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参军不久,便入了党。而且当了班长。当你把这消息告诉我时,我感到欣喜。我没有看错人。我更相信我的直觉:在部队的大熔炉里,在军舰上,你一定会锻造得更加出色,更加有为。
我们的书信你来我往。没有卿卿我我,没有酸言腻语。只有介绍彼此近况和一些关心并希望对方积极向上的鼓励的话语。我越来越发现:我们有着共同的语言;共同的爱好;共同的理想。我们两颗纯净的灵魂碰撞出了更大的火花。
阳光洒下来,将时光染成了金色。我享受着初恋,因为她是人生中第一朵最美丽的花。是那么纯洁美好;是那么芬芳四溢。
当然,打动我的,最吸引我的,还有你那没有一点杂糅的厚重而磁性的声音。那种声音,虽然夹杂着大连的海蛎子味道,但在我看来,比中央电视台男播音的声音还好听,让我沉迷,让我陶醉。让我漂泊的心静下来。
你就是我心中的潘安。我笃定了这份感情。虽然只是鸿雁传书和互通电话。但我期望有一天,能随军到部队。和你在舰艇的甲板上举行一场浪漫的婚礼。我憧憬着洞房花烛的甜蜜;我向往着琴瑟和鸣的美好;我渴望着男耕女织的柴米油盐和那布帛菽栗的有温度的童话生活。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我们的故事没有等到美丽的结局,在母亲的干预下戛然而止了。
那是一年春节,我回到城里过年。你的信寄到了我家。当时,我不在。被母亲和哥哥看到了。他们并没有拆开。
我回到家他们把信给了我。母亲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如实回答了。
母亲沉思了半晌说:“条件不错,人也不错,年龄也相当。多好的孩子啊!”
我以为母亲同意我们交往了。高兴得攥着手,抿着嘴,脸滚烫滚烫的。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可是,我们的家庭成分太复杂。你的外公…你的叔父…你过不了政审关。不能因为你影响了一个前途无量的好孩子!和他断交吧!”母亲转折的话语,沉重坚定而有力量!
我咬着嘴唇,眼泪刷地流下来。在唯成份论的年代,事实就是这么残酷。母亲说的有道理,我没有反驳。父亲英年早逝,母亲含辛茹苦拉扯我们七个孩子,实在不易。我特别心疼母亲,更尊重母亲。她老人家的话就是圣旨。我只能尊命。
我含泪给你写了绝交信,说明了情况。我把你的照片放到信里,投到邮筒后,自己跑到辽河边大哭了一场。结束了这场一往情深却连手都没有握过,刻骨铭心更轰动乡里的恋爱。
后来, 你来过几封信,每封信都说:自己有思想准备,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尽管你的态度相当明朗。但我决心已下,虽然别人都说爱情是自私的,但我认为爱情更应该是高尚的。真爱就应该放手,让你有更好的前途。祝福你能遇到家庭与之匹配的人。你的来信,我再也没有回过。
那年年底,你回乡探亲。听到这个消息,我有些坐卧不安。怕见到你。
当大家经过桥头到队部开会时,我蓦地发现:一个穿着上白下蓝海军军官服,头戴海军军官大盖帽的人,推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站在队部门前正和大家一一握手,眼睛不时地朝青年点方向看。我驻足定睛,看清楚了。是你!果然是那个和自己书信来往的你。个子比原来高了,身体比原来壮了。一身合体的军官装束。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你果真又出息了。我的心有些慌,身体抖动着,泪水潸然而下。
知青们都陆续过去与你握手招呼,我忐忑着,踌躇着,进退两难,不知所措。最后,理智终于战胜了冲动。
不!不能过去!知青点的那些人都在那里交头接耳,我猜她们是想看我的笑话,看我如何地尴尬。我停住了脚步。眼里噙满了泪。我紧咬着嘴唇,牙齿互相撞击着。我说服自己慢慢冷静下来。心想,多么帅的军官,也不属于我了。
开会的人都进到队部里,门口只剩下你站在那里朝着青年点的方向。这边只剩下我,五味杂陈地站立在桥上。空气仿佛凝固了。这是一幅怎样的画面啊?我知道,你已经看见我了。我明白,你是在等我。我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泪水中浮现出联欢会上咱俩唱歌的情形;浮现出咱俩通信的情景……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明明两个人相爱,却不能在一起。我心痛到了极点。痛定思痛,我不再犹豫。猛转身,朝着青年点的方向跑去。回头的瞬间,我发现你仍站在那里。我边跑边泪如雨下。
知青点门前,我停住了脚步。我何尝不想握握那双本该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大手;我何尝不想与你相拥卿卿我我于花前月下;我何尝不想和已经成长为军官的你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呢。可是现实把我的美梦击的粉碎。两个相爱的人近在咫尺,却被断桥隔开。我仰着脸,朝着天。痛,只能和天空诉说,痛得我凭泪水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