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工程大学毕业生
生活报记者周际娜
又是一年毕业季。有人说,“宿舍门关上的那一刻,故事就是别人的了”。校门口的酒馆里依然有人大声哭泣,黑漆漆的树林里还会有人叹息,只可惜——全都不是你。
18岁相遇,22岁别离。有些人,从此只能隔着山水对望,有些地方,你拖着行李离开可能要拄拐时才会回去。对很多人而言,大学毕业就像是一场盛大的青春告别仪式,它不止换来了一张纸,还有相拥的泪水、碰碎的酒杯,以及终于有胆说出口的秘密……
用歌声画下“休止符”
离校前夜在操场唱到凌晨两点
六月下旬,哈工程大学机电学院的毕业生孟思源,穿着一件印着“舍得”二字的白T恤,在站台前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同学。6月30日,是哈工程2018届毕业生离校前的最后一天。晚上七点多,孟思源和四年来几乎形影不离的室友马越天,扛着非洲鼓、抱着吉他出现在学校南体育场,他们临时决定开一个小型音乐会,用歌声给大学时光画下“休止符”。
班里尚未离校的十几个男生前来捧场,大家一起唱了很多歌,从哈工程校歌到《不再犹豫》、《老男孩》……让孟思源最伤感的,是张震岳的那首《再见》,每个同学轮流唱一句,唱到结尾时,有人哽咽着改了歌词,将“我不能答应你/我是否会再回来”改成了“我能答应你/我一定会再回来”。
“那天挺惊讶的,有些我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哭的人,竟然抹起了眼泪。”孟思源回忆道,当时他们周围还环绕着一群嬉戏的孩子,那些“小不点儿”一脸蒙圈地看着他们,显然不明白如此轻快的曲调,哥哥们为什么唱哭了。
22时40分,宿舍楼里的灯一排排熄灭,操场上瞬间暗了下来,同学们坐在操场上不肯回去,一直拖到零点才走。孟思源和马越天唱到了凌晨2点,吼到嗓子彻底哑掉,压轴曲目是他们原创的《行囊》:“在飘雪的北方,在大学里晃荡……有些人只能隔着山水对望,如梦一场,藏在心上。”
孟思源所在的20140715班有个QQ群,在过去的四年里,群名叫“715次列车,前进”,他一直觉得这个名字有点怪,直到毕业那天,班长把群名改成了“715次列车,到站”,他终于恍然大悟。马越天还十分催泪地在群里补了句:“715次列车到站,全员到齐,没有晚点!”
7月2日中午,孟思源最后一次在班级群里发了哈尔滨的天气预报:今天夜间多云,最低气温21℃……“这个习惯我整整坚持了四年,如今同学们四散天涯,不在一个城市,以后再也没机会发了。”孟思源怅然地对记者说。
“毕业清单”里有22个心愿
“如果不是要毕业,有些事儿还真没勇气做”
跟孟思源比起来,哈师大计算机学院毕业生牛子群的“毕业战线”拉得有点长。早在三月末,这个热爱冰城的太原姑娘,就在手机备忘录里写下了一长串的“毕业清单”,罗列了毕业前想要完成的22件事儿。
三个月来,她完成了其中的18件,比如“穿着学士服去跟喜欢的老师们道别”,“跟闺蜜去太阳岛野餐”,“到哈尔滨大剧院看一场演出”,“去哈师大夜市吃一顿”,“在索菲亚教堂喂鸽子”,“看一次哈尔滨的日出”,“离开之前拥抱一下寝室阿姨”……
“如果不是要毕业了,有些事儿还真没勇气做!”牛子群笑道,她和同学曾在松花江边喝了两小瓶鸡尾酒壮胆,然后请街头艺人伴奏,抄起麦克风对着路人唱了一首《小幸运》。那天回寝室晚了,她以为宿舍阿姨会生气,没想到对方笑呵呵地问:“行李收拾得怎么样了?”“找到工作了吗?”她索性坐下来,跟平日里看上去有些严肃的阿姨,侃了一个多小时的毕业规划和人生道理。
