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年7月末的一个下午,我正在楼下和水泥,准备给自家装修贴地砖,贴砖的就是我二舅。在楼下的的一个角落,我们把水泥、和筛好的沙子干拌起来,然后在用铁锨把沙灰拨开,筑成一圈环形的堤坝。把水倒入中间的盆地里,那水面上就咕嘟咕嘟的出现一些小气泡,缓缓的把边上的灰再拨回水里去,让它们反应、融合,我们一直搅拌。没错,二舅给我演示了一遍,我就成了那个供料的小工。干活的间隙,我手扶着腰用力抻,远远看到高中时谈过的女友正走出院子大门。歇了一会儿,我用洗脸盆把和好的水泥搬到五楼去。后来我发现,自己不愧是建筑公司的子弟,干起这活来,得心应手。那一年,姐姐准备恋爱结婚了,也时常有朋友到家里来,妈妈觉得有必要把住了十多年的一间半公房简单装修一下。刷墙、铺地、电路改造,都是全家上阵自己来。说是电路改造,就是把过去胡乱拉的电线灯绳都埋起来,有一些墙面特别硬,不好开槽子,就把明线走直就好了。干了一阵活,我上楼去打114,说是当天中午高考出分了,我摸索出皱皱巴巴准考证,输了好多好多数字,最后一个电子蜂鸣的声音说666,我不敢相信,之前我已经知道当年文科重点线649。于是我抑制忐忑的心情,把数字一个一个核对了一遍,再打,结果还是一样。我长舒了一口气,TMD运气不错,但高兴了没有几秒,就小声嘟哝“操,志愿填坏了。”
又过了几天吧,我发财了,我平生第一次体会大手大脚花钱的感觉。方正补习那时在西安如日中天,那年月可能还是录取率低吧,高补市场如火如荼,需求旺盛。“四大名补”可不是来人就收的,也有分数线,方正的土规矩是540起收,头年我只考了477。不过方正很会玩,像是设了一个赌局,分数不够的可以交点押金上,每差10分,100块,后来我多交了700块才入学,这在当时算大钱。不过学校承诺,考过一本科线全额退款。一年后,我真的拿回了我的押金,爸妈一高兴说这钱由我支配。天哪,我得好好想想怎么花!
买了博士伦隐形眼镜,200多块吧,还有爱华WALKMEN,那玩意到毕业都没坏。到伟大的“康地”去买了身儿衣服,就是“康复路地下商城”,呵呵,那是倍儿有面儿的事儿。我印象我开学的行头是一件土黄色的帆布背心,左边胸前烫了几个英文字母,内容记不清了。反正大家都穿T恤,我在外边叠穿了一层背心,走在初秋的校园里,觉得自己很酷。今天想想,那做工,那款式,应该也是一种“*马特”。其实,像我这种带了十几年眼镜的高度近视,摘了眼镜是很可怕的。眼球已经突出,鼻梁也被压出了坑,也许那度数是太清晰了,雀斑和青春痘留下的痕迹历历在目,刚戴上隐形照镜子的时候,我真把自己吓了一跳!最后剩了几十块钱,就请关系最好了几个哥们去溜旱冰,哦,也有几个姑娘的。
那一年,溜旱冰是年轻人很时尚的运动,不亚于今天去蹦迪。我看溜冰最大的魅力是可以顺理成章的拉着妹子的手,偶尔扶着腰也可以有。好像迪厅里很吵,说话要抱着脖子那样,显得暧昧又亲切。那时古城最火的冰场,我可以数出几个来。传统的室外场子,就是体育学院、纺织公园。铁一中的雅奇冰场也很火,周内白天是球场,有女篮训练的,晚上或周末是冰场,真不浪费。其他好多大单位俱乐部,都把电影院座椅拔了,改造成冰场,可以说遍地开花。好像“边宫”,边家村工人文化宫,“胡工”,就是胡家庙工人俱乐部,这些地儿都是。最旺的是南大街的“飞旋”,人气爆棚,新手基本没有练习的地方,满场都是狂飙的古惑仔和小太妹。伊丽莎白滚轴溜冰城,这名字真洋气!说出实情来,你的肺也可以气炸,就是土门工人俱乐部。那一年,冰场不像是冰场,倒像是舞场。外围的人在跑圈,高手都在内场炫技。倒滑的,跳转的,急刹的,原地狂转的,边滑边配合节奏跳舞的......伊丽莎白有个超大投影,当时人称“镭射”,我不晓得和居里夫人有毛线关系。那个投影上一直在放杰克逊的MV,有些真精彩,看多了才知道,都是有剧情的,那诡异奇特的舞步,真TM有想象力!溜冰的感觉很奇特,穿上冰鞋在里边转圈圈,潇洒快意,但脱掉冰鞋,突然解除了束缚,也感觉很爽,好似突然变了飞毛腿,有使不完的力气想奔跑。跑着跑着,暑假就跑完了,跑进了二字头的年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