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武伟
对联历史悠久、雅俗共赏,被誉为“诗中之诗”。它是一种体制短小、对仗工整、平仄和谐的中华传统文化艺术形式。走进神州大地的校园,一副副悬挂其间的对联,承载着多重育人价值,成为师生眼中的唯美诗歌、心中的精辟箴言、口中的优雅金句。
一是文化价值:弘扬传统文化,彰显育人理念。一方面,对联是汉语独有的文学样式,蕴含着丰富的传统文化基因。另一方面,学校可借助对联彰显其教育理念,以类似教育箴言的方式启迪学子心智。
复旦大学志德书院挂有对联:
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而后游于艺;
修其身齐其家治其国,必先正其心;
这副对联化用《论语》《礼记》中的名言,将其凝练为志德书院的育人理念。联中足见书院不但传承古代的优秀教育思想,而且强调道、德、仁先于艺,正心先于修身、齐家、治国。
山东烟台牟平育英艺术中学美术楼大门悬挂一联:
翰墨飘香,教无偏废学无厌;
丹青焕彩,术有专攻业有成。
此联化用《论语》《师说》中的教育思想,用典自然恰切。对联勉励教师有教无类、因材施教,激励学子学而不厌、术有专攻、业有所成。
河南灵宝市第六小学的拙园刻有一副短联:
知不足惟勤能补;
行有余大巧可藏。
对联化用《礼记》《论语》《老子》等传统经典中的名言。知不足而后进、勤能补拙、行有余力、大巧若拙等教育思想与人生智慧,通过对联播撒至孩子们的幼小心田。
二是思想价值:涵养家国情怀,提升思想境界。历久弥新的对联根植神州大地,传承着中华民族绵延不息的家国情怀与高尚的人生价值观。
中山大学广州校区北校园环境优美,建筑雅致,这里是中大医学部与医学院所在地,红楼廊柱上刻着一副醒目的对联:
救人救国救世;
医病医身医心。
铮铮数言,对联传承着一代代中大学子忠贞报国、仁爱救人、赤诚济世的炽热情怀。
今年是长沙市长郡中学建校120周年。高考前夕,学校门口张贴的一副对联广受社会赞誉:
倚马千言,风华正茂;
树人十纪,家国常怀。
上联祝福考生高考圆梦。下联赞扬建校120年来,学校为国家培养了大批栋梁之材。革命年代,李立三、罗章龙、任弼时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曾在此求学。下联所说“常怀家国”,即传承、涵养爱国爱家思想,一直是长郡中学的光荣传统。
江苏省南菁中学老校区的校门上镌刻的一副历经沧桑的对联:
南国菁英于兹孕育;
江城忠义由是裁成。
江阴城被称为“忠义之邦”,明末曾有过抗清护城的悲壮历史。联中的“江城忠义”教育学子们谨记家乡历史,保持民族气节,励志报效国家。
三是历史价值:承载办学历史,激励来者奋进。校史是学校宝贵的精神财富,校园对联能折射出学校的文化底蕴、创业历程与人物故事,激励后来者赓续办学传统,不断砥砺奋进。
在清华大学清华园“水木清华”的匾额之下,一副描写校园美景的名联如同一首婉约诗词:
槛外山光,历春夏秋冬,万千变幻都非凡境;
窗中云影,任东西南北,去来澹荡洵是仙居。
“水木清华”一词出自晋代谢混《游西池》中的诗句“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正额“水木清华”据载为清朝康熙皇帝的御笔。对联的作者是乾隆年间的名士沈斌,书写者为道光二十年进士殷兆镛。对联品格高雅,充满诗情画意,其非凡来历无不显示清华大学的显赫地位、悠久历史与深厚底蕴。
在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门口,镌刻着一副长联,不时引起来往学子驻足:
蓝田日暖,溆浦林深,衡岳云开,麓山枫晚,六十年峥嵘岁月,流光溢彩;
诸子言精,六书字古,五经义奥,四史疑多,三千士风华发越,远绍旁搜。
湖南师大的前身最早是国立师范学院。国立师范学院1938年成立于湖南省安化县的蓝田镇。后由蓝田迁溆浦,再迁南岳,最后定于岳麓山下。1998年建校六十年之际,由文学院教师吴容甫撰联、胡昌华书写,共同完成这副对联。对联典雅厚重,饱含深情地概述了湖南师大六十年的辉煌创业历史与办学成果,激励着师大师生砥砺奋发,续写学校发展新篇章。
