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玩伴
文/唐盛明
我的童年是在上茹冲度过的,周围很少有村落,遍山遍岭种植油茶树和松树,由于生活环境的限制,没几个玩得好的同伴。即使在上茹冲小院子,那些个堂兄堂弟当中,也有的大,有的小,唯二伯伯的儿子闹生,跟我年龄相仿,所以玩得来。其实,我天生喜欢大自然,真正称得上玩伴的,还是山野和田洞里的那些小虫子和小动物。譬如鸟和蝉,鸟儿老在树枝上蹦跳或鸣叫,蝉则蛰伏于树丛长一声短一声地吟唱,要想抓到很不容易,只有听它们演唱的份。然而金龟子、蜻蜓、螳螂和萤火虫呢,我可以随手抓住它们把玩,正因为有了这些小家伙,我的童年才不孤单,才充满了无穷乐趣与遐思。
金龟子
春天来了,沉寂了一冬的桃树开花了,灼灼其华。过不了多久,桃枝冒出了嫩嫩的叶尖,青葱如玉。花瓣飘落之后,一个个绿茸茸的小果实探出头来,仿佛春天的童话或故事。这时候,那些“天外客”前来光顾了,并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哦,甲壳虫,金龟子!我凑近了看,这桃树上的金龟子,正爬在红褐色树茎上,啜饮那咕噜噜冒出来的一堆桃浆。金龟子的形状有点像屎壳郎,只是身形偏小,嘴巴尖似钢钎,六条折叠的腿,细长瘦削,背部则罩着暗红色的甲壳,上面缀满了银色的小点点,恍若漫天星光。
学过水果栽培技术的都知道,金龟子是国内外公认的难防治的杂食性害虫,欲消灭干净而后快。不过,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害虫不害虫的,只觉得桃树上的金龟子好玩,小家伙都把它叫做金金蜂。一开始,我看见金金蜂的样子,红红黑黑,其嘴尖利可怕,会不会像牛屎蜂那样蜇人?堂哥堂弟们都抓着玩,用棉线绑着它的后腿,让它飞起来,嗡嗡嗡的,犹如高空飞机的轰响。后来,我看这些金金蜂也并不蜇人,便胆子大起来,也学着去桃树上抓。有时候抓得多了,就用玻璃瓶装起来,几只金金蜂在瓶子里向上爬,翻来覆去摔跟头,怪有趣的!
有一次放学后,我和堂哥堂弟们每人带个瓶子,相约去屋后的那一片桃树园抓金金蜂。当大家把瓶子装得满满的,准备返回小院子里玩,一位堂哥突然提出用棉线绑着金金蜂比赛,看谁抓的金金蜂飞得高、又飞得久?于是乎,我们纷纷找来棉线把金龟子的后腿绑上,然后一只手紧紧地握住线的一端,另一只手则把金龟子放飞。你看金龟子展开翅膀,拼命地飞向高空。这时,小伙伴们人手一只,就可以互相比拼了。当时,我手里的那只飞得特别有力,眼看着赢了比赛,可它猛然间挣断了一只腿,向着高空和远方飞去,这不令我十分遗憾么?
蜻蜓
蜻蜓,在我们这里叫羊咪咪,为什么取这个名字,我也不得而知。只是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蜻蜓,记得在巷子口的池塘边和自家菜园里,往往落在水草和瓜棚上。读书以后才知道蜻蜓是益虫,它能捕食蚊、蝇等对人类有害的虫子,有的还能捕食蝶、蛾、蜂等。据我对蜻蜓的观察,它的脑袋圆圆的,脑袋上长着一对突出的、绿宝石似的大眼睛和一张铁钳似的嘴巴;它的眼睛碧绿碧绿的,像两颗亮晶晶的绿宝石,其大眼睛是由两万多只小眼睛组成的,一部分小眼睛看远处,一部分小眼睛看近处的;它的尾巴像一根尖尖的、直直的细木棍,待薄薄的一双翅膀飞起来时,就像一架黑色的小飞机,于蓝蓝的天空下飞舞。
稍大一些,我就跟着院子里的小伙伴们捉蜻蜓玩。有时放牛或者玩耍,偶尔看见一两只可爱的小蜻蜓,出没在草丛中或庄稼地里。它们圆溜溜像玻璃球似的眼睛,和长长的细巧的尾巴,还有薄薄的透明的翅膀,总是吸引我欣喜的目光。趁那只蜻蜓飞累的时候,我们悄悄地蹑着脚、猫着腰慢慢地靠过去,伸出小手,用大拇指、二拇指轻轻一捏它纤细的尾巴,一只蜻蜓就这样捉到手里了。捉住的蜻蜓会振动双翼,弯着身体来咬你,因人的皮厚,咬着不疼,似挠痒痒吧。由于蜻蜓生的是复眼,前后左右都看得见,有点鬼精鬼精的,想捉住一只真的不容易。于是,我们就想了一个办法,将铁丝做成一个有手柄的圈圈,用破旧蚊帐纱缝成小小的网兜,这样去网蜻蜓十拿九稳。
到了农历六七月的盛夏时节,上茹冲一带的蜻蜓特别多,田地里,池塘边,树林间,处处都有它们成群结队、肆意飞舞的身影。其中最多最普遍的是一种蓝黑色、约两寸长的蜻蜓,它们身子不壮不瘦,灵巧自在,也最不惧怕人,常常是你走到它跟前,它还不飞走,因此被捉住的几率也大得多。那时候我们还不懂得,蜻蜓再小也是一条生命,所以每每捉住一只蜻蜓,便用棉线套住它的尾巴,或者索性剪掉翅膀,让它飞不起来,如今想起来有点后悔。我最喜欢的还是彩色蜻蜓,它们当中有红色的、黄色的,还有蓝色的,在一片葱绿色的夏天,它们的出现如身着花色裙子的少女一般,飞到哪里都格外引人注目。有一次,我看见几只红蜻蜓在池塘边来回飞旋,尾巴则时而在平静的水面点一下,便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小涟漪,好似在表演水上芭蕾,十分精彩!因此,我童年夏天的时光,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在追逐着蜻蜓的身影中度过的。
