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此,我们可推理马珂可能为继承父王刘髆生前受赐的遗物。《汉书·武五子传》记载:“昌邑哀王髆天汉四年(立,十一年薨。”[48]推算可知,墓中羱羊纹银马珂的第一次流通(长安城至昌邑国)年代可具体锁定在公元前97年~公元前88年间,即汉武帝中后期。至于,第二次流通(昌邑国至海昏国)的年代则比较明确,应为被封“海昏侯”的当年,即汉宣帝元康三年(公元前63年)。
(三)广西西林普驮汉墓
该墓等级较高,随葬4件铜鼓。该墓为二次葬,随葬品含有两种文化因素:本地文化和中原文化。这些都给墓中羱羊纹鎏金铜马珂的产地和年代判断,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就产地而言,学界有本地说[49]、云南说[50]和中原说[51]等不同看法。就年代而言,学界有西汉早期说[52]、西汉早中期[53]和西汉晚期说[54]等。实际上,这两个问题是一体的两面。只有找了准它的来源,才能正确判断其产地和年代。
江西南昌海昏侯墓出土羱羊纹银马珂,为其他地方同类器物来源和年代判定建立了标尺。广西西林普驮汉墓也可依之为参照。
广西西林普驮汉墓位于牂牁郡句町县范围内,墓主身份为句町族统治阶层,且很可能是其首领(句町王)[55]。《华阳国志·南中志》记载:“句町县,故句町王国名也。其置自濮王,姓毋,汉时受封迄今。”[56]又《汉书·昭帝纪》记载,始元六年(公元前81年)“昭曰:钩(句)町侯毋波,率其君长人民击反者,斩首捕虏有功。其立毋波为钩(句)町王。”[57]《汉书˙西南夷两粤朝鲜传》也有相同的记载[58]。可以说,羱羊纹鎏金铜马珂属于毋波受封时赏赐车马器上的装饰物。其流通年代略晚于海昏侯墓出土羱羊纹银马珂第一次流通的年代,大致在西汉中晚期。
总体来看,羱羊纹马珂在汉文化区域流通的时间略早于匈奴文化区。而在汉文化区内,诸侯国流通的时间略早于边远郡国。
五、余论
尽管纹饰来源和器物流通的路径各不相同,但是它们都通过长安连接在了一起。宏观而言,这类马珂最先出现在长安的时代背景较为复杂,大体有以下几个重要因素。一是汉武帝时期长安开始盛行马鞍装饰。晋代葛洪的《西京杂记》记载,“武帝时,……长安始盛饰鞍马,竞加雕镂。
”[59] 二是汉武帝派张骞出使安息(今伊朗),安息使者随之来朝。《史记˙ 大宛列传》记载,“初,汉使至安息,安息王令将二万骑迎于东界。……汉使还,而后发使随汉使来观汉广大。……天子大说。”[60] 对此,《汉书˙ 西域传》也有相似的记载[61]。三是汉武帝时期开始盛行祥瑞和升仙思想。此事影响广大和深远。中唐诗人李贺的另一首《马诗》还提到,“武帝爱神仙,烧金得紫烟。”综合起来看,上述多种因素共同推动了羱羊纹马珂首先在宫内出现。然后,再作为赏赐物出现在南方汉文化区和北方匈奴文化区。很明显,在政治的参与下,这种具有域外风格的艺术影响范围更广、跨度更大。
在此个案考察过程中,有两个重要的研究方法不容忽视。一是文物与文献需要谨慎、合理的对应。类似的情形,学界已有许多讨论。在这里需要提醒大家注意的是,虚实之间暗含真伪问题。此特殊现象的考察方法唯由实入虚,方能去伪存真,从而避免重蹈谓羱为“麟”的覆辙。
二是赏赐作为一种自上而下、从中心到边缘的过程特殊流通方式,与重大历史事件攸关。各地赏赐的同一主题纹饰器物,既可能如出一辙,也可能因人而异。前者如朱雀纹铜马珂,易于观察;而后者如羱羊纹马珂,略微隐秘。无论如何,它们都是透物见人、以物论史的极佳切入点之一。
总的来说,只有找到了羱羊纹马珂的内在逻辑,我们才能够正确揭示其文化交流现象,及背后所隐藏的动力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