离校前夜,牛子群略带心酸地发了个朋友圈:四年,化作了大大小小六七个包裹。在收拾衣服时,她终于从兜里翻出了那张失踪许久的饭卡,只是找到了,却再也用不上了。那天晚上,她还意外地收到了迟来的告白,一个此前拉着她拍毕业合影的男同学,发来*讲真哈,大一喜欢过你……她心里有些小感动,却又忍不住叹息。
如今,牛子群的手机里有4000多张大学时代的照片,虽然在电脑里存了一份,手机里的这些却还是舍不得删,为此,她不惜每天顽强地跟64G内存“作斗争”。记者采访时,已经回到太原老家的她,感慨道:“我一回家就连着吃了三顿烧烤,只可惜味道不如哈尔滨的好,真的好怀念老道外巷子里的烤串啊!”散伙宴上的“催泪弹”拆开大一写的小纸条当场泪奔
6月21日,黑大C区食堂。新闻传播学院的毕业生姚佳宁,跟同学们一起吃了顿散伙饭。席间,传播学专业的两个班长投掷了一枚“催泪弹”,他们带来了两个瓶子,瓶子里装满了同学们大一刚入学时写的小纸条,上面写着每个人的大学心愿。
“只愿人生不荒废,每天充实”“我想谈一场恋爱”“希望四年后,我能成为优秀的播音员”……同学们拆开一个个小纸条,大声地读着,有的愿望实现了,有的没实现,姚佳宁注意到,有人看完自己的小纸条后直接泪奔,有人则一直不停地倒酒。
姚佳宁和他的302室友,吃散伙饭的时候格外伤感。他们中有人要去北京当记者,有人要去重庆山区支教,有人要去参加飞行员培训,天南海北,毕业后不知道何时再见。姚佳宁是寝室老四,四年来,室友们对他像亲弟弟一样,从他们寝室的微信群名字就能窥见一二。“我们寝的微信名有点儿长,叫‘老四,三个哥哥叫你回来吃饭’。”他笑着解释道,以前自己经常参加社团活动,另外三个室友比较宅,每到饭点,大家就用微信喊他“老四,你啥时候回来?”
四年来,姚佳宁习惯了管室友叫“哥”,前不久,帮二哥代领证件,签名时他竟然蒙住了,差点儿想不起来对方的本名。离校前夜,大哥和三哥已经去外地工作了,姚佳宁把喜欢网游的二哥从寝室喊出来,一起去网吧打了一宿游戏。那天他格外清醒,一整晚都不困,“那时候心里想着,这可能是我俩这辈子最后一次一起包宿了。”姚佳宁感慨道。
第二天一早,他送二哥去哈西站,临别时,兄弟俩拥抱了一下。送走二哥后,姚佳宁在地下停车场里半天没缓过神来,以前连过年点鞭炮时都不肯吸口烟的他,主动向身边的人要了一根,抽完烟,才终于艰难地把车开走了……
毕业季“碎碎念”
菲比:8年前,毕业离校前夜,晚上12点多,外面很安静,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听到楼下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我们学院里的男生们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唱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离开前,他们说:“献给23栋的姑娘们!”
张倩:半个月前,拿到了1米3的超长毕业照,整个学院600多人,心想:以后这张毕业照上的人再也聚不齐了吧?毕业那天,我带走了《古典文献》那门课的大学笔记,明知道以后用不上了,却还是舍不得扔。
李梦迪:毕业之前,学校办了一场饺子宴,毕业生亲手包的,所谓“上车饺子下车面”,这应该是我人生中吃过的最伤感的饺子吧,吃完这顿就走了,心里很难受……
郭鸿儒:本科四年基本上就是这种循环:A食堂的热干面,二楼的饺子;B食堂一楼的烤肉拌饭,二楼的牛肉面;C食堂一楼的韩餐。毕业之前,我又去认真地吃了一遍,把饭卡精准地花到只剩一毛钱。哈哈,跟打饭的叔叔阿姨相处四年了,虽然叫不上彼此的名字,但确认过眼神,是经常来吃饭的人!
照片由采访对象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