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耿超廷
岁月如白驹过隙,像一缕炊烟,慢慢地消散在空中,似乎不见了踪影,但过去的变成了乡愁,萦绕在那些乡村守望者的心中,久久不散。现代化的脚步,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阔步向前迈进,把许多历史的痕迹掩埋,消失在茫茫的岁月中。如果我们不把这些事情记录下来,就不会有人再提起,许多人已经忘记,更多的人没有经历……
如果你随便问一个四十多岁的年轻人,你知道氨水吗?恐怕许多人连连摇头,他们不知道氨水是何物,只能从水字当中猜测是液态的东西。如果你随便问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人,他们不但能正确说出氨水的样子,还说出它的用途。如果你再问一个稍微有些学识,会得到更为确切详细的描述:通常情况下是氨气的水溶液,在空气中容易挥发,如果你吸上一口,会把你呛得喘不上气,重者可造成喉气水肿,肺气肿、肺出血等。氨水对人体组织有剧毒,损伤皮肤,致使坏死,并且还能刺激眼睛,产生烧灼样的损伤。如果这么一描述,你肯定以为那可是一种毒品,人类应该远离它!如果你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了,它是庄稼的朋友。我们经常说: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氨水是一种氮肥,自然也是人类的朋友。在上世纪七十年代,那可是农村的宝贝,就因为的氨水的普遍使用,让广大农村的粮食产量上了一个大大的台阶。譬如说玉米,这是我们经常见到的农作物。玉米的生长期短,一般在3个多月,或者100天左右的样子。玉米一生需要大量的氮元素,它的生长期恰逢汛期,生长快捷,需要充足的氮肥,才保证玉米苗期不会受到涝渍的侵害。
沂蒙山广大地区,当家的粮食品种,就是种谷子,基本上山岭薄地,还有那些平洼地都种谷子,为什么?因为谷子生长期长,并且怕涝。绝大部分的地块都在春天播种。等到了汛期,谷子已经长高了,不太怕涝了。这主要是没有化肥,只靠攒一点土杂肥施在地里,自然产量不高。新中国成立之前,中国人口仅仅不到五亿而常常闹饥荒的原因。
新中国成立之初,底子薄,工业基础落后,化肥还是不能自给,这严重地制约了粮食产量的提高。这一种状态终于在七十年代初,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化肥工业,尤其是在氮肥生产上得到了重大发展——那就是全国每一个县市都建立了化肥厂。不过受技术与设备的限制,只能生产氨水。虽然氨水在存放、运输、使用当中有诸多不便,但为农村粮食的提高,农村、农业的腾飞作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我第一次了解氨水,还是因为我的儿时伙伴耿志爱。他是掀蝎子的高手。被人们称为“蝎子大王”每年独自一人要卖十斤左右的蝎子,在当地很出名。
谷雨前后,温暖的阳光普照大地,气温回升迅速,小草偷偷地露出脑袋,好奇的观察着周围的世界。那些地球上数量最多的爬行动物蚂蚁,也纷纷从洞穴里成群结队地走出来,开始忙忙碌碌的人生。从南方赶来的燕子,也开始了自己筑巢的工作,在那些有水源的沟渠寻找软软的泥巴,叼回新家,构筑最结实、最温暖、最美观漂亮的巢窝,来养儿育女。草长莺飞,沂蒙山特长——沂蒙全蝎,也开始从洞穴或朝阳的地堰中纷纷爬出来,开始它隐蔽地在自然界活动。尤其是谷雨后,落上一场雨,突然,山坡上的蝎子增多,这倒不是蝎子喜欢下雨,而恰恰相反,蝎子是喜欢干燥的爬行动物,之所以突然增多,那是它们不堪忍受潮湿的侵扰,到地面感受温度的。蝎子的毒性很强,绝大部分人都经受不了,倘若被蝎子蜇上一下,恐怕让你终身难忘。
