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总是2018年过来越南开水转印工厂的，
那时候飞总找厂房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就找到龙哥帮忙找厂房，
（没错，就是那个被越南翻译卷了一百多万的龙哥，有兴趣了解龙哥的故事的话，可以去看看我之前写的《龙哥被骗的故事》）
（喔，对了，好像也是2018年的时候，龙哥有在河内遇到那个卷他钱的越南女，然后叫了几个越南人，又叫了几个中国人去找那个越南女，那次我也在，有空的话再把那个故事写出来，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关注留意）
而我经常没事就跑去龙哥的档口玩，
甚至有时候会在那里呆上一整天。
我问飞总：怎么会跑来越南开水转印工厂的啊？
飞总在广州东莞都有水转印工厂，
我不明白他这样折腾做什么。
飞总说：国内环保查得严，先过来越南开个小厂试试水先。
我说：但是如果把半成品从国内运到越南印好了再运回国内，那个成本也高啊。
飞总笑着说：越南也有很多产品需要加工的，他们都要运到我的工厂加工，所以我在越南搞一个小厂，免得他们运来运去的麻烦。
喔，原来是在越南有了相对稳定的客户，
而且那些客户之前还是要把半成品运到广州东莞进行水转印，
然后再把完成水转印的半成品运回越南。
如果货物量大的话，
就单单这个运费里面的差价都不得了啦。
我跟龙哥说：赶快帮飞总找厂房，然后我们坐等飞总发财，带我们起飞。
飞总工厂车间一角
龙哥在河内十几年，
虽然经过那次被卷走了一百多万的事情后有点落魄了，
但一些人脉关系还是有的，
很快就帮飞总找到了合适的厂房，
位于河内郊区边界线，属于“三不管”地带，
这个对重污染行业来说也是个有利的条件。
可能是对工厂的未来前景很看好吧，
也可能是想着赶快把工厂筹备起来，可以尽早抢占市场。
飞总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翻译、文员这些办公室人员配齐了，
因为工厂的规模不大，也就5、6个办公室人员。
我有问过飞总：你那些翻译给多少工资她们啊？
飞总说：试用期12兆，转正15兆。
（这里的“兆”是越南的单位，1兆=1百万，当时大概是300软妹币）
12兆大概3600元吧，
这个有点略高了，有点哄抬物价了。
我劝飞总说：这个有点给得太多了喔，你可以试用期8兆（约2400元），转正后给10兆（约3000元），以后再慢慢加也不迟啊。
飞总很爽朗的大笑，说：没事，我一次性把工资给到位了，让她们卖力的帮我做事。
飞总工厂车间一角
飞总对越南的熟悉程度不够，
我们偶尔才见到他的也很难帮他去把握中间的度，
而且他的说法也是有道理的，
只要能够镇得住那些员工，
这个工资你用力赶那些员工都赶不走，
而且那时候已经是2018年年底了，
飞总计划在年底前全部把工厂的设备安装测试完毕，然后回国过年，
过完年后就从国内带几个技术员过来正式开工。
中国技术在指导越南员工做水转印
果然，在金钱的大力激励下，
飞总的工厂筹备工作堪称完美的如期完成，
而且还花了几天时间测试设备。
工厂的其它证件什么的，也全部搞好了。
应该飞总在国内跟各种政府部门打交道的经验很丰富了，
所以他虽然不会越南语，
但在带着翻译的情况下，
他很快就和那些部门的人混熟了。
环保方面直接一个大红包就有了环保证，
过滤设施简单的在下水道进水口弄点过滤网，
然后就直接排到下水道。
管辖那个工业区的环保部门说了，
每年给20兆（约6000元）他们，
然后他们不但不查飞总工厂的环保，
而且河内市里面的环保部门来了，
他们还会帮忙通风报信。
用飞总的话说：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了。
这个应该也算是越南政府办事的一个片面的缩影吧。
飞总工厂车间一角
飞总2018年年底回国过年之前就交代了那些办公室员工在过年的时候就开始找人，
以便2019年开年就可以开始开工。
我不知道国内做水转印的工人工资是多少，
毕竟这个是高污染的工种，整天都是和油漆那些化学品打交道的，
