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哈站北广场没有了白天的喧嚣,寒冷静谧。为数不多的响动,是扫帚磨擦地面的“刷、刷”声。60岁的王立学已准时挥动起扫帚,开始了一天的工作。相邻点位的工友知道他开始干活儿了,彼此间无需招呼,黑暗中闪烁的肩灯互相呼应,这是大家多年来形成的默契。这些街路,王立学已扫了7年。
多年前,出身农村的他从未想在城市安身。城市保洁辛苦,让他在这片陌生的地方安家。现在,手中的扫把另一端,还托着他年迈父母的晚年生活。
从菜贩到环卫工:
摊到身上的就不叫苦
凌晨,是哈尔滨一天最冷时段。老王穿戴厚实的手套和棉鞋,脸已被冻得发红,不停地挥动扫帚,是他驱散寒冷的最好方式。遇下雪天,清扫任务重,他上岗时间还要提前一小时。
老王每天的工作分两个时段,凌晨时段一般从3点持续早7点。其实,哈市环卫工人主要分两种:拿着大扫把的清扫工和用捡拾零碎垃圾的保洁工。与保洁相比,清扫要累一些,工资也略高。老王属于前者。
老王老家在兰西农村。15年前来哈尔滨,头8年当菜贩,把菜从兰西运到哈市卖。每天凌晨两点出门,开4小时四轮车赶上早市,菜一直卖到太阳落山看不着秤。
“没办法,那时孩子都小,地里不挣钱,孩子得交学费,也不能总穿旧衣服。”
老王不嗜烟酒,赚的每一分钱都贴补家用。后来,儿子在哈市开了一家小餐馆,老王夫妻都来给儿子帮忙,好省点人工费。但干了几个月,他就放弃了。
“不是嫌累,这是细致活儿,我刷完,儿子、老伴还得再刷,帮倒忙了。但咱这双手,也不能闲着啊!”老王的笑容有些局促。
那年53岁,他去应聘当了环卫工。
老王能吃苦,干活又认真,很快当上了清扫小组的班长。现在,他每月工资2160元,加上热补寒补不超2500元,老王却干得比谁都来劲,“什么叫苦,摊到你身上就不叫苦,啥活儿总得有人干。”
前半生养家,后半生兼顾二老
扫了快两个小时,有些渴了,老王坐在道牙子上,拧开了自带的水杯。距离亮天还有一个多小时,出门时灌的开水都凉了。“不下雪,活儿就没那么紧,要赶上下雪天,哪儿有工夫喝水”。
老王还记得,2013年冬天的那场大雪,将道牙子都盖住了。所有清扫车辆及环卫人员24小时作业,这是大家大雪天里的常态。
那天,老王午夜刚过就上道清扫,回家后发现,衣服根本脱不下来。汗水把棉衣渗透,外面已冻成一层硬壳。外衣缓上好一阵,才扒下来。扒下的衣服要放在暖气上烘一夜,第二天有时还烘不干,后来老王就两套冬装交替穿。
不过,赶上雪多的时候,可替换的衣服总是太少。
儿女心疼老王,劝老王别再干了,老王不听。他有自己的心思,父母86岁了,还住在兰西农村老家。老王坚持自己攒钱,补贴年迈父母日常开销。
他不愿意这笔费用转嫁到儿女身上,“孩子在城市打拼,也不容易!”
年过花甲,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已被分成了两段:前半生养家操心儿女,后半生兼顾奉养二老——但两边的担子,他想尽力都挑好。
环卫工整年不休,鲜有假期。老王是家中老大,每年9月他都会提前和队友串一个班,赶回去给母亲过生日,并把自己攒的3000元带回去。
每到临头,他总说“再干二三年”
快到7点了,天已大亮,老王准备收工回家。
家是一间20多米的租住屋,15年里,老王换过四次住处。现在的住处最“奢侈”:今年夏天他退掉原十几米的小屋,在安静街租了一个20多米的一室半,他把老父母接来同住。
可两位老人住不惯楼房,说“楼上楼下的邻居都不认识,说话聊天都没个人”。
他强留了几天,最后两位老人还是搬回了老家。
老王心中一直藏着一个愿望——回曾经的村子居住,种上二亩地、小菜园,他曾不止一次梦见自己睡在家乡的老屋里,躺在热炕头上。
“落叶归根,总念过去说明自己老了。”
老王说,搬回老家这事他已经和老伴商量妥了。可每次到临头,他总说,“再干二三年,攒点钱,再回去。”
停下手中的扫帚,老王难得摘下的厚手套冒着热气,一双粗糙的大手布满老茧。
这每一道斑驳,都更像是他人生的勋章。
版权声明:如涉及版权问题,请作者持权属证明与本网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