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车了,我拿着牛样子不知所措!
牛样子:是一种往牛脖子上面放的拉套工具。是一段自然弯成或者加工弯成大约110度左右的木头,顺着弯度在上面加工出来一溜大约两公分宽、两公分左右深的小沟槽,两头接近末端的地方各有一个洞,与那一溜小沟相通。从这个洞能把牛套顺利地穿过去,落在那一溜小沟槽里。然后把它放在牛脖子上靠近肩部,老牛通过它拉套。
老板子说:“你把牛样子搁在牛脖子上,扣上脖带,再把肚带扣上,就行了。会不会呀?”
我是真不好意思了!红涨着脸,按照老人家告诉的,手忙脚乱地给老牛上套。当我套上一头牛以后才看见,另外三头牛已经被老人家套上了。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老人家第一次高声仍然是慢速度地,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喊我:“快点儿上车吧!”
我上了车,坐在冰冷的牛车车厢板子上,老板子把车赶到了粪堆前。这时候,其他人已经装了半车了。
看见我们才来,他们问:“你们怎么才来呢?我们都装半车了,你们不是被拉下了吗?”
看着被别人拉下了,我不敢吱声,急急忙忙地抄起来大板铁锹奋力装车。不料粪堆前的冻块太大,大板铁锹用不上。只好拼着力气用手往牛车上搬,想用来弥补我刚才耽误的时间。
看着尽力搬到车上的粪块,老板子笑眯眯地、慢慢吞吞地说:“你不用着急,这点儿活拉不下咱们。待一会儿一起收工。”
我一边干活儿,一边听着别人的七言八语。同时,心里默默地感激遇到的这一位有德行的、这么温和的老板子——老人家。
别人的车已经装完了,赶走了。我们的车还缺少一部分,抓紧时间装满了车。我们也去了地里。没想到的是:我们的路比他们近点儿。原来分工队长给车况好的马车分到了东南山,我们的老牛车走得慢,分配到了小腰岗。就在村子前面,过一条小河就到了。由于是冬天,牛车可以直接从小河上过去,近了许多路。
到了地里,老板子上了车。让我也上车,在车上卸车要快很多。一次卸多少由老板子说了算。一车粪卸六堆儿,每一堆儿的大小差不多,距离也差不多。
我在心里暗暗地佩服老板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个老汉看着窝窝囊囊的,走路也是步履蹒跚,长着一张铺满风霜的笑脸,手里拿着一个黄铜杆子的短烟袋。烟袋几乎看不出来是黄铜的了。说起话来总是慢慢吞吞的,做起事情来也是慢慢腾腾的。赶着牛车,总是不紧不慢地吆喝着牛马能听懂的语言,什么:“驾、嗨、喔、吁”之类的。老牛似乎和他非常要好,他的吆喝声音好像它们听着非常顺耳,也慢腾腾地拉着车,甩着尾巴,向他吆喝的方向前进。这时候,我感觉到很神奇好玩儿。那些庞然大物,在这个不起眼儿的老头儿面前怎么那么温顺。我当时好想试试,但是我没敢吱声。还是先熟悉熟悉训练指挥牛马的语言吧,然后再试试。我坐在稳稳当当的牛车尾部,看着老板子不紧不慢地驱赶着那四头牛,拉着满满的一车冻粪块,慢慢地朝着远方的地里走着。感觉到这似乎是一种享受,比起在冻天冻地里抡大镐要舒服多少倍!我在心里暗暗地感激分工队长给我找了一个比较好的活儿。虽然装车累了点儿,但是车上的粪肥有限,也就十分八分的就装完车了。而且一直到地里都是在车上坐着,看着老板子吆喝老牛。到了卸车的时候就轻松多了,在车上用大板儿锹贴着车板儿一推就下去不少,一堆粪也就是几大板儿锹的事儿。大的粪块搬上来费劲儿,卸车只要一推了事儿。回去的时候,甚至可以站在车上面看看周围的风景。跟车比干其它活儿轻松了不少。怪不得大家都争着要跟车呢!甚至有人在分工队长面前卑躬屈膝,一副媚态。原来这是忙里偷闲的机会呀。虽然我跟的是一个老牛车,在生产队的车队里排位第四,但是怎么也是熬上了跟车的。
我曾经听说过:老牛破车旮瘩套,老板子赶车没鞭稍儿。我看着老板子拿着的鞭杆子,心里暗暗好笑。这哪里是鞭杆子啊?就是一根粗一点儿的柳条棍子,一头儿拴着一条绳子,哪里有鞭梢啊!