但是飞总给越南普通员工开的5兆（约1500元）的保底工资，我是觉得很好了。
前三个月计件工资达不到5兆的，按照5兆发放；
计件工资超过5兆的，按照超过的来发放。
这里面当然有飞总为了及时找到员工的原因，
也有这个工资对于国内的工资来说确实是非常低了，
我跟飞总说这个保底给保得有点高了的时候，
飞总说：兄弟啊，这个是跟高污染的化学品打交道的，那些气味都是对人体有影响的，给这点工资，其实我良心还有点过不去的。
我听了哈哈大笑。
飞总是一个很爽朗、也很幽默的人。
刚开始，飞总的工厂只有大概几十个人，不到一百个，
2019年年初开工没多久就招满了，
只能说飞总给的工资还是很有竞争力的。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那段时间飞总也要忙着工厂的事情，
而他工厂离我住的地方太远了，
就很少见到飞总。
后来大概年中的时候，
飞总打电话给我：阿华你最近忙什么啊？怎么都没见你人呢？
我跟飞总已经很熟了，就回答说：忙着赚两块钱喝trà đá 啊。
（trà đá，冰茶。越南路边摊的一种加冰的茶水，一般3-5千越南盾一杯，0.9-1.3元）
飞总说：过来我工厂喝茶啊，我从中国寄了很多好茶过来。
我说：要不要付钱的先？
飞总说：平时客户过来我这里喝就要收钱的，你过来的话就不收你钱了，还给一包你带回去喝。
我哈哈大笑：飞总你这样热情，让我感觉好像有什么阴mao喔。
（阴谋。我故意说广式普通话搞笑）
飞总说：没有阴mao，没有阴mao。就是那些越南员工要造反，叫你过来帮忙镇镇他们。
我知道那段时间龙哥经常过去飞总工厂，
有时候还在工厂那里过夜。
我说：龙哥不是经常过去你那边吗？
飞总说：他那些越南语不过关啊，就只会骂人，搞不定啊。
我说：好吧，我看看这两天找时间过去一下。
然后又陆陆续续的问了一些问题，
总算大概弄清楚了飞总工厂遇到的问题。
原来前面三个月都一切顺利，没有什么问题，
第四个月取消了保底工资，只按照计件工资算的时候，那些员工就不干了。
用飞总的说话说：她们只要认认真真工作，不偷懒，计件工资肯定会有6、7兆的。（约1800-2100元）
我相信飞总的说话，
毕竟他做这一行那么久了，
哪个工序的工作效率怎么样，他肯定一清二楚的，
只是很多越南人本来就没有太多积极性，
而且大多都会有一种安于现状、得过且过的心态。
所以前面给的5兆保底工资已经让她们不求上进，只求摸鱼度日了。
即使第四个月开始上班的时候，
飞总就让翻译和文员警告过那些员工：这个月没有保底工资了，全部按计件工资来计算，谁做得慢的，到时候别怨工资低。
而且还出了公司文件，要求每个员工都签名确认他们知道这个信息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
那些得过且过的员工依然习惯摸鱼，
仅有的一两个有赚钱渴望的员工，
早就在第二个月就领超过保底工资了。
然后6月初发那些员工工资的时候，
那些员工就炸窝了，
80%的员工都拿不到4兆（约1200元）的工资。
飞总当时以为让翻译和文员去处理这些事情就足够了，
毕竟翻译和文员的工资都很高了，
值得她们拼命保住这份工作。
那些翻译和文员确实也很努力的去安抚那些员工了，
甚至她们下班后还会去到那些员工家里开导那些员工，
然而他们包括飞总都忽略了越南人“罢工文化”的威力。
（有兴趣了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关于越南外企频繁罢工背后的一些江湖传说》这个故事）
当时最差的时候,一天只有几个工人上班
那些员工也没说要离职，也没说要罢工，
但上一天班就请两天假，
而且每个人每次请假的理由都是理直气壮的，
一旦提醒他们请假太多了，
他们就说：反正是拿计件工资，我做的事情少了，你就发少工资给我行了。
身为越南人的翻译和文员都快要哭了，一点效果都没有，
那些员工还反过来怪翻译和文员不帮他们，反而帮外国人。
第二天我叫了个越南朋友和一个中国朋友一起过去飞总工厂。
七八十人的工厂，来上班的只有三十几个人，
这个还是在翻译通知他们今天过来开会解决问题的情况下的。
