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兆贵
如今出门上街,从你眼前疾驰而过的不再是上下一身绿的邮递员,而是风尘仆仆的快递员。但凡能够送货上门的物品,均可纳入快递业务。
快递这一方式,并非始至今日,在我国古代也很发达,只不过那时的快递主业不是物流,而是信函。尽管没有今天这么快捷,但在网络与规模上蔚为壮观。
那时的快递人员叫作驿使或驿吏,经停的场所称为驿站或邮驿。驿站为公共设施,实际上就是由国家建造并管理的招待所。驿的起点是京都,以京都为轴心,辐射全国各地,形成四通八达的邮驿网络。
邮驿的建制,西周时初具规模,春秋战国时期逐渐完备,秦代驰道的拓建,为后来驿站的发展奠定了陆路基础。到了隋唐时期,大小水陆驿站遍布全国。“一驿过一驿,驿骑如星流。平明发咸阳,暮及陇山头”。从岑参的描述中可以看出,唐代驿传业非常发达。
从咸阳到陇山,现今的交通条件也有四五百里之遥,那时却能朝发夕至,足以称得上快递了。“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若无飞马接力快传,华清宫的杨玉环怎么能吃上南国的新鲜荔枝呢?
据《大唐六典》记载,唐玄宗时期,全国有驿1639个,其中水驿260个,陆驿1297个,水陆相兼驿86个,驿务人员约为两万多。驿站的功能,除了接待传递官府文书、军事情报的信使外,还兼管迎送本邦和外籍官员及其眷属,乃至赶考的书生、流放的贬官以及押解犯人、运送贡品的差役,都在驿站投宿并周转。
到后来,但凡赶路的人均可落脚驿站。于是,驿站便与出行密不可分,进而泛化为国营客栈,成为人在旅途的特定物像。
按理说,出门在外,天色向晚,风尘仆仆,饥肠辘辘,驿站在望,求之不得。可在我国古代文学中,这驿字多半是个悲催的字眼,驿站也成了触目伤怀的景致。那些坐落在漫漫古道上的驿站,就像拨动离人心弦的弹片,令漂泊他乡的游子心随“驿”动,黯然魂销。
这种惜别伤离的情感,到了文人墨客的笔下,再加上西风、斜阳、征雁、昏鸦、残月、疎桐、孤馆、青灯这些荒寂元素,使得离情更苦、别绪更黯,落寞惆怅,悱恻缠绵,真个是别有一番滋味漾心头。
这也说明,思乡念旧,伤离惜别,是我国古代邮驿文化的一大特色。
在我国古诗词中,“驿”字出现的频率颇高。张大卫主编的《邮驿诗词选》中,收录了与邮驿相关的各类古诗词553篇。正如中国邮政邮票博物馆内文章概括的那样,中国的邮驿文化与书信文化在世界同类文化中可谓独树一帜,蔚为大观。驿站邮亭千载相因,过客如鲫,既有豪放壮阔的军旅,书剑飘零的士旅,也有寄情山水的宦游,更有悲壮的谪戍之旅。别离之痛,思念之苦,对友情的珍视,对现实的鞭挞,无不化作绚烂多彩,风格迥异的邮驿诗。
晚唐诗人温庭筠一生写过多篇与驿站相关的诗作,如《商山早行》《碧涧驿晓思》《题望苑驿》《题端正树》《海榴》《旅次盱眙县》《送客偶作》《送卢处士游吴越》《马嵬驿》等。
其中,《商山早行》最为有名。诗云:“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这是一幕从驿站出发的典型场面,远的、近的,动的、静的,该有的景物都有了,尤其是颔联“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堪称羁旅愁思的经典佳句。鸡声、茅店、晓月、人迹、板桥、浮霜,这些原本司空见惯的寻常物像,被作者巧妙地组合起来,浓缩为一幅形象可感的写意画。霜晨晓月,茅店鸡鸣,烘托出荒村的清冷、沉寂,从而使旅人思乡的心境更加悲苦。
游子在外,漂泊无依,愈发思乡念亲。白居易的《邯郸冬至夜思家》,抒写的正是这样一种情怀。“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全诗通俗易懂,浓缩为一句话就是“一夜乡心两处同”。
陈允平的“柳丝挽得秋光住,肠断驿亭离别处”,王昌龄的“别馆萧条风雨寒,扁舟月色渡江看”,郑谷的“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李清照的“萧萧微雨闻孤馆,惜别伤离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倾诉的也都是孤馆寒窗离别情。这些邮驿诗词所倾吐的情怀,何尝不是那些个年代的诗和远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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