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今年83岁,她是个精明能干,性格刚强的人,她从不向困难低头,且是个持家能手。
1961年,对我家来说,是个多灾多难的岁月。那年我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而回家。6月的一天,父亲给生产队运粪,不慎被粪叉扎破了脚拇指,半个月后,得了破伤风。因当时医疗条件差,医生误诊了,父亲险些送了性命。
确诊是破伤风后,得马上到石市住院治疗。当时我十八岁,大弟十四岁,二弟十二岁,小妹七岁,最小的弟弟还不足百日。根本没能力送父亲到石市。多亏父母人缘好,我的一位身高马大的同姓哥哥,自报奋勇的用自行车带着排子车,历尽艰辛,一路上,把几次病发,从车上摔下来的父亲重新抱上车,再踏上自行车往市里赶,等到了3302工厂,我的本家哥哥那里,嫂子给大哥倒了八大碗水,都被他一气喝光了。
父亲住院,我叔在那里伺候,叔家也是五个孩子,婶婶不大清理,借故叔叔不在家,就在我家门前大骂,理由是叔不在,家里活没人干。母亲就让大弟给她家起圈(整理当时农村养猪的猪圈里的大粪),队里分了萝卜替她担回家。
母亲整日为父亲没有脱离危险,和住院资金而忧愁。晚上,弟妹都睡了,与我念叨父亲的病情,向那家亲朋好友借了多少钱,直到很晚,母亲才能入睡。可还没睡醒,就被婶婶的骂声吵醒了,母亲只得去给婶婶好话,这样一直到叔回来。我舅知道后,到医院想把叔换回来,可叔叔说“我哥保不住命,我是不会回去的,告诉我嫂,别和她婶一般见识。”我舅见叔的鞋破的不能穿了,对我娘说了此事,母亲用父亲的鞋底给叔做了双鞋,等再有人去看父亲时给捎了去。
母亲不容易啊!最小的弟弟刚三个月,可我没见母亲流过一次泪,她总是那样镇静。她对本院的伯父说“哥,他爹有病,把小儿子关给人家得了。”我伯父说,“一个儿子一顷地,已送了人家一个了(三弟送了人),怎的还能再送人呢?有困难大家帮忙,咬咬牙就过来了。“真应了伯伯的话,父亲在医院的治疗和大家的帮助下,总算病愈出院了。算了算,父亲看病花了近千元,那时的一千元,真是个大数目啊!
真是祸不单行,指望生小猪卖钱的老母猪因小猪难产也死了,这无疑又是一个打击。可母亲说“丢财免灾”,坚定的陪伴我姐弟五人,和大病初愈的父亲走过了那不堪回首的岁月。那年,我家把花生油都卖了,春节吃了一个小羊架子(去掉肉的骨头),就算过年了。
特殊年代期间,因父亲是带病从部队回家的,村子里的一帮人说是他带枪投敌,母亲年轻时端庄、秀丽,他们说母亲是特务。那时村子里闹的很凶﹍﹍批斗父母的大会开了,那些人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可那阵势没能吓倒母亲。父亲胆小,只是唉声叹气。晚上,母亲对大弟说,“一样东西,我已放了快二十年了,现在拿出来说不定有用。”母亲不识字,可她很有心计,把父亲回家,部队开的证明信保存了起来———那是一张32开毛边纸,水笔写的,证明父亲因病退伍的信。我小时候还见过呢,左下方盖了个大印,是独立营什么的。母亲怕揉坏了,粘在一块硬纸片上,用布包好,放在柜子底下我们孩子们翻不到的地方。大弟拿给知情人看,从此证明父母无罪,父亲还因此得到了政府发放的抚恤补贴(这些年来,一直在增长,现在每月的补贴都有几百元了)。
母亲就是这样,遇事不慌,从容对待,使我们悟出了不少人生的哲理。
2004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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