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大哥并没有先走,他留在了最后才打车离开。走的时候,他坐在副驾驶,摇下车窗,对着被砍的血肉模糊的那人吐了口吐沫。直到今天这一幕也是我的阴影,因为我一低头,看到了碗中的拌饭和那血肉模糊的人竟是一个颜色。
当然,我上面说的这些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哥,是手下有小弟的大哥。在东北,你更常遇到的大哥可能是这种:开着经典的方灯捷达,拿着一把不能折叠的大众钥匙,进了串店除了两箱啤酒,剩下都点腰子,脖子上永远挂着一个不知真假的金链子。这种大哥,和我喜欢的小鸡炖蘑菇、锅包肉一样,都是东北的日常。
这类大哥最爱的车就是捷达,不是奥迪,也不会是桑塔纳,就是捷达。我猜这其中的原因可能是当他们年少的时候,追随的大哥开的便是经典的方灯捷达,为了向以往的大哥致敬,才会对捷达深爱不已。
东北的夜生活结束的早,赶上初冬的时候,大哥踏着薄雪,顶着盖头,开着心爱的手动挡捷达来串店撸串,拨开着氤氲的雾气,大喊一声:“啤酒,常温的。”伙计从出门从雪堆里扒拉出两箱冻得透心凉的啤酒,进屋还得招呼着:“大哥,你看常温的,老好了。串还是老几样?”,大哥把捷达钥匙一把拍在桌上,说:“腰子火候大点,多放辣椒。”
与大哥一起来的通常还有一个穿着白貂的扒蒜老妹,老妹从捷达的副驾驶下来,手里拿着土豪金的iPhone6 Plus。东北老妹和大哥一样,都是实在人,撸串从来不自拍,坐到桌前就低头扒蒜,这样才算是标准的大哥女人。大哥的女人一般不开车,都靠大哥来回接送,赶上大哥喝多了的时候,还得帮忙扶着点方向盘。
这些说的都是我上中学时候的的事儿了,现在的大哥出门最爱路虎,左手拿着包,右手拿着iPhone6 Plus或者翻盖的大三星,在东北,这是标配。无论什么车,大哥都喜欢路边的CD,就是这个爱那个high的,要不就来点迪曲儿,咣咣咣,声音大到没车震的时候车都在震。
大路虎,大Q7,东北人喜欢在大车的名字前加一个大字。总之,车是越大越好,遍地都是普拉多和路巡。在陆地巡洋舰遍地都是的时候,东北的金链子大哥也慢慢找到了感觉——要想大,买皮卡啊。坦途和F150自然不是事儿,偶尔出现个加高底盘的F350,那才叫气派。
皮卡也不是摆设,皮卡斗里没事儿装点小弟贡献的苞米、小绵羊什么的,简直是实用的一塌糊涂。不过有一次,桌上吃饭的人硬是开来一乔治巴顿,我感觉大哥们的车发展到公交甚至是挖掘机也是不远的一天了。
再后来啊,也就是现在,远在上海的我,偶尔看到几个黑吉辽牌照的车都有些亲切的感觉。记得有一次在夜深的路口,我与一辆并排等红绿灯的黑A牌照夏利并排等着。车里坐的是个标准的东北大哥,那种自己开车、晚上也戴墨镜的东北大哥。他透过副驾驶的窗户看了看我,摸了摸自己的金链子,又对我似笑非笑的笑了笑,那一刻我亲切的竟然有想哭的感觉。
变绿灯后,他突突的开走了那辆三缸小夏利。这个大哥背后有怎样的故事,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的是同样在冰天雪地里长大的我们,都有着一种东北人说不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