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十月,又是一年柿红时。思念之线拽着“思绪”把我扯回故乡的上空,我知道自己又想家了,想门前那棵挂满枝头红艳艳的柿子树。
二十年的乡村生活,艰苦朴素没有忘,爱吃柿子也没有忘。如今久居城市,回家的次数掰着手指头也能数清,然而每年柿子成熟时,心总像是被什么牵着、拽着,只有回家一趟才能踏实。每次返回时都不曾空手而归,大包套着小包,小包撑着大包,将车后备厢塞得满满,就连座位下面也没能幸免。
童年的记忆里,柿树多分布在田间地头的角落,而且是最不好的地块。三月吐芽,四月开花,淡黄色的四瓣小花很不起眼,常隐藏在枝丫间的叶下,假如没有嗡嗡作响的蜜蜂指路,很难引起人们的注意,它繁茂浓密像是一个不会偷懒的花“仙子”。花开花谢也就是半个月天气,再看树底下落花一层,树上幼果如繁星,无不让人叹为观止。入夏,果实膨大,青绿中泛着一层白晕,可能是结的太多,枝丫被压得几乎贴着地面。一场不大的风雨让青果落了一层,喜欢尝鲜的孩子拾回去放软了,咬上一口会有一股淡淡的甜味。深秋时节,待原野绿色耗尽,柿树被凸显出来,每一棵都像一团火焰,燎原在乡间的大地上。火红的柿,火红的叶,燃烧着激情,怒放着生命。曾好奇地问过母亲,这些树为什么栽种那么远?从村里到坡地起码也要5里开外,钩果实费事,搬运也费劲。虽说夏夜很给面子,从早春拉长到深秋,人们紧赶慢赶去摘一趟,一来二回天也黑了。母亲摸着我的脑袋说:好地块要留着种口粮,薄地或者坡地边才种上一两棵。那时不太理解大人的用意,只知道多数人家的口粮吃不到来年,柿子有时也充当口粮。
20世纪70年代的乡村生活比较单调,学生除了放羊,割草喂猪,唯一期盼的就是金秋十月摘“旦柿”,也就是火红的软柿子,关中平原的人都这么叫。
一块地连着一块地,一棵树连着一棵树,宛如星空中的棋子遍布满坡田。我们一群孩子最喜欢去那里摘“旦柿”,没有半晌的工夫,就可以收获一竹笼。一层柿子一层树叶,用讲究的方法将不同成熟程度的柿子分开摆放,别看这不起眼的小东西可金贵着呢,磕不得碰不得,善待不周提回家的就是柿子酱了。
拿回家的柿子母亲一点也不浪费,软度色泽上佳的可以鲜食。剥皮咬一口汁水四溢,接着吸一口滑爽入喉,舌齿回甘;开裂的去皮、入盆、搅拌成糊状,添加适量的面粉烙成柿饼,两边金翠焦黄,内芯软甜适口,至今还让我回味留恋。
每年秋收秋种之后,父亲拉着架子车,我和母亲坐在上面,享受着这难得的休闲时光,一家人有说有笑去摘柿子。柿树生命力极强,在贫瘠的土地上繁衍生息。一年四季农人无心打理,只是在秋收时向树要果子,树也不亏欠人,遇上好年景,一棵树也能摘上几百斤,来回几趟房前屋后院子都堆满了柿子。一口酥馍,两口柿子,是我童年难忘的美味。
那些无法食用或者存放时未发现有伤的柿子,会和以前摘时碰烂的一起放进缸里,在时间的流光里,经受微生物的历练,散发出醇香的果酸,以果醋的身份再次华丽地登上餐桌。
后来,人们的生活水平好了,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都会种上几棵果树改善生活。母亲也亲手栽种了柿树,如今房前的柿树已经大腿般粗,每年都能收好几笼鲜柿,养育着她的儿孙二十余载,依然枝繁叶茂。只可惜母亲在她离开老家的第十个年头就逝去了,只留下那棵树见证着岁月流转。
责任编辑:龚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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