飞总把我们叫到办公室和龙哥、和翻译文员那些商量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我跟飞总说：做好请多一批新员工的准备吧，用外来的压力看看能不能让他们认真上班，实在不行的话就换一批吧。
然后我又对翻译和文员说：你们要帮你们老板招到好的员工，并且管理好那些员工才行，否则这样子下去的话，你们老板怎么有钱发工资给你们？
然后在工厂吃完中午饭后，
飞总让翻译把所有来上班的员工全部叫到办公室里面吃水果。
（原来那些员工进到办公室里面也会觉得约束的，只有偶尔几个敢放开了吃水果。）
飞总龙哥都不会越南语，
我苦口婆心的跟那些员工摆事实、讲道理，
我带去的越南朋友装着是劳务外包的，
时不时流露出“我随时可以找工人来上班，你们和我谈价格吧，不需要跟他们浪费时间了，我找来的人肯定会比他们好100倍。”
我说：这些员工都是当地的，而且也熟悉这个工厂了，还是应该给机会他们再试试。
反正唱双簧、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动之以情 晓之以理等等，
人事行政那一套全部都拿来过了一遍，
偶尔有几个人有松动的念头，
但也看不出来到底会怎么样。
最后，我传达了飞总的意思：今天过来上班的，按照计时工资算一天的工资，现在就可以下班了。但是提前下班是为了让你们通知那些没来上班的员工，让他们知道今天的事情。毕竟你们都是附近的当地人，大家在一起上班也好很多。但是如果你们没有办法生产产品的话，工厂是需要赔钱给客户的，所以工厂一定要保证产品生产出来给客户，你们做不到的话，我们只能找其他人来帮忙做了。
经过这个事情之后，
再加上飞总陆续加多了十几个新员工，
之前那些员工有了压力，
终于逐渐恢复正常了。
而且在11月份他们当中有几个人拿到7兆（约2100元）的工资之后，
开始激起了其他员工也要拿高工资的渴望。
一切好像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谁知道这时候那些文员觉得自己工资低了，
开始各种作妖了。
翻译也觉得她在工厂上面付出了很多努力，
工厂管理能这么顺利，她有很大的功劳，
然后翻译也变得连飞总也比较轻易批评了，
稍一批评就会消极怠工。
这些事情飞总跟我电话里面说过几次，
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有时候对当地文化的沉淀不足是很难用管理技巧来弥补的。
用飞总的话说：整整一年，工厂完全顺畅的时间都不够3个月。
飞总常常慨叹：TMD，我对他们那么好，他们就没想过他们去到其它地方会有这么好的老板，会有这么好的工资吗？
也许这也算是“穷山恶水出刁民”里面的一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劣根性吧，
他们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
稍微长远一点的他们根本就看不到。
飞总那时候还常说：哪天惹火我了，我把工厂一关，看他们后不后悔。
飞总样板间一角
谁知道一语成谶，
2019年年底新冠病毒爆发，
飞总出于安全考虑，准备等疫情稳定后再过来，
这一等就等了两年。
现在飞总也不急了，
工厂让工业区那里看管机器设备，
租金减半支付。
偶尔跟我打电话还会说：我一点压力都没有，那些翻译文员时不时就发信息叫我过去开工，我反过来叫她们先去找其它工作上班先，哈哈。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我也不懂怎么评价飞总工厂那些员工和翻译文员，
反正我是知道飞总确实是没有太大压力的，
那点厂房租金对他来说只是毛毛雨，
我甚至有怀疑过他就是借着开工厂的名义，
撇开他老婆过来越南花天酒地的。
就这样吧，不知道写什么了，
大家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去提炼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吧，
现在才发现写故事真的是一件超级累的事情，
希望能够帮助到大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