真像啊!描绘得真像啊!有才的人真是在民间哪!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赶老牛的鞭子是有名字的,叫老牛槌。也知道了,一般情况,老牛不能用赶马的皮鞭子抽。
卸完了第一车,回来到了粪堆前,其它车也早都回来了。这次他们的车上没有装上多少。我们找好了停车位置,我就急急忙忙地下车,撇开大板锹,徒手搬大块儿装车。我也发现了,装车还是搬大块儿快点儿,因为一大块儿能顶上几十锹。此时,老板子还是不慌不忙地、笑眯眯地看着我干活儿。还是劝我说:“不着急,你这么能干,他们更拉不下咱们爷儿俩啦。”
听了老板子夸奖,我心里很舒服!这是一个老贫农啊!能给我不错的评价,真是高兴死了!但是还不能表现出来。干活儿,干活儿,尽力干活儿!这才是:士为知己者死哪!
第三车回来,没有被拉下多少时间。叫老人家说准了,大家几乎一起收工卸车的。
卸了车,还是我去饮牛,老板子盘套。趁这个机会,我问老板子链马扣怎么系。他这次没拒绝,细心地教会了我。这是我第一次能自己牵着一串儿老牛去饮了。然后再送回到老牛槽子前去拴上,交老牛倌儿给老牛添草喂料了,我也完成了任务,第一次美滋滋地回家了。
几台车大约用了一个多月功夫,把那个大粪堆全部分别送到了村子周围的几块地里。
远远地看着地里的那些用大小粪块摞在一起的,横竖都成行的粪堆,有的像一个坦克在准备冲锋陷阵,有的像一个战士在守卫阵地,有的像一只爬行的乌龟,有的像一只觅食的野兔,有的像……有的像……在皑皑的白雪里,星星点点,又像一群群小动物在雪地玩耍。那简直就不是粪块堆积的粪堆了, 任凭你展开丰富的联想,怎么都不为过。这是多么美丽的风景写生画面啊!这幅画太美了!关键是其中也有我亲自动手创作的一笔。以往劳动时候的累挺劲儿被冲淡了许多,心中的怨气也释放了许多。
送完了粪,大家被分配干其它各种各样备耕生产的活儿了。
天气好的时候,我被分配到打马套、缰绳和煞绳的一帮人里。这是一个技术活儿,要借助于一些简单的器械才能完成。主要的工具叫什么小吊横?听他们这么叫那个工具,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分工队长让我和另一个社员去临近的生产队去取。就是下面图中的样子。
在这里给每一根绳子上劲儿,然后用专用的工具叫木瓜的,合成一根绳子。
这个叫走瓜。通过这个工具把三股细绳子合成一根粗绳子。一般是做车套等等。
看着社员们忙碌的身影,我的思绪万千!没想到这些土头土脸的、名不见经传的农村人,个个身怀绝技。关键的时候,真的能露一手,能解决许多难以解决的问题。
在那个计划经济年代,物资非常紧张。粮食在城市里是按月供应的,普通市民,每人每月供应27市斤成粮;十岁以下的少年儿童,每人每月供应14斤成粮。干部,包括教师,每人每个月二十八斤半,其中体育老师增加供应量。大中专学生,每人每个月三十一斤。体育系的也是增加供应量。工人三十斤。其中的粗粮和细粮品种的数量也是固定的。1963年以后,每人每个月供应七斤通粉,就是普通白面。小米二斤,苞米大碴子四斤,高粱米四斤,其它是杂粮,就是苞米面。豆油每人每个月二两,逢年过节,每人加二两。还要在供应指标内供应一斤大米。过年有一斤大黄米,一斤小黄米。另外供应一斤绿豆,二斤酱豆,就是黄豆。县里的市民,在城市里的四个粮店自己去领取。公社的非农业户口,标准和城市相差无几。每个月,公社都会派个拖拉机去拉粮食。回来在公社食堂放粮食。我们都拿上大小袋子去领取。为了添补粮食的不足,所以,城镇居民都去城外的沟沟坎坎找个地方开垦一小块荒地,种点儿蔬菜、少许谷物,来弥补食物的短缺。前面提到过的,我家的小开荒,就是当时的产物。好景不长,被割资本主义的尾巴给割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