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心脏疾病是威胁人类生命健康的头号*手。由世界心脏联盟确定的世界心脏日(World Heart Day)创设于1999年,其目的是为了在世界范围内宣传有关心脏健康的知识,并让公众认识到生命需要健康的心脏。
事实上,人类试图理解心脏和循环系统功能的历史很长,直到最近依然百出。在17至18世纪,医学界普遍认为,一个人的性格是由他血液中的某种物质决定的。“蓝血贵族”“嗜血成性”“冷血无情”“血气方刚”这些词汇,都是这个与现今完全不同的医学世界存在过的痕迹。
在《疯狂的心脏》一书中,长岛大学波斯特分校退休生物学教授比尔·舒特为我们讲述了关于心脏的自然史。在舒特看来,了解了医学界今昔的不同,我们更容易理解为什么心血管系统的研究历史中会有这么多离奇的故事和诡异的治疗方法。
为什么人类认为心脏不仅是一个维生器官,还是情绪的中心和灵魂的居所,这种观点从何而来?为什么这种观点能跨越众多文化边界?为什么这种观点始终有人信服?还有一个同等重要的问题:心脏和意识之间真的有联系吗?正如舒特所说,心脏不只是一种驱动身体中血液循环的泵,它是疯狂的引擎,也是人类文化和人性的核心。以下内容选自《疯狂的心脏》,较原文有删节修改,小标题为编者所加,非原文所有。已获得出版社授权刊发。
《疯狂的心脏》,[美]比尔·舒特 著,[美]帕特里夏·J. 温 绘,吴勐 译,李清晨 审校,鹦鹉螺丨中信出版社2022年9月版。
古埃及人认为心脏记录着
死者一生的善恶
古埃及人准备给遗体下葬的时候,会先把遗体的器官依次取出。在制作木乃伊的过程中,他们对死者的心脏怀着极高敬意,认为心脏记录着死者一生的善恶。古埃及人会将心脏置于坛中,或放回死者的胸腔内,这样一来,这颗心脏就能在冥界和女神玛亚特的羽毛比重量。玛亚特是古埃及的真理与正义之神,有权评断心脏的主人生前是否善良。然而,大脑在古埃及的丧葬文化中就没有这么高的待遇了。人们只会用一把钩子把大脑从鼻孔里粗暴地拽出来丢掉。这样的行为足证古埃及人认为大脑毫无功能,或者全无用处。
如果死者的心脏比玛亚特的羽毛轻,死者就能在冥界永生。如果心脏比羽毛重,这颗心脏就会立刻被等在天平底下的怪兽阿米特吃掉。
如果你设身处地地站在古埃及人的角度想想,就会发现“心脏是灵魂的居所”这种想法完全合理。1978年,剑桥大学的历史学家罗杰·弗伦奇就针对这个观点发表过论文。他这样解释这个问题:生物体是温暖的,它们都会动,既会自发地动,也会因外界的改变而动;心脏也是温暖的,也会动。心脏的运动是自发的,这可能和呼吸有关,它显然也可以对外界的变化做出反应,比如在遇到危险时心跳加速。“在埃及,心脏及其周围的血管被视为生物的生理核心。”弗伦奇写道,“心跳就是心脏通过血管在‘说话’,血管把必要的分泌物和体液输送到身体各处,还对各种疾病的产生负有责任,它们携带‘生命之息’和‘死亡之息’。”
对那些寻找灵魂居所的哲学家来说,心脏就是苦苦追寻的答案。
