对家庭的责任心吧!而当时独自在外地工作的父亲,除了在单位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以外,还时刻牵挂着家里的妻儿。那年那月,微薄的收入很难支撑这个人口多收入少的大家庭。为此,父亲总是勤俭节约、紧缩开支,尽可能地多给家里攒点钱,以维持日常的生活所需。
父亲一生俭朴,年幼丧父,早早挑起了家庭重担,解放前当过长工,解放初在兴国乡公所、县粮食科工作,后在崔木公社、财税局、计委工作,直到政府、人大任县级领导,他一心扑在事业上,辛劳工作,省吃俭用,吃尽了苦头,艰苦的环境使他过早的患上了哮喘病、肺气肿。在一个特别寒冷的冬季,没有暖气,靠煤火炉子取暖,记得父亲已在县政府工作,他体质十分虚弱,咳嗽得彻夜不眠,吃饭也没有胃口。唯一想吃绿辣椒沾馍,当时时令蔬菜稀缺,已经工作的我去市上出差时,花了8块钱买回四斤绿辣椒,母亲将辣椒切碎、泼油、加盐醋调拌好,看到父亲终于可以香香的就着一小碟辣椒吃口馒头,我和母亲正暗自高兴时,被父亲训斥了一顿,嫌我太奢侈,8块钱花得不值。但我能感觉到父亲内心的满足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