我的儿时伙伴所以被人们戏称蝎子大王,不是因为他不怕蝎子蜇,而是会掀蝎子。有一天下午放学后,他又独自一人上了山,由于走得匆忙,忘记带竹镊子,只好用手拿,一不小心,被一只“大老母”蜇了二拇指一下,立马疼得在地上蹦高。现在回到家里,还是疼得嗷嗷叫。听别人说氨水能够解蝎子的毒性,母亲连忙跑到生产队里,用墨水瓶子弄来,连忙把手插进瓶子里。疼得连下午饭没有吃,竟然在床上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看,整个二拇指全变黑了,虽然经过治疗,还是手指被截去一块,落下了终身残疾。这件事情发生之后,让人真正了解到氨水有这么大的毒性。
我真正接触氨水还是我高中毕业之后,参加生产队劳动。一次让我去拉氨水耩子,给棉花施肥。氨水耩子与耩小麦的耩子差不多,不过比小麦耩子要灵巧轻便一些,一般说来需要二三个人最多需要四个人操作。必须有一个掌控耩子,即扶耬的,其余就是拉耩子的。氨水使用极不方便,由于氨水需用兑水使用,有多了一个专门挑水的人,这无疑又增加劳动人手。这项工作唯一有点技术含量的就是扶氨水耩子的人,首先他要掌握氨水的浓度,太多,对庄稼的根系有伤害,浓度太低,又起不到施肥的效果,再者,挑来的氨水是基本一块地的需求,如果使用少了,剩下了,再挑回去岂不啰嗦!再就是小心不要把氨水溅到庄稼的叶子上,造成对庄稼的伤害。如果使用的氨水浓度高,不小心溅到庄稼叶子上,叶子会立马变颜色,然后慢慢干了,破坏了叶子的光和作用,让庄稼的生长受到影响。
那位扶耧的技术手必须保证端正,倘若一不小心,把氨水耩子的脚捅到一棵庄稼上,那么,这一棵庄稼算是报了销。用氨水给生产队施肥是生产队比较轻松的,队长往往都是委派那些“半劳力”去干。我虽然高中毕业,但才挣一个“识字班”的工分,有些时候也让我愤愤不平,但什么农活也不会干,力气头也不行,只能挣半劳力的公分,诸如拉氨水耩子这样没有技术含量,不需用多么大的力气,轮到我了。
不过有一天下午,队长让我第二天到公社驻地泉庄炭站去挑氨水。本来这些需要耐力和力气的活,通常委派那些男劳力去,由于恰好那一天男劳力人数不够,便临时指派我完成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其实那一次我是很愿意接受挑氨水这一项任务的,因为第二天恰逢尹家峪逢集,挣工分顺便赶集,两全其美,乐哉悠哉。但不过我家的钩担太硬,来回十几里,压得肩膀疼,需要找一个轻巧有弹性的钩担,恰好邻居家就有这样一个钩担,很出名,借满庄。为了不让别人借走了,我来了个捷足先登先下手为强,放工之后,径直先来到邻居家,把钩担借到手。为了不让我的捷足先登影响到邻居家挑水,叮嘱如果需用钩担先到我家去拿。
去挑氨水,第二天早晨不用上坡。既然顺便赶集,总得穿一件好的衣服。不过这个时候太贫穷了,一个人总共不过两身衣裳。干活穿的也就是自己纺线纺织的老粗布,干活天天穿着,甚至连一件替换的衣服都没有。我只得拿出我读高中时一件“大众蓝”学生装上衣拿出来穿,平时干活不舍得穿,只有赶集上店才派上用场。
我村到泉庄中间要经过一座山,上下山要六七里地。我挑起两个泥烧的尿罐,其中一个还是借来的。一般说来,一家只有二个尿罐。爬上了文峰山。时值仲夏时节,漫山遍野一派勃勃生机,那些茂盛的野草,给群山披上了绿装,让黑黝黝的大山,具有了灵性,那些叫不上名字的野花随处可见,红的、黄的、紫色的,白色的……五颜六色,娇艳无比。当我把目光投向远处,群山如黛,蜿蜒起伏,让人心里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迈!