螳螂
前不久,我到一家山庄去品尝农家特色菜,吃饭之前站在坪子里闲聊,倏地有一只昆虫飞落我的跟前,我忙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葱绿颜色的螳螂!你看它,三角形的脑袋向上昂扬,两眼晶莹透亮,后四条腿支撑着长长的身姿,一对翅膀收拢在背上。它毫无顾忌地靠着我鞋沿和裤管边爬行,时不时抬起那双像锯片似的前腿,仿佛在向我招手呢!呵呵,莫非它就是童年跟我玩耍的那只螳螂?然后,任我掏出手机怎么拍摄,它好像有意配合,迟迟不肯离去。
是呀,童年的螳螂!那时候我才几岁,常常跟着出集体工的母亲和继父来到田洞,特别是夏秋割禾的季节。我呆在田埂上看大人割禾、打禾及拖草,惊起了躲藏在稻田里的蚱蜢、螳螂到处乱飞,我跑过去想抓一只玩,可是怎么也抓不着。那么多蚱蜢我不喜欢,却独爱螳螂,继父便抓了一只螳螂递给我,那螳螂的颜色跟金黄色禾叶差不多。我将那只螳螂放在小手里,左看右瞧,趁我没注意,那双像锯子一样的前腿,猛然夹住了我的小手指头,一时痛得哭起来,便赶快把螳螂扔掉,看那被夹伤的手指头,还渗出了一丝血迹。
从那以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我不再抓螳螂玩。直到我可以下田帮大人割禾了,才对蚱蜢和螳螂等习以为常,并可以随意抓住螳螂的脖子,从而避开它那伤人的爪子。一天,我在稻田里抓到一只最大的螳螂,足有几寸长吧,便捧着它和堂哥堂弟们来到树下玩。听堂哥他们说,你若问螳螂外婆在哪里,它会抬起前面的腿给你指方向。我感觉挺好奇,便用刚抓来的那只大螳螂试了试,果然还算灵验!于是,我把这只螳螂带回家里,装进一个纸盒养起来,时不时喂点昆虫给它吃,还拿到小家伙面前炫耀。可是,有一次当我捧着纸盒走出屋子,一不小心,那只螳螂便一下子飞了出去,刚好落在门前的阳沟边,被在那里觅食的一只大母鸡啄住叼走,竟心疼了好久。
萤火虫
最喜欢夏日乡村的夜晚。那时候夜很静,顺着轻轻滑过草尖的夜风,不时地听见树林里鸟儿的一两声鸣叫,甚至虫子们在草丛里发出的细微声响。这时,在上茹冲的巷子口、田陌边,还有那颗老橙子树周围的空坪之上,飞舞着星星点点的荧光,恍若现在节日里施放的孔明灯,又像是下了一场迷迷幻幻的流星雨。嗬,是萤火虫!对于萤火虫,我们小伙伴的态度截然不同。白天见它们落在黄瓜叶和丝瓜叶上,直到把嫩绿色叶片吃得精光,于是用草木灰洒在叶子上来防范,在大人眼里它是害虫。然而到了夜晚,它打开尾部的那盏荧光灯,在房前屋后的夜空飞舞着,显得神秘而有情趣,它便是我们最好的玩伴。
捉萤火虫玩是我们童年的一大乐趣。记得我才几岁的时候,每到夏夜就和院子里的小伙伴,对那神神秘秘的萤火虫特别感兴趣。当大人们躺在凉床或木门板上乘凉,小伙伴们先在那棵老橙子树下玩完丢手巾的游戏,之后就结伴去追逐与捕捉萤火虫,从院子里追到院子外、甚至田埂上,谁抓着一只,大家便欢呼雀跃。待到跑累了,小伙伴们带着“战利品”返回院子,各自从家里找出一些棉花和蛋壳,把萤火虫放在棉花球或蛋壳里,就可看见透出一团莹莹的亮光,像举着一只温馨的小灯笼,围着那棵老橙子树转圈,玩得十分开心。那时候虽然这样试着玩了,殊不知读书以后还真的听到有“囊萤映雪”的故事。
多少年过去了,似乎有一只记忆的萤火虫,如脑海中跳动的星光,挥动着那坚硬的翅膀,在迷人的夜色里不断起舞,时上时下,时左时右,舞过了童年,舞过了故乡。而今我身居城市,乡村便成了美丽的回忆。每当夜深的时候,它好像生长了翅膀,闪着亮光,甚至幻化成一只神奇的萤火虫,于我的记忆深处浮现出来。呵呵,只知道有萤火虫相伴的夜晚,我睡得很香。
唐盛明,湖南永州人。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湖南省诗词协会理事和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在市以上报刊发表文学作品600余篇(首),多次获市级以上奖项。散文《家乡的立夏蛋》荣获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首届“海峡情”征文比赛优秀作品奖,诗歌《春风》被收入《新时期湖南儿童文学作品选》,散文《寻觅浯溪》《谨致囚鸟》和《诗意栖息的老山湾》被收入《中华散文精粹》。近期有散文《消失的小院落》荣获《情感文学》期刊“月是故乡明”征文二等奖,《满谷药香》荣获郦道元全国山水文学大赛散文类一等奖,词作《江城子。海滨公园漫步》荣获“大美中国。圆梦福田”第二届中华诗词节大赛优秀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