四是美学价值:点亮校园景观,赋能以美化人。单就其形式而言,对联有其独特的美学价值,不仅上下两联字数相等,对称工整;而且融入书法、雕刻等多种传统艺术。楼台亭阁、花草树木之中放置对联如同锦上添花,形成高雅的校园景观,师生身处其间,多重美感赏心悦目。
2022年,南京大学建校120周年,校园南楼悬挂起一副36字巨幅对联,内容颇具豪放派诗词意境:
东吴胜地,江涌银涛,山腾紫气,惟此龙盘虎踞;
南国名庠,道臻诚朴,术造精微,共谁鱼跃鸢飞。
该联由南京大学资深教授莫砺锋撰联,由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孙晓云书写。上联点明南京大学地处山川壮美、人杰地灵的古都南京,下联结合办学风貌,以“道臻诚朴”概括南京大学校风之魂。对联字体之雄浑与内容之壮美相得益彰,与精湛雕刻、古朴南楼、参天古树浑然一体,成为师生争相打卡的文化景观。
广州市开元学校精心策划,将对联打造成鲜明的校园文化。学校邀请楹联家、书法家与本校教师共同创作、书写10副对联,悬挂于主要楼栋门口。漫步校园,一副副精美对联,如同书香校园一道道靓丽风景,学校对师生的勉励与期冀尽在其上。例如悬挂于中学部教学楼开元楼正门之上的对联:
瀚星穷物理;
元气化人文。
“瀚星”取自开元楼前的瀚星广场,引申为广阔天地。“元气”一指朝气蓬勃的生命力,二指吸纳学校“元文化”之正气。联意豪迈深远,引领师生探索真理,涵养正气,增长学识。对联字体苍劲,悬挂于教学楼正门,为校园增添了一股豪迈之文气、蓬勃之朝气。
五是情绪价值:传递诙谐雅趣,舒缓心理压力。诙谐联属对联中的一类,作者通过奇妙构思,借以谐音、双关、夸张等修辞,赋予对联诙谐、幽默之感,这是对联传承至今散发的又一魅力。在心理压力普遍的现代校园,师生可从中获取愉悦轻松的情绪价值。北京大学校园中的两副对联为我们提供了典范。
一塔湖图簇锦绣;
满园桃李争芳华。
这是北大师生很熟悉的一副对联。北大又称燕园,上联以“一塔湖图”概括燕园的三大标志性风景:博雅塔、未名湖和图书馆。“一塔湖图”谐音“一塌糊涂”,用语诙谐,生动传神。下联盛赞学子们互相砥砺,奋发进取。全联亦庄亦谐,风趣而不失大雅,尽显北大兼容并包之风范。
北京国际数学研究中心坐落于燕园未名湖北畔,门口悬挂的这副对联可谓超邈旷逸,其主旨富有哲理,其构思妙趣横生:
天道几何,万品流形先自守;
变分无限,孤心测度有同伦。
作者将几何、流形、自守、变分、无限、测度、同伦等数学术语嵌于对联之中,却无纤毫斧凿痕迹。中华传统文化与现代高等数学在此跨界交融,配以瘦劲疏朗、古朴雅致之书法,理趣与雅趣迎面而来,进入中心的研究者与来访者读之赏之悦之,松弛感顿生。
六是传播价值:成为代言金句,扩大学校声誉。对联言简意赅,对仗工整,读之朗朗上口,可以作为传播学校文化、扩大办学声誉的“代言金句”。“惟楚有材,于斯为盛”。千年学府岳麓书院早已借助这一名联金句扩大自身,乃至湖湘文化的影响力。在生活节奏加快,碎片化阅读流行的今天,对联这一金句的传播价值具有独特优势。
厦门大学被誉为中国最美校园之一,厦大美在何处?当年建南大会堂落成时,厦大中文系虞愚教授为此撰联一副:
自饶远势波千顷;
渐满清辉月上弦。
对联意境由近及远、刚柔相济,道出月夜远眺之时,建南楼群地势高峻、濒临大海的宏大气势。此联一出便在厦大师生、校友之中传诵不衰,成为推介厦大美景的“代言金句”。
长沙麓山国际实验学校位于岳麓山下,湘江之滨,校内有一联:
门临湘水千帆过;
窗启麓山万木春。
对联化用刘禹锡诗歌《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中的名句,将周边山水名胜巧妙嵌入联中,学校育人之功也藏于其中。“麓山”一语双关,兼为校名“麓山”。对联挂出之后,师生校友、宣传媒体经常引用此联作为学校的“代言金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