埃及有些关于心脏的古籍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555年前后,有些现代翻译版本指出古埃及医生或许已经对有些心脏疾病有了颇为深入的认识,比如心肌梗死,甚至包括动脉瘤。动脉瘤指的是动脉壁变薄导致膨出,产生危险。一般来说,动脉瘤常发于大中型动脉,多见于胸主动脉和腹主动脉,也可见于髂动脉、腘动脉(位于膝盖后侧)、股动脉或颈动脉。动脉瘤常被人称为“无声的*手”,因为在平时这种病没有症状,可一旦破裂,主动脉上的动脉瘤(以及另一种相关的疾病,主动脉夹层)的致死率可达75%~80%。主动脉夹层是指主动脉内膜撕裂,导致血液渗漏并积存在主动脉壁的内、外膜之间。不断升高的压力让夹层破裂的风险越来越高。现代医学界认为,超声检查可以在动脉瘤破裂之前检查出血管壁膨出,因主动脉瘤破裂和主动脉夹层而死亡的患者中,有90%都可以因此被挽救。
动画《勇敢的心脏》(2018)剧照。
然而,历史学家、作家约翰·努恩提醒人们,不要轻易把古埃及人的认知和动脉瘤等具体疾病画上等号。在著作《古埃及医学》(Ancient Egyptian Medicine)中,努恩认为医学典籍“难以借用现代心脏病学的概念进行翻译”,因为古埃及和现代的概念体系相差悬殊,也因为象形文字本身就很难准确地翻译出来。
不过,虽然古埃及人了解动脉瘤可能只是现代人的推测,但人们公认的是古埃及人相信从鼻子吸入的空气会经由肺进入心脏,然后被心脏泵出,经由动脉流向全身,给全身带来脉搏。这个观点听着也有点儿奇怪,但努恩指出,如果你拿“富含氧气的血液”来代替他们所谓的空气,“整段叙述其实就和真实情况颇为相近了”。
在当时,埃及的医学知识被其他文化奉为圭臬,因此他们关于循环系统的观点也就被其他文化接纳了。古希腊和古埃及的文化交流广泛,既有直接的交流(比如古希腊的托勒密王朝曾统治埃及275年),也有间接的交流(许多古埃及文学著作曾被希腊人翻译并改编)。因此,在这些文化中,人们对心脏的看法是有众多相似之处的。
“心本位主义者”中最著名的
一位就是亚里士多德
希波克拉底(约前460—前377)常被人称作医学之父,现代医学的“希波克拉底誓言”正是用他的名字命名的。希波克拉底是希腊科斯岛一家医学院的院长,因其哲学思想和医学观察而青史留名。除此以外,他还一直致力于将医学与魔法、迷信划清界限。在希波克拉底之前,人们普遍认为所有的疾病都是众神的惩罚,预防或治疗疾病的唯一方法就是用赞颂、纳贡、祭祀或祈祷的方法来取悦神明。但希波克拉底深受埃及医学思想的影响,强调清洁环境和健康饮食等概念。他还认为人体内有动脉系统,内部充满空气,这应该也是受了古埃及人的影响。举个例子,希波克拉底认定气管属于动脉,这也就是为什么气管最早在希腊语里被称为“arteria aspera”——意为粗糙的动脉。
希波克拉底是不是也和古埃及医生一样,认为心脏是灵魂的居所,这一点我们还不清楚。他在著作中表达过前后矛盾的观点,有时候说是心脏,有时候又说是大脑,历史学家认为这有可能是因为我们无法分辨所有署名希波克拉底的著作中哪些真的是他写的,哪些是他的门徒或同行写的。
目前我们可以确定的是,在希波克拉底之前不久,古希腊还有另一位自然哲学家、医学家阿尔克迈翁(Alcmaeon of Croton)。关于人体如何运作,阿尔克迈翁提出了一套在当时极具开创性的理论。在公元前480年到公元前440年这段时间,他提出大脑才是人体最重要的器官。他认为,大脑不仅是智力的源头,还是眼睛等感觉器官的必要“伙伴”。这一论断让阿尔克迈翁成了史上第一位“脑本位主义者”,也就是信奉人体的功能均以大脑为中心的人。但在他之后的好几个世纪里,“脑本位”理论都上不了台面,“心本位”理论才是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