如银蛇般蜿蜒的沂河,在群山中穿行,一头扎进波光粼粼的跋山水库,壮观的景象,突然让自己感慨万分,大自然如此壮阔,而自己又是如此渺小,自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己读了几年书,正碰上大搞政治运动,没有学到东西,难道自己一辈子要过这一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我暗暗叩问自己,怎样才有所作为,至少才能摆脱目前的困境?想一想,实在无计可施。在生产队里,被人称为书呆子,学包子。而自己恰恰肚子里并没有学问。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连盛名都没有,何谈难副?心中甚是惆怅,刚来到山上时的那一份喜悦仿佛一扫而空。几只小鸟站在高高的树枝上,嘀嘀的叫着,仿佛在嘲笑自己。我心想,讨厌的鸟儿,站在高枝上,无忧无虑唱高调,实在让人心生愤懑!我拣起山上的一块小石头,用力朝小鸟儿待得槐树扔去。小鸟儿看见我不友好的样子,连一句招呼也没有打,便一起飞走了,一会功夫,渐渐飞远了,没入蓝天中……望着小鸟飞走的方向,我痴痴看了一会,若有所悟,挑起尿罐,继续赶路。
等赶到泉庄炭站的时候,我们生产队几个挑氨水的几个人基本到齐了。大伙商量去赶一会尹家峪集。我其实不愿意到集上去,不愿意让同学看到自己落魄的样子。这使我想起自己刚刚毕业的那个冬天。正好我们村农业学大寨运动搞得很红火,是泉庄公社农业学大寨运动的一面旗帜,许多单位到我们村取经。有一次泉庄公社在我们村召开冬季农业学大寨现场会,来参观取经的都是大队支部*一类的干部,我无意瞥见同学松柏崖栗富娥的身影,我感到很诧异。真乃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我们毕业仅仅不过几个月,而她已经混迹于干部的行列,实在让人想不到,不知她看见我没有,反正我没有勇气走到她的面前。
今天竟然挑着尿罐出现在集市,也实在让自己难为情。不过好在炭站离集市较远,我还是跟在别人身后一块来到集市。集市上的人已经熙熙攘攘,主要就是卖青菜的还有一部分卖农副产品的。因为自己囊中羞涩,只是在集市上转了一圈,也没有碰到高中同学,看来他们也和我一样,都在广阔天地炼红心,也没有时间随随便便来赶集,这让我有些欣慰,也有些失落。如果碰到同学诉诉衷肠,聊聊毕业之后的离别之情,倒也是一件惬意的事情。突然之间,似乎开窍了一样,希望碰到一个同学,我用力在人群中搜索,希望找到一张熟悉的脸,但没有。在希望碰到又不愿意碰到的复杂矛盾中,踌躇地离开了集市。
当我气喘吁吁,挑着氨水罐子爬上山来时,把氨水放在来说的那棵树下,再希望见到那一群小鸟儿,可没有看到,只是听到风的声音,仿佛在窃窃私语,又仿佛在殷切叮咛,我似乎知道风儿要告诉我什么,但我似乎心有灵犀一点通,把目光又投向远处,看到一个个山崮似乎在向我招手,他们似乎要告诉我,可我不想知道,我似乎听到沂河水流的声音。
(图片源自网络)
【作者简介】耿超廷,笔名山涧小溪。系山东散文学会会员,临沂市作家协会会员。自幼喜欢读书,热爱写作,曾获得沂水教育系统优秀通讯员。在学生刊物《红蕾》发表教学文章多篇;在《当代散文》发表《情系沂蒙故土情》、《相亲》、《沂蒙之夏》在《当代文学家》发表《淡泊胸怀 宁静其身》;在《首都文学》发表《文峰山散记,诗歌《我喜欢早醒的黎明》入围鲁迅文学奖,在《胶东散文年选》发表《平凡的世界 坚强的人生》;在《烟台日报》发表《第一次教师节》;在齐鲁晚报.齐鲁壹点发表《沂河水流淌着我的文学梦》、《夕阳之感》、《秋天的感怀》等诗歌、散文几十篇,